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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6、重返大清(21)三合一

    重返大清(21)
    這是查貪污嗎?有靠塞銀票賄賂查貪污的嗎?
    李煦的年紀(jì)不輕了,在官場上混了幾十年了, 什么樣的嘴臉沒見過?都以為這輩子不會有什么事叫自己心里起波瀾了, 可還是不得不說被驚著了。
    他此刻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輕松了, 這樣的人物來了不用怕這是沖著自己來的。可緊跟著就又難受起來了。為什么?先帝英明神武神武,怎么會有這樣的兒孫?他真怕先帝的神靈不遠(yuǎn)被氣的活過來。
    這種感覺很復(fù)雜, 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有毛病, 怎么會這么想呢。一直以來的提心吊膽這會子終于踏實(shí)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先帝再好,那也作古了。他老人家都操心不了了, 自己一個奴才還能管得了主子。再說了,誰家沒倆不成器的后輩呢。就這么著吧。
    看著桌上的銀票, 他能收嗎?
    必須不能啊!九爺那一向是直往里倒騰的, 誰敢收他的銀子。雖然不知道這么個人怎么養(yǎng)了個敗家的兒子,但想到這孩子后面有個難纏的爹,他還真不敢收。
    再說了, 我收的著嗎?
    明晃晃的叫自己害人呢。哎呦, 想起這一茬心里就跟吃了蒼蠅的似得。他是怎么篤定這點(diǎn)銀子能叫自己干這生兒子沒□□的事。
    可這話該怎么說呢?
    李煦嚴(yán)肅著一張面孔, “阿哥爺, 本來這話不該奴才說, 但奴才到底是伺候先帝爺幾十年了……”
    弘晸心里點(diǎn)頭, 這是擺資格。不光擺資格, 還倚老賣老,拿皇瑪法出來壓人。
    每句話的潛臺詞他都明白,但還是一副乖寶寶的樣子聽著。
    李煦一見提了先帝這孩子沒膽子在這里熊, 就接著道:“先帝爺?shù)男乃寂挪桓也聹y,但先帝不止一次的跟奴才提過,對子孫先帝是寄予厚望的……”
    弘晸露出幾分羞愧之色來,但心里卻呵呵,誰不是對子孫后代寄予厚望?這話相當(dāng)廢話。其實(shí)這話對自己說是有幾分不恰當(dāng)?shù)模尸敺ㄗ钆碌木褪沁@些子孫‘望’太‘厚’,一不小心玩一出造反那就樂子大了。所以說,皇家真有那種把兒子往廢里養(yǎng)的事。
    李煦從少年垂著的眼瞼里看不到眼里的神色,只繼續(xù)道:“這樣的事情,不光奴才不能應(yīng),還要勸阿哥一句,不要動這樣的心思。今兒奴才要真是這樣幫了阿哥爺,只怕到底地下沒臉見先帝爺了……”
    說到這里還真有幾分情動,聲音哽咽,眼圈都紅了。
    弘晸忙搭話,跟李煦一人一句緬懷起了先帝。可只是天知道他一年也就見先帝一兩面,一次在頒金節(jié),一次在過年。夾在堂兄弟里面,遠(yuǎn)遠(yuǎn)的看先帝一眼。他保證,先帝根本就看不清他。
    當(dāng)然了,先帝必須是英明的,是神武的,是慈和的,是怎么緬懷都緬懷不盡的。
    這種感覺實(shí)在太苦逼。
    相比起弘晸的苦逼,有人現(xiàn)在可美著呢。
    弘暄被安排進(jìn)了一處院子,院子正房帶兩廂,正房他當(dāng)然不住了,弘晸是哥哥嘛。這個規(guī)矩必須堅(jiān)持。于是選了東廂房。西廂房給了弘暾。
    出門這長幼尊卑亂不得。這是最基本的教養(yǎng),
    進(jìn)了東廂,布置的不錯,跟家里的也不差什么。還沒看完呢,門外就進(jìn)來一對小美人,長的一模一樣,一瞧就是一對孿生姐妹。再看進(jìn)退之間的規(guī)矩,得!這是被□□過的。
    江南的美人吳儂軟語,聽著叫人打心里癢癢。
    但弘暄是誰?別看年紀(jì)小,跟著那被額娘稱為混賬行子的阿瑪是出去見過世面的。為了這事額娘拎著鞭子追著阿瑪在府里跑了兩圈。用阿瑪?shù)脑捳f,什么蠢都能犯,但犯在女人的肚皮上,這種蠢就叫人不可原諒了。當(dāng)初,他見了小美人也走不動道的,家里的女人除了額娘就是庶母,漂亮的丫頭都被額娘打發(fā)了,還有個姐姐也是不怎么見面的。她接觸最多的女人就是額娘。額娘是蒙古人,不管是說漢話還是說滿語,腔調(diào)都有些奇怪。一生氣就粗聲粗氣的,跟溫柔半點(diǎn)都不相干。見了軟的都滴出水的美人怎能不驚為天人。可等把京城的樓子都轉(zhuǎn)遍了,看多了這些美人是如此對客人‘情誼深厚’的,他就心涼了。對她們來說,她們眼前的不是男人,是客人,是衣食父母。她們不講情義,只說價錢。這還是好的,更有些別有用心的,還不定是什么人派出來的奸細(xì)呢。所以,他深刻的懂一個道理,野花雖香,但她有d。
    想起這些,還真有點(diǎn)想阿瑪額娘。出來的時候額娘的身體就怎么舒坦,也不知道怎樣了。聽說皇上要用自己,額娘高興的好幾晚都沒睡好。告訴自己萬事都得靠自己了。阿瑪這輩子把他自己給玩脫了,幫不上什么忙說不定還會被拖后腿。額娘再三告訴自己,到那個時候千萬別客氣,趕緊賣了阿瑪保平安要緊。想到這里,嘴角不由的翹起,但眼底卻劃過一絲傷感。這次出來,哪怕不為了功勞,也得為額娘爭口氣。
    “貴人想什么呢?”眉間帶痣的美人上前給弘暄寬衣,“香湯已經(jīng)備好了,貴人請隨奴婢來。”
    弘暄隱晦的給隨從遞了個眼神,就嘻嘻笑著跟進(jìn)去了,半點(diǎn)羞赧也沒有。本來嘛,他就是被這么精心的伺候長大的。“兩位姐姐長的一樣啊,敢問叫什么名呢?”
    另一個臉上帶這個小酒窩,一笑叫人就覺得甜美非常,“賤名不提也罷,要是貴人憐惜,何不賜名給奴婢們,這也是奴婢們的福氣。”
    小嘴真甜。
    弘暄不知道這兩人過來想干什么,干脆就逗弄起來,“我瞧這位姐姐眉間痣比胭脂還鮮亮……不如就叫媚人。而這位有酒窩的姐姐……”他深吸一口氣,很是陶醉的樣子,“就叫醉人如何。”
    聽聽這名字取的,媚人醉人?
    原以為是個老實(shí)的沒見過女人的好孩子,沒想到還真是和歡場老手。
    兩人對視一眼,趕緊屈膝謝弘暄賜名。
    弘暄臉上越發(fā)帶上幾分得意來。
    泡在澡盆里,兩雙柔弱無骨的手在身上到處揉捏,想沒反應(yīng)也難啊。他笑嘻嘻的調(diào)笑,跟兩丫頭說話。這倆丫頭年紀(jì)不大,十三四歲的樣子,心思倒是淺的很。先是好奇的問京城的風(fēng)土人情,又是問皇家的人事,言語中又是恭敬又是羨慕。弘暄那也是問什么答什么。
    人家說先帝曾經(jīng)來江南就住李家,可惜她們沒趕上那樣的盛事。
    弘暄就說那有什么難的?改明帶你們回京,帶你們進(jìn)宮去瞧瞧。
    人家說皇家肯定威嚴(yán)的很,咱們什么人都不認(rèn)識,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沖撞了貴人可怎么是好。
    弘暄說有爺呢,你們怕什么?先帝是爺親爺爺,如今的萬歲爺是爺?shù)挠H四伯,那就是咱家,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爺也是貴人,你們怕嗎?
    人家說爺您人真好,這皇阿哥是不是都跟爺一樣好。
    弘暄的眼睛一瞇,就有些明白了,原來想打聽的是這個。他心里呵呵兩聲,閉上眼睛回答的就更漫不經(jīng)心了,“皇阿哥嘛,也沒差多少。都差不多吧。皇上就四爺阿哥,六阿哥還吃奶了,這個不算,在太后跟前養(yǎng)著呢,外人輕易也不得見。倒是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常見的很……”
    “那這三阿哥豈不是跟爺一樣,是長子。”媚人輕聲細(xì)語,看似隨意的問了一句。
    弘暄‘嗯’了一聲,看來對自己了解的還挺多,“三阿哥年長,不跟爺一樣到處瞎玩。”
    “年長?”醉人抿嘴笑,“這個奴婢知道呢。要是家里有了老婆的男子是不敢出來瞎玩的。”
    “嗯!”弘暄又應(yīng)了一聲,心里還奇怪怎么往阿哥的后院引呢。隨即靈光一閃,這李煦好似有好幾個孫女呢。
    心里就有點(diǎn)明白了,他哈哈笑了起來,“小丫頭知道的還不少。不過皇家嘛,哪個福晉敢管?生了兒子還不是一樣體面。要是生的兒子跟四……”說著,好像失言一般頓了一下,改口道,“要是生的兒子出息,這當(dāng)額娘的出息在后頭呢。”
    倆丫頭又對視一眼,不再多言,只說些江南的風(fēng)土人情,別的一概不提。
    等兩人走了,說是收拾東西住過來伺候他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兩人從自己這里得到了她們想要的。
    躺在榻上,弘暄伸手招了隨從,“找暾三爺去……”說著,聲音就低下來,細(xì)細(xì)的囑咐了一遍。
    那邊的李夫人看著眼前的倆丫頭,“真這么說?”
    醉人點(diǎn)點(diǎn)頭,把之前的事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她記性極好,誰說了什么,什么語氣都記得絲毫不差。
    李夫人這才點(diǎn)點(diǎn)頭,“做的不錯。有賞!以后跟著新主子別忘了是誰給了你們好前程。”
    兩人齊齊福身,應(yīng)了一聲是。
    等兩人下去,李夫人才露出沉思,這么說,這儲君應(yīng)該是四阿哥了。這倒是跟之前自家老爺打聽到的消息差不多。
    可到底是不踏實(shí),起身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老夫人也正跟弘暾說話。
    外面說暄大爺叫人來給暾三爺傳話,老夫人懂規(guī)矩,只說要更衣,就主動回避了。
    弘暾見了弘暄的隨從,給他示意了一下就揚(yáng)聲道:“何事?”
    那隨從跟著主子出門哪個不是長了一肚子心眼,要不然也不會派他們出來跟著小主子。他離弘暾五尺遠(yuǎn)的地方就站住了,聲音不高不低,語調(diào)不疾不徐,“我們家爺叫問暾三爺,四阿哥說的那個酒盞是哪家的手藝,問您現(xiàn)在可還記得。馬上過年了,咱們?nèi)嘶夭蝗サY得先回去吧。”
    什么酒盞?
    弘暾不知道這打的什么啞謎,但還是道:“這么急嗎?先等等,晚上回去我跟他細(xì)說。”
    那隨從又趕緊接話道:“就是上次在宮里吃酒,四阿哥隨口說的那個……我們家小爺急的什么似得,暾三爺千萬早些回去。”
    四阿哥什么時候說的?隨口說的他記得這么準(zhǔn)做什么?
    他嘴上應(yīng)著知道了,打發(fā)人下去,心里卻嘀咕,什么時候跟四阿哥在宮里吃過酒了?什么時候四阿哥又說過酒盞了?
    莫須有的事情偏表現(xiàn)的這么重視還專門來告訴自己……
    想到這里他心里一跳,弘暄這是在暗示什么?
    他坐回去若無其事的端著桌上的茶喝了。而屏風(fēng)后一個不起眼的丫頭悄悄的轉(zhuǎn)到后頭,等在一邊等老夫人和夫人說完話。
    “……老實(shí)之前也估摸是四阿哥……兒媳婦叫人打聽了,露出了這樣的口風(fēng)……不過,這位小阿哥到底是十爺府的,萬歲爺跟十爺……消息準(zhǔn)不準(zhǔn)的兒媳婦拿捏不好……倒是十三爺家的三阿哥在,娘是不是……”
    老夫人皺眉:“你叫人去問了?”
    李夫人面色一僵,“娘,過了國孝,三丫頭剛趕上選秀……老爺跟鈕鈷祿家倒也能說的上話,叫他們家遞個意思去給熹嬪娘娘想來這事能成……”
    老夫人就有些惱色,“你真當(dāng)這些宮里的阿哥是那么好糊弄的?”鰲拜怎么樣?那樣的人物不就是栽在才八歲的先帝手里的。那時候四個輔政大臣哪里去了?還不是都被小小年紀(jì)的先帝給收拾了。皇家的孩子但凡活下來的,就沒有笨蛋。
    李夫人有幾分不以為然,“娘,媳婦知道不能將別人當(dāng)傻子,可要是貴人主動露的呢?如今住在咱們府上,想來該是有事相求。既然求人,那就有求人的態(tài)度。您也說了,皇家的人不可小看,若真是小小年紀(jì)都知道咱們想干什么還專門露了消息,這是不是就另當(dāng)別論了。”
    老夫人沒有言語,打住了話頭看向站在門邊的人,招手叫人過來。
    這人過來沒看李夫人,只輕聲將剛才的情形學(xué)了一遍。
    李夫人面上一喜,“您看,要不是有意透漏,怎么會說了那么一番話。這就是要告訴咱們四阿哥的身份叫他們這些人都特別重視。”這難道還不是儲君的意思?
    老夫人擺擺手叫她住嘴,“什么多余的都別做,老實(shí)的待著去。”
    半盞茶的功夫,弘暾就見老夫人又出來了。
    兩人繼續(xù)家常。
    老夫人很感慨的說起了十三爺:“當(dāng)年十三爺來的時候也就是你如今這年紀(jì),跟在先帝的身后,跟個小仙童似得。如今一晃這么多年過去了,小阿哥都這么大了。聽說十三爺最近幾年身體不大康健,如今可好些了。”
    弘暾有什么說什么,皇上發(fā)對自家阿瑪?shù)亩鲗櫲笄鍑伎吹靡姡啊齻€太醫(yī)看著呢,萬歲爺什么都管,派了人盯著阿瑪?shù)淖飨⒛亍>瓦@還不放心,偶爾半夜還打發(fā)人來抽查,看是不是半夜又偷著起來了。如今將養(yǎng)著,瞧著比之前康健的多了。”
    盡管傳言不斷,但親耳聽到這個說法還是叫人吃驚不已。
    老夫人不動聲色,“長兄如父,萬歲爺真是不容易,如兄如父……”
    “可不是……”弘暾跟著感慨起來,“幾位皇阿哥都吃味,說是萬歲爺對阿瑪他比對親兒子還親。”
    老夫人哈哈就笑,“嚴(yán)父慈父,心卻是一樣的。”
    “正是這個話。”弘暾臉上露出幾分調(diào)皮之色,“也就五阿哥慣愛瞎說,萬歲爺也由著他。三阿哥已經(jīng)當(dāng)阿瑪了該是能理解的,說了五阿哥幾次,五阿哥不聽,還是四阿哥冷了臉才知道怕了……”
    萬歲爺不管五阿哥,三阿哥管不住五阿哥,五阿哥卻只怕四阿哥……
    話不多,但里面的信息量卻很大。
    老夫人認(rèn)真打量弘暾,眼前的孩子還是那個靦腆的會害羞的小男孩。
    等弘暾露出幾分困色,打起了小哈欠,老夫人趕緊打發(fā)人將人送回去了。
    此時弘暄和弘晸都在正房堂屋坐著,見了弘暾,三人眼神一對,從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笑意。
    卻說李煦送走弘晸就被李夫人打發(fā)人叫到了后頭。
    “……聽那意思,這四阿哥卻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膬恕崩罘蛉擞行┘鼻校斑@三丫頭的事總該準(zhǔn)備起來了……”
    “娘是怎么說的?”李煦不是不信任夫人,實(shí)在是家里的老娘畢竟從宮里出來,對這些事情眼神更敏銳。
    李夫人微微低了頭,只道:“娘什么也沒說。”
    什么叫什么也沒說?
    李煦轉(zhuǎn)瞬就明白了,這是不贊成也不反對。
    老人家可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態(tài)度。
    李煦就有些踟躕。
    李夫人心里一急,趕緊道:“老夫人年紀(jì)大了,如今精力不濟(jì),已經(jīng)甚少管事了。咱們又刻意……不打擾老夫人頤養(yǎng)天年。她老人家對府里的事情又知道多少?您說,您都這把年紀(jì)了,還能在任上幾年。先帝寵臣,這在過去是好話,但在現(xiàn)在呢?如今這位萬歲爺可不是好性子的人。等到出了孝期,咱們要是還在這任上,只怕就落不到個……還不如趁著情況好的時候,主動退一步。可這退了以后呢?退了以后怎么辦?家里這些孽障除了喝花酒養(yǎng)小老婆還會干什么?多少銀子都不夠他們敗的。沒有了依仗你叫他們依靠誰?倒不如走了這一步,這才是為了他們的將來好。不求能沾多少便宜,只求無人欺罷了。”說著,眼圈一紅,眼淚就下來了,“你當(dāng)我就不知道一步走不好就會禍害全家。可不走這一步,就憑咱們家這些孽障……撐的起來嗎?”
    老妻一輩子養(yǎng)尊處優(yōu),這兩年明顯見老了。頭發(fā)都灰白了一半了。
    他有時候想想,真是悔恨的很。真是恨不能將這些孽障重新塞回娘肚子再生一回。
    兩人枯坐了一晚上,天亮了時候李煦直接起身去洗漱,換了衣服出來看著還坐在那里一動不動的老妻:“……別擔(dān)心,睡去吧。有我在呢。四阿哥這事……如今這三位的事就是四阿哥的事,只要爺協(xié)助這三位把事情辦好了,能交差了,剩下的就好辦多了……”
    李夫人眼睛一亮,趕緊起身幫李煦整理了衣擺,親自送出了門。
    李家伺候的不錯,三人起來早飯就擺出來了,全都是宮里的口味。
    才吃了飯,就有人來請,叫弘晸去書房說話。
    三人對視一眼,心道:成了!
    弘晸并不著急,細(xì)嚼慢咽的吃了飯,這才慢悠悠的朝書房去。
    李煦將人迎進(jìn)來,兩人跟昨天一樣,相對而坐。可這時候的李煦,卻總感覺哪里不一樣。他又認(rèn)真打量了眼前的少年一眼,人還是那個人,但此刻瞧著就多出兩分沉穩(wěn)來。
    誰也沒說話,就這么彼此看著。
    李煦心里一跳,這可不是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少年該有的眼神,他到底老辣,苦笑一聲:“阿哥爺這是何苦呢?”
    弘晸閑閑的抓了筆架上的狼嚎捏著手里轉(zhuǎn)圈,“我要直接進(jìn)來找李大人說交易,您能信我?”
    李煦頓了一下,不會!自然不會!他嘆了一聲,“阿哥爺為什么而來?”
    弘晸笑了,“李大人這么問就沒誠意了。爺?shù)陌斒巧馊耍谀咳镜模瑺斠哺矚g用生意場上的規(guī)矩來談事。”
    “交易?”李煦眼里多了點(diǎn)什么,但轉(zhuǎn)瞬即逝。
    “對!就是交易。”弘晸呵呵笑,沒有昨天那出,他也不可能知道對方身上的突破口在哪里不是嗎?“您知道的,我身上的差事是萬歲爺?shù)牟钍拢彩撬陌⒏绲牟钍隆J撬陌⒏绲牡谝患钍隆_@件事只能辦好不能辦孬。辦好這件事,爺保貴府的姑娘體面的去四阿哥院子。這是爺?shù)臋C(jī)會,未嘗不是李大人您的又一個機(jī)會。您是先帝的老臣了,萬歲爺至孝,您有什么可擔(dān)心?”
    當(dāng)然是擔(dān)心你們回過頭來矛頭對準(zhǔn)了我。可是對方要真是愣頭青的話,他還真得防著。可明顯這位小爺年紀(jì)雖不大,卻也不是沒有成算的。況且,他跟九爺私底下不是沒有來往……
    李煦伸手拉出抽屜,取出一張疊著的紙遞過去,“阿哥爺好自為之。”
    弘晸沒有當(dāng)即就打開,拿著紙條回了院子當(dāng)著弘暄和弘暾才打開。
    就見上面只有一行字:江南糧道李玉堂。
    江南糧道?
    這可是肥差。
    弘暄面上一喜,“沒想到李煦這么有誠意。”
    江南糧道可是二品,說起來真是條肥魚了。
    弘暾則露出一絲疑惑,“這個江南糧道……該是前江南糧道吧。江南官員的名單上并沒有此人。”
    這么一說,弘晸一愣,緊跟這就冷笑,“這個老狐貍。”
    說著就招手叫人:“去打聽這個前江南糧道。”
    結(jié)果半天人就人就回來,“這個李玉堂家里的老娘去年去世,已經(jīng)報(bào)了丁憂了。”
    也就是說人已經(jīng)回了老家。
    弘暄忍不住爆粗口,就知道這伙子老狐貍沒那么好糊弄的。
    這可咋整?
    叫人家說,人家也說了,查不查是你們的事,怎么查也是你們的事,查不出來只能是你們沒本事。
    媽|的!
    弘晸冷笑一聲,“敢玩這一手,小爺叫他知道馬王爺有幾只眼……”說著招手就兩人湊過來,三人又是一陣嘀咕。
    結(jié)果李煦就發(fā)現(xiàn),這三位阿哥什么動作都沒有,一整天一整天的都在先帝的行宮里呢。拜謁完了就跪在先帝題的匾額下面,每人面前都掰著筆墨紙硯,干嘛呢?抄孝經(jīng)呢。
    你說這,他們是陪著呢還是不陪著呢?
    敢不陪著試試?
    于是他是半點(diǎn)空都抽不出來。就被這三個阿哥給困在府里了。
    晚上終于能歇下了,叫人進(jìn)來給按摩腳拔拔腿上的寒氣,這一天跪下來真有些吃不消呢。管家伺候在一邊匯報(bào),“人咱們都看著呢,所有的隨從都在府里沒出去過。”
    這就好!
    卻不知道沒兩天功夫,弘晝就收到了飛鴿傳書。看了信上的內(nèi)容,他不敢大意,一方面給弘旺飛鴿,一方面又親自派人送去。這才慢悠悠的拿著信去找弘歷。
    弘歷的眉頭皺的能夾死蚊子,“胡鬧!”他都恨不能拍死這三個倒霉催的,“先帝老臣!那是先帝老臣!”
    弘晝心道:先帝老臣怎么了?先帝老臣就不能動了?什么道理?
    他有時候覺得弘歷非常軸,這么一個聰明人怎么就不懂到什么山頭唱什么歌的道理呢?外面討飯的都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他怎么不明白?他有時候猜測,大概在幼年被先帝撫養(yǎng)的精力,在弘歷的一生中占的分量太重了。
    在府里的時候,上面有弘時,下面有自己,他并不必誰多什么。他額娘不受寵,弘時的額娘跟皇阿瑪?shù)那榉肿匀皇歉钜恍T俸髞碛钟辛四晔希晔想m然生一個死一個,但她的肚子一鼓,就叫人莫名的緊張起來。
    是什么改變了弘歷的這種處境,是先帝。是先帝的看重,叫他瞬間脫穎而出。他的自信或者說是自負(fù),全都來自于先帝的肯定吧。
    心里這么想著,面上就露出迷茫來,“弘暾把事辦差了?那怎么辦呢?”不提弘晸和弘暄,只說十三叔家的弘暾。
    是啊!辦差事的里面有弘暾當(dāng)初將這三人安排在一起看來還真是做對了。當(dāng)初這么安排,一是為了將九叔和十叔栓在十三叔身上,拴在十三叔身上就相當(dāng)于拴在皇阿瑪身上,這是在分解八爺黨。二就是防著出事沒人擔(dān)著。要是人家不給九叔十叔面子怎么辦,十三叔這塊招牌卻是金字招牌,自己可以省了許多事。
    如今果然就用上了。
    差事辦錯了就辦錯了吧,能怎么著呢?麻煩的不是自己,“給弘旺送消息……”對了!后面還有八叔呢。
    安排的跟弘晝想的差不多,他認(rèn)真的聽著,然后抬腳就跑,“我這就叫人傳信,四哥放心。”
    能放心嗎?真要是機(jī)靈拿到消息就該遞過去的。他無奈的搖搖頭,碰上這個的弟弟,自己就是個受苦受累的命。
    弘旺接到傳信的時候都愣了,查江南的結(jié)果是落到了自己這里了。、
    這李玉堂的老家在山東。
    二話不說,當(dāng)即就手持兵符調(diào)兵,連夜趕到李玉堂的老家,圍了宅子。
    老老小小的不管男女都先拘起來,查抄家產(chǎn)全都封箱。
    李玉堂都懵了,怎么也沒想到就查到家里了,“不知道欽差尊姓大名,下官又所犯何事?”
    “尊姓?當(dāng)?shù)钠鹱鹱郑瑦坌掠X羅算尊嗎?大名?弘旺!也不知道李大人聽過沒有。”弘旺騎在馬上一身白鎧甲熠熠生輝。
    李玉堂當(dāng)即就坐地上了,愛新覺羅弘旺?八爺家的獨(dú)苗苗。
    據(jù)說萬歲爺及其寵愛這位,看行事這個張揚(yáng),動輒就調(diào)動兵馬,想來假不了。
    可自己丁憂了,怎么就找到自己身上了?
    還沒想明白呢,弘旺就盡職盡責(zé)回答他剛才的問題,聲音高昂的很:“蘇州織造李煦李大人檢舉,至于什么罪過,你有的是時間在牢里慢慢的想。”說著就一揮手,“帶走!”
    李煦?
    不可能!無冤無仇的。
    心里這么想著,整個人不由的掙扎起來,嘴上不停的喊著冤枉。
    “冤枉什么?”弘旺一臉的不屑,“別欺負(fù)小爺年紀(jì)小。牢里關(guān)著的就沒有不喊冤枉的!你是想說小爺是非不分還是想說先帝的老臣冤枉你?不知所謂。”
    先帝老臣?
    李玉堂心里一涼,是啊!李煦這是拿自己的腦袋討新君歡喜呢。主子換了,他要是還想坐穩(wěn)屁股下的位子,不投其所好怎么行呢?
    可憑什么拿自己開刀?
    這個王八蛋!
    我是拐了你老婆了還是把你兒子推到井里了?你這么害我啊你!
    這是要拿自己的腦袋染紅他的頂戴啊。
    想得美!
    當(dāng)天晚上,李玉堂聽了一晚上隔壁牢房妻妾兒女的哭喊,哪里受得了這個?妻子是青梅竹馬的表妹,妾室是解語花,女兒乖巧兒子可愛,都是捧在手心里的人,哪里受過這個罪?喊表哥的,喊老爺?shù)模暗摹B暵暼攵邤嗄c啊!
    第二天一早就招了,弘旺叫人給李玉堂的家眷送了棉衣棉被,又送了熱湯熱飯,然后就跟他在能看見那邊的牢里說話。
    誰都有軟肋,李玉堂愿意招供,唯一所求就是不要牽扯妻小。
    弘旺想起萬歲爺跟自己說過的話:“該查的要查,該罰的要罰,該殺的不要手軟。但對與案件本身無關(guān)的家眷,查證之后若跟案件無關(guān),不要牽連。在羈押期間,不要隨意欺辱。尤其是對女人和孩子……”
    因此,羈押女人的牢房他安排的是女牢頭,孩子跟各自的母親在一起,一日三餐并不曾虧待。昨晚之所以哭喊,是他過去說了,說了只有他們配合,才能救她們自己,如果僥幸,還能救她們家老爺一命。
    想起這些叮囑,弘旺原話轉(zhuǎn)告了對方,“……皇阿瑪一片慈心,他說過,你們這些寧愿一死也要留錢財(cái)于兒孫,如果真要如此,你大可試試。每一筆賬目都是會經(jīng)過嚴(yán)格的核查的。若是數(shù)目對不上,那你的妻兒子女在有生之年,將會受到嚴(yán)格的監(jiān)控,除此之外,個人收入除了留夠基本的生活所需,官府有權(quán)收繳。直到湊足所欠之?dāng)?shù)……”
    李玉堂幾乎是倒吸一口冷氣,這是仁慈了,可這比殺了他們估計(jì)還難受。一日兩日能忍,一年兩年也能忍,但這日子長了去了,誰受得了?
    見他面色蒼白,弘旺又道:“皇阿瑪還另說了,查抄非法所得……聽清楚了,是非法所得……”
    非法所得?
    李玉堂回過味來了,自己用貪污所置辦的家產(chǎn)會被查抄,但是祖產(chǎn),在自己為官以前的產(chǎn)業(yè)卻不會吧。
    他不確定的問弘旺,然后急切的等著對方的回答。一家子?jì)D孺,總得想著以后靠什么生活。
    弘旺搖搖頭,“不是全部。你為官的俸祿連同你祖產(chǎn)中的一半還是會被查抄的,用來彌補(bǔ)你的虧空……”
    可即便這樣,也是最大的仁慈了。
    “我說!”李玉堂坐直的身子,“我說,我什么都說。”
    兩人一個說,一個寫,這一說就是一天一夜。弘旺將東西遞過去給李玉堂看,“要是我記得沒錯的話就摁手印。”
    手印在每一頁都要摁。
    李玉堂注意到了,每一頁都有編碼,缺了頁或是多了東西一眼就能看出來。
    這是越來越嚴(yán)謹(jǐn)了。
    弘旺拿著這東西,只覺得沉甸甸的。怎么也沒想到,一個前江南糧道,會牽扯出這么多人來。
    而叫他覺得心里憋悶的是,這里面有幾乎一半的人他都聽過或是見過,就在阿瑪?shù)臅坷铩?br/>     再看看這些東西,只覺得有千斤重,這一刻他的脊背不由的彎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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