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成績一出來,學校里的紅底喜訊就張貼出來了。</br> 程放的名字赫然于第一位。</br> 他一進學校就被喊去辦公室，說是什么招生辦的人已經到了，想和他談談報考志愿的事。</br> 程放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見這架勢。</br> 被人搶著勸著去他們學校。</br> 李老師在旁邊聽著人說話,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br> 像她作為班主任,肯定希望程放可以去到最好的學校，就他現在的這個分數來看,應該能上清北。</br> 這對學校，對她來說,都是一個好名頭。</br> 可要再考慮他的個人情況，專業喜好等等,就不是那么簡單的事了。</br> 程放看似是認真在聽人說話，聽著說完后也沒給答復,只是點頭說“知道了”。</br> 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天色都暗了。</br> 校園里安安靜靜的,沒見人了。</br> 明杏給程放發了幾條消息，問他什么時候過來吃飯。</br> 再過半個小時就是奶奶家的晚飯時間了，今天做了好多好吃的,都是給程放準備的。</br> 而且再晚點她爸媽也會來。</br> 明杏想,得讓程放抓住這個好機會，在她爸媽面前好好表現。</br> 改變一下他們的看法。</br> 程放邊走邊回消息:【馬上了,十五分鐘。】</br> 剛到校門口,迎面碰上一人。</br> 程放愣了下,腳步頓住,抬頭看過去。</br> 頓了大概有五六秒。</br> 那人也察覺到他的目光，不耐煩的罵道:“看什么看,滾犢子！”</br> 程放陡然冷笑了一聲。</br> “瞧給你能的。”</br> 那人聽著聲音耳熟,疑惑的抬頭,看見程放時，眼珠子驚訝的瞪大了，只以為自己看錯了，還使勁揉了揉眼睛。</br> 多看了兩眼，確定真的是程放。</br> 他撒腿子就跑。</br> “還是孬種。”程放罵了一句，根本沒有要理他的意思。</br> “程放你罵誰呢？”他聽見這一句，火氣蹭一下就冒上來了，停下腳步，回罵道:“你他媽以為自己能的呀？那小地方混不下去了，跑安津來了。”</br>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一輩子也就在那小地方稱稱霸，嘚瑟嘚瑟了。”</br> 罵人的這個叫樊宇。</br> 當初程放在縣里讀書的時候，和他在一個學校，兩人一直有點過節。</br> 程放在離開縣里回棠里之前，還去學校小門口那里堵了他，狠揍了一頓。</br> 那之后兩人就沒再見過。</br> 所以也不怪樊宇現在一看見他就怕，主要是當時留下的陰影太深了。</br> 程放抬手，拳頭猛然伸了過來，直沖著樊宇的臉，拳風凌厲。</br> 他下意識往后躲，直是跳腳，差點絆倒過去，臉一下就嚇白了。</br> 程放只是嚇他一嚇，根本都沒動手。</br> 果然還是一樣沒膽沒種。</br> “識字嗎？”程放指著告示欄里的幾行字，“認得那什么字嗎？”</br> 告示欄有程放的照片和分數，樊宇看了兩眼，以為自己眼瞎了，湊近些，又仔細看上面的字。</br> 媽呀，什么玩意的686分。</br> 他也是今年高考，從縣里轉到的市里，中午剛拿到成績，不到三百分。</br> 他媽硬要他來這復讀，說人家今年教出來個680多分的復讀生，全市第二。</br> 這名頭馬上就打出去了。</br> “爺今天心情好，不跟你動手。”程放轉了轉手腕，又揉了揉自己手指，指骨被壓的“咯咯”響。</br> 樊宇臉還白著，視線就跟著程放的拳頭走了，生怕一不留神這玩意兒就落他身上。</br> 程放打人，那簡直往死里搞，疼的要命的。</br> 程放又罵了他兩句，樊宇徹底懵的回不出話來了。</br> 直到他回過神來，程放人已經離開了。</br> 他不禁又看了眼告示，往前湊更近，確認了下照片和名字。</br> 不由嚇得咽了咽口水。</br> 媽呀……</br> .</br> 說好了六點半吃晚飯，快七點了也不見人。</br> 程放的最后一條消息還停在他說十分鐘到，之后就沒了影。</br> 再給他發消息也不回，打電話也不接了。</br> 明杏很著急，又不好在爺爺奶奶面前表現出什么，就只好撒了謊，說他在學校有事忙，來不了了。</br> 奶奶連連說這能理解。</br> 畢竟今天剛剛出成績，孩子考的好，一時間肯定要忙的很多。</br> “還是我們太著急了。”奶奶看出明杏情緒不太好了，笑著給她盛了碗湯，說:“剛出成績就要喊人來吃飯，應該再等兩天的。”</br> 奶奶燉的土豆排骨湯，一掀開鍋香味就飄了出來，緩緩縈繞在鼻尖，直接攥住了人整個的嗅覺。</br> 這是明杏從小就特別愛吃的一道菜，土豆軟糯，帶著肉香，排骨軟爛，一碰脫骨，別提多香多好吃了。</br> “你說你媽也真是，中午打電話說了要過來，結果到現在也沒見人影。”</br> 奶奶這嘴里還在念叨，明杏嘴里嚼著飯，已經沒有心思聽她在說什么了。</br> 這今天就他們幾個吃飯了，菜實在做的多了點。</br> 明杏本來的好胃口也都一下沒了，但還想著奶奶辛苦做的，她要多吃一點。</br> “鍋里還熱著有呢。”奶奶笑道:“等下你拿飯盒裝著，拎回去給小放吃。”</br> 人都沒見過，奶奶叫的可親熱。</br> “孩子學習累，多吃點好吃的補一補。”</br> 奶奶說著，又想起什么，問道:“小放還長身體呢嗎？”</br> “奶奶。”明杏抬頭，微嗔了一聲，回答說:“他就比我小不到一歲，又不是小孩子……”</br> 還長身體呢……他一米八幾的大高個了，再長往上到一米九那了得了。</br> “我們家杏杏都還是小孩子，那小放怎么就不能是了。”</br> 在奶奶眼里啊，都是孩子，無論長多大都是。</br> 離開的時候，明杏手里提了兩個袋子，三個飯盒。</br> 奶奶買菜的時候就問了程放喜歡吃什么，把他喜歡的幾乎都買回來了，這下沒吃上，當真遺憾。</br> 所以奶奶才全讓明杏帶著了。</br> 還挺重，明杏光是從樓上坐電梯下來的這點工夫，胳膊已經酸麻酸麻的了。</br> 她下樓后，又準備給程放打了電話。</br> 電話還沒打，就先收到了喬喬的信息。</br> 喬喬:【路雋跟我說，他回來的時候在學校附近碰見程放打架了。】</br> 【真的是程放嗎？他和誰打架你知道嗎？】</br> 喬喬這還疑惑呢，今天他不是出成績考的挺好嗎？該是個好日子，怎么就打上架了。</br> 明杏心里咯噔一下，笑容逐漸凝在了臉上，手指點在屏幕上都抖了兩下，馬上和喬喬開了語音。</br> “他在哪里看到的？有多久了？”</br> “那現在呢？人還在那里嗎？”</br> 明杏問了一連串問題。</br> 喬喬也只是聽說了一句，哪里知道那么多，就憑著路雋說那幾句話的記憶，勉強回答了一些。</br> “路雋也沒看清楚，他坐車路過，看了一眼，覺得像。”</br> “就在復讀學校那邊那條路。”</br> 明杏掛了電話，沒有猶豫，當時就往程放學校的方向跑。</br> 提著飯盒實在有點重，手臂酸的不行，明杏頓了頓，還是打車過去了。</br> 這個時間點路上有點堵，開了二十多分鐘才到。</br> 下車之后，明杏邊走邊看，依照喬喬的描述，從學校西門過去，沿著岔路往前走。</br> 這地安靜，零散開著幾家小店。</br> 明杏走到拐角時，依稀看見了前面程放的背影。</br> 好像是他。</br> 明杏沒繼續往前，腳步反而漸漸停了下來。</br> 她拿出手機，給程放撥了電話。</br> 隔得這么遠，她也能看到他拿了手機出來，猶豫了幾秒，掛了。</br> 明杏也沒接著打了。</br> 她就站在原地等著。</br> 大概過了兩分鐘，程放轉身往回走。</br> 明杏唇角冷住，眼神也冷冰冰的，就等著看程放什么時候能看見她。</br> 而程放一轉身抬頭就看見了。</br> 他沒想到明杏會在這兒，顯然愣住了。</br> 明杏一句話沒說，轉身往回走。</br> 程放加緊跑了幾步，追上她的腳步，先沒說話，從她手里把兩個大袋子都拿了過來。</br> “手機壞了，屏幕都花了，觸屏不靈敏。”</br> 程放解釋了一句，又拿手機出來按開給她看，確實屏幕一半都黑了。</br> 程放然后問她:“怎么到這里來了？”</br> 明杏任他把袋子提過去，正好她手里松快了，走路都走的更快了。</br> 程放問了什么，她也沒回答。</br> “杏杏。”程放柔聲喚她。</br> 第一次看她撂臉生氣了，程放說實話一時也忐忑。</br> “寶貝我錯了，我以后不敢不接電話。”</br> 明杏唇角緊抿著，腮幫子也又鼓了鼓，停下來，垂著眼角，道:“今天晚上在奶奶家吃飯，那你來不了也要先告訴我一聲。”</br> 明杏抬眼打量他，見他模樣好像是有點狼狽，猶豫了下，還是詢問道:“你和人打架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