“轟！”

在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武州知府衙門被夷為了平地！

馮建安在城墻上，看著城內的黑煙升起，面無波瀾。

“大人，郎枋又失敗了！”王之邦幸災樂禍地說到。

“哦！”馮建安舔了舔被朔風吹得干裂的嘴唇，對王之邦說到：“去找范唯賢，再拿三千兩銀子！”

“好嘞！”王之邦興沖沖地就找范唯賢去了。

對于掏空范唯賢的錢袋子這件事，王之邦擁有執著的興趣。每次看見范唯賢捂緊了錢袋子，卻又不得不掏出來的表情，王之邦就暗爽不已。

“大人……”楊蠻子欲言又止。

“說！”

“通判司也需要錢……”楊蠻子說到。

“克服一下吧！”馮建安說到。

楊蠻子張了張嘴，又醞釀了一會兒，才說到：“大人，軍隊才是咱們的根本！我手下有一千多人，若只是維持治安的話，本也用不了這么多。可此時大敵在側，這些人咱們最好還是養著！”

“嗯，我知道！”

“大人，其實咱們并不缺錢，只是郎枋的那個火藥工廠，就是個無底深淵。無論有多少銀子，砸進去都見不到一個水花的。當此之際，有這個必要嗎？”楊蠻子勸說到。

馮建安沉默了一下，堅定地回答到：“有這個必要！”

前寨已經會造錐形彈了。

但是沒有底火，那就只是一個空殼。

為了保密起見，馮建安將自己的知州府騰出來，給了郎枋秘密制造雷汞。

為此花了大價錢，收購了大批朱砂、硝石什么的，反正郎枋要什么就給他什么。

郎枋干勁十足，第二天就把城主府給炸了！

陳六子躺在床上養傷，莫名其妙便又瘸了一條腿——馮建安畫了一個輪椅的圖形帶給陳剛。陳剛對這個不肖的侄子到底還是上心的，連夜趕工給做了一個輪椅出來。鋼鐵輪轂不帶減震，陳六子寧愿在擔架上被人抬來抬去也不坐！

馮建安現在還有1個技能點，但是對于這個技能點的使用，他現在有了和一開始完全不同的想法。

在一開始來到大明的時候，他一心想要攀科技樹，覺得搞出一只熱武器軍隊，就可以橫推大明了。

可是現在，他甚至不能保證自己的軍隊會不會第二天就嘩變，投降到李自成那邊去了。

更別說五寨堡那幾個鉆到錢眼里的投機商人，以及武州城里這幾個為了芝麻綠豆的利益就明爭暗斗的軍師們。

反而是楊蠻子，這個一開始胡昭派來的臥底，開始真正的為武州著想起來。

所以，拯救的大明的關鍵，到底是科技？還是人心？

一味地堆科技樹，真的就能拯救大明嗎？

而且還有一個關鍵的問題，比如現在，他的手下已經掌握了米尼彈的制作方法。

可是卻根本就造不出來！

科技是科技，制造是制造。這似乎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他有預感，即便自己將科技樹攀得再高，也不過是無源之水。

庫存的七千枚米尼彈用完之后，就是火槍營現出原形的時候。陳昊和謝瑤信誓旦旦地說，以現在武州一千人的火槍兵力，即使對面有十萬人馬，他們也不怕。

可是他們不知道，馮建安只能給他們七千枚子彈了！

如果郎枋還造不出雷汞來，別說守武州城，連三岔堡、五寨堡都保不住……

沒有人知道馮建安帶著他們邁的步子有多大。

他們以為馮建安手中的只是更厲害的火銃，這種改變雖然不可思議，但也似乎理所當然。

而且現在埋怨馮建安的人，遠多于感謝他的人。

埋怨他將那種厲害的膛線槍自留在自己手中，不和大家分享；

埋怨他遲遲不投降大順，惹得現在大順引兵來攻；

埋怨他拿走了本應該是他們的那一部分利潤，讓他們的錢都白賺了；

埋怨他抄掠武州富戶過甚，將來在大明也斷了交情；

……沒有人感謝他！

在很多人的心中，他唯一的作用，就是據有武州，成為了一個防波提。大浪打過來，先倒的是他，天塌下來，先壓著的也是他。

一匹快馬從城外跑來。

城門大開，他絲毫沒有遲疑地縱馬跑入。

城墻下一陣騷動之后，馮建安便見寇如梅氣喘吁吁地三步并作兩步地跑上了城墻。

“大人！大人！”還沒有跑攏，寇入梅便大喊了起來。

寇入梅二十歲，面白如玉，體健貌端。武州城里見過他的人都覺得，像他這樣的人，如果是女人，怕也能去秦淮樓船上做個粉頭了。

此時卻一臉都是汗漬和塵土，嘴唇干裂得出血。

“怎么了？”馮建安問到。

“大順軍……”，寇如梅彎著腰，雙手拄在自己膝蓋上，氣喘如牛：“大順軍……還有十里……”

“什么？”楊蠻子驚叫出聲來。

本來靠在墻垛上發呆的陳昊和謝瑤都驚訝地看了過來。

“他們……來了？”馮建安驚訝地問到。

“來了！”寇如梅緊接著說到：“降還是不降？再不降，就來不及了！”

馮建安看著身邊的大明旗幟，痛苦地捏緊了拳頭。

剛才還覺得自己步子邁得太大，可如今……老天，你到底給我一點時間啊！

“看清楚了嗎？他們有多少人？領兵的是誰？有大炮嗎？”謝瑤上前一步問道。

“看清楚了……無邊無際！”寇如梅猛吸了幾口氣，直起腰來，只是聲音在顫抖：“旗號是張，沒看見騎兵，有大炮！”

陳昊猛地吹響了口中的哨子！

謝瑤轉頭就向城墻的另外一頭跑去！

“大人！”王之邦提著鞋子跑了過來，邊跑邊喊：“大人，不能再猶豫了！降書我都寫好了！再遲就來不及了！”

馮建安耳邊聽見了一片細細密密的聲音，從城外的方向上傳來。

那種聲音，像是他小的時候，在奶奶家的谷田里，看見鋪天蓋地的飛蝗時所聽見的那種聲音。

又像他上中學的時候，半夜起來發現渾濁的江水漫到了他家門口時，從遙遠的天邊傳來的那種聲音。

他一時有些恍惚。

在這種奇怪的聲音里，似乎還有他媽媽在叫他：“快跑……快跑……”

他不由自主地扭頭，朝城外的天邊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