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后，小樹林。</br> 馮峪好勝心向來強，加上他在學校里都一貫橫行霸道，沒人敢惹他，拔河這件事，他咽不下這口氣。</br> 男孩子之間約架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br> 馮峪喊了班上五六個人，給一班的下戰書，號稱要決個勝負。</br> 這個時間點其它同學都回去了，學校旁的小樹林格外安靜，只有馮峪他們幾個在等著人過來。</br> 等了大概十分鐘。</br> 一班也來了一群人。</br> “這是去找幫手了。”馮峪看著和一班一起來的那幾個初三的，冷哼了一聲，道:“我們年級的事，干嘛讓初三的摻和？”</br> “誰管你。”對面也理直氣壯:“你管是初二的還是初三的，反正都能把你們打的滿地找牙！”</br> 李瑞看這陣仗，嚇得咽了咽口水，退后一步，湊在馮峪耳邊小聲勸他:“哥，咱還是別了吧，這事鬧大了也不好。”</br> 這個年紀誰不愛放點狠話啊，都是過過嘴癮，囂張囂張而已。</br> 但今天看這架勢，好像是真要打起來……</br> 對面幾個初三的是打架老手了，特別混的開，他們今天就這幾個人，顯然不占上風。</br> 說實話，李瑞他慫且害怕。</br> “怕什么怕。”馮峪脾氣最大，他就看不慣李瑞這副慫樣！</br> “看他們有個屁的能耐！”</br> 對面笑了起來，嘲笑道:“要打就來，怕就認輸，別磨磨嘰嘰的。”</br> 雙方都挺囂張，都針對著誰也不肯退步。</br> .</br> 程放騎著摩托車路過的時候，就正好看見這一群小屁孩圍在樹林里，摩拳擦掌，氣勢洶洶。</br> 他多看了幾眼，覺得挺有趣，就停下了車。</br> 程放初中的時候也是在棠里中學讀的，那時候他就知道，小樹林經常有人約架。m.</br> 但沒人敢約他。</br> 誰都知道他程放是什么人，他自己也知道。</br> 爛泥扶不上墻，打人往死里打，根本不手下留情。</br> 誰敢惹他，基本上就是完蛋！</br> 程放看著，兩撥人遲遲不動手，喊的倒是越來越兇。</br> “倒是打啊，光動動嘴皮子的？”程放懶散的坐在摩托車上，一腳踩著在旁邊的樹枝丫子上，笑著出聲說了這么一句。</br> 幾人聽見了，朝他看過來。</br> 隔得遠，反正也不太看得清人。</br> “是他們三班不敢啊。”一班的人先回答，扯著嗓子道:“他們班新來了個班主任，他們怕了吧。”</br> 以前沒有班主任的時候，一個個可狂妄可囂張了。</br> “就那個明杏，誰怕她了！”馮峪最先反駁。</br> 他可不滿別人說他怕個那樣的娘們兒。</br> 話音剛落，馮峪直接沖了過去，和對面帶頭的扭打在一起。</br> 后面人還沒沖上去，耳邊傳來一陣摩托車的轟鳴聲，不過幾秒又停下，長腿一邁，直接一手把馮峪扯開了。</br> 他這架拉的，兇狠又利落。</br> “都給爺停下！”程放抬眼，目光銳利，唇角雖然帶著笑卻也瘆人得很。</br> “你剛剛說什么？”程放轉頭問馮峪:“班主任誰？”</br> 馮峪這時候才認出來程放。</br> 他一時也愣住了，好一會兒，才磕磕巴巴的回答:“班、班主任……明杏……”</br> “叫明老師！”程放陡然兇他，手里還拎著人不松開，罵道:“沒大沒小。”</br> 馮峪也聽話，怔了下，訕訕的改口:“哦，明老師……”</br> 這架打得剛開始，突然被叫停，一班這群人更不爽了，就招呼了聲“繼續”。</br> 程放松手，把馮峪往后頭扔，抬頭，冷眼看向對面的人。</br> 光這眼神，就把人震懾住了。</br> 竟然被嚇得不敢再往前。</br> “打什么打！小小年紀就知道打架！”</br> 程放揚眉，倒教育起人來了。</br> 他往后面看了一眼，又轉回來，聲音強硬，冷笑了聲，說道:“我程放！”</br> “三班的人，爺罩了！”</br> “小屁崽子毛都沒長齊還學約架，都該回家的回家，該做作業的做作業去！”</br> 程放的大名誰不知道。</br> 他是爺，混混中的爺，在棠里最吃得開，惹上他，沒好下場。</br> 誰都不想惹禍上身。</br> 沒兩分鐘，一班的人極不情愿的離開了。</br> 馮峪爬起來，直呼厲害。</br> “放哥，真是名不虛傳啊。”馮峪眼睛都亮了，更加崇拜程放了。</br> “這還沒動手呢，就被嚇跑了。”</br> “放哥你以后真罩著我們啊？”</br> 程放壓根不想理他。</br> 程放瞪了他一眼:“你們也滾回去！”</br> 馮峪被瞪了還呵呵直笑，撓了撓頭，說:“以后不管放哥說什么，我都聽著。”</br> 不管其他的，先表明忠心再說。</br> “那就滾吧。”程放輕飄飄的揚了下頭。</br> 馮峪說聽話就聽話，帶著人很快離開。</br> 幾人前腳剛走，明杏后腳趕了過來。</br> 她本來正在辦公室批改作業，就聽班里的學生著急跑來，說兩個班的人要打架。</br> 明杏當時顧不得那么多，直接就跑了過來。</br> 可她正好看到學生們離開了。</br> 她停下腳步，一抬頭就看到了程放。</br> 明杏愣住，沒想到程放會在這里。</br> 一時有些手足無措。</br> “人都被我揍完了你才來，怎么當的班主任？”</br> 程放笑了聲，和她開玩笑。</br> 明杏一驚，問道:“你打他們了？”</br> 這話明杏絲毫沒有懷疑，因為在她眼里程放就是這樣的人。</br> 程放看著她，沒說話。</br> “不、不能打人的。”明杏不敢和他多說什么，只是這時候也擔心學生，就很輕聲的說了這么一句。</br> 有什么事都能好好說，別動不動就暴力解決。</br> “爺不稀罕。”程放不屑的哼了一聲。</br> 她還真以為他打了那群小屁孩啊。</br> 明杏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最后趕來，反正一頭霧水。</br> 她咽了咽口水，看了眼程放，試探的問:“你怎么、在這里？”</br> 程放沒回答他的話，只是轉身又坐回摩托，“準備走了。”</br> 說完車直接往前面開。</br> 開出沒多遠，程放從后視鏡看，荒涼安靜的樹林里，只剩一個孤單單的身影。</br> 他速度漸漸慢下來，看著后視鏡，唇角彎著笑了一聲，轉個彎，又掉頭回來。</br> 在明杏身邊停下了。</br> “走吧，帶你回去。”</br> 明杏頓了下，抬頭看程放，覺得他挺莫名其妙的，不由面露疑惑。</br> 然后她搖頭，拒絕道:“不用了，我自己走。”</br> 說完她還加了一句:“謝謝。”</br> “是嫌棄我人還是嫌棄我車？”程放盯著她，目光直勾勾的，看得明杏心里一陣發慌。</br> 讓她坐程放的車那她寧愿走路啊，她覺得程放能在半路直接把她從車上扔下去的。</br> 她當然不敢坐。</br> 程放頓了片刻，說:“我又不會趕你走了。”</br> 不趕你走，可以繼續住下去。</br> “啊？”明杏覺得他今天有些奇怪。</br> “走吧，開車五分鐘就到了。”</br> “我暫時不回去。”明杏嚇得心噗通的直跳，微斂了神色，“我回學校，還有作業要批改。”</br> 說完，明杏不敢再看他，抿了抿唇角，轉身往學校走。</br> 程放在原地沒動，盯著她的背影。</br> 看她走林子里的小路都走得不順暢。</br> 一歪一歪的，好像隨時都要倒下。</br> 他就這么看著，直到她進了學校大門，他才反應過來，收了目光回來。</br> 得了，他知道她就是在避著他。</br> 不坐就不坐。</br> .</br> 第二天，馮峪在班里大肆宣揚了昨天程放的英勇事跡。</br> “我放哥那絕對是一等一的厲害，一瞪眼一放話，一班那些人就被嚇得屁滾尿流。”</br> “放哥說了，以后三班的人，他來罩著！”</br> 馮峪十分得意洋洋，挑眉問道:“厲害吧？”</br> 馬上是課間操時間，馮峪說的正起勁，站在隊伍后面，不僅不做操，還嚷嚷著，連帶著好幾個人都圍著他在說話。</br> 明杏喊了好幾次紀律，根本沒人理。</br> 都當聽不見。</br> 真的，只有三班亂成了一鍋粥。</br> 明杏嗓子都喊啞了。</br> 明杏顯然有些小生氣了。</br> 之前她喊一喊起碼還象征性的聽一聽，就算不好好做操，也都會站到自己位置上去。</br> 今天校長正好在，看見這情況，把明杏喊過去，很委婉的說了她幾句。</br> 大概就是說讓她多管管，紀律問題太差了。</br> 明杏沒說什么，只是都點頭答應了。</br> 于是課間操結束后，所有人都回教室了，明杏單獨把馮峪幾人喊住。</br> 她神情嚴肅，因為生氣，也加上被校長說了心情不好。</br> “我問你們，現在是什么時間？”</br> “現在？十點半了吧。”馮峪還笑了聲，特別不當回事。</br> “課間操時間！”明杏冷聲強調，“既然是課間操，那為什么不做操，都在聊天，說鬧！”</br> “聊什么？說什么了？”</br> 馮峪冷掃了她一眼，十分囂張:“你管我。”</br> 他愛聊就聊，不愛做操就不做，她管他那么多干嘛。</br> “我是你班主任，我當然管你。”明杏氣得手都有點抖了。</br> “你管得到再說吧，狗屁班主任。”馮峪說著，還給了她一個白眼。</br> 明杏忍著怒氣，只當沒聽見他說話，“既然你們剛剛不做，那現在再做一遍，做好了才準回去。”</br> “就不。”馮峪也犟得很，說:“不回去正好，我還不想上課呢。”</br> 馮峪就是要和她對著干。</br> 明杏再說什么也沒用了。</br> 她又氣又煩，可又無可奈何，眼看著下一節課要到了，她咬了咬牙，轉身離開了。</br> 見明杏離開了，馮峪高興又得意的吹了下口哨，準備找個地方玩會兒。</br> 可剛轉身，卻一眼看見程放朝他走了過來，這突然一下也不知道人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