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砂 ！
    晚夏燥熱，蟲鳴陣陣。
    謝柔嘉看著三個小丫頭拉著兔子燈在院子里跑。
    “二小姐二小姐，好不好玩？”她們咯咯笑問。
    還有兩個小丫頭從外邊跑進(jìn)來，手里舉著蒙紙卷成的筒，里面熒光點(diǎn)點(diǎn)。
    “二小姐二小姐，抓了螢火蟲，給你玩?！彼齻兏吲d的說道。
    謝柔嘉哦了聲，沒什么興趣的看了眼，門外傳來腳步聲。
    “二小姐，二小姐。”江鈴喊道，身后跟著木香還有乳娘等一大群丫頭，拎著抱著包袱匣子亂哄哄的進(jìn)來了。
    謝柔嘉從躺椅上起來有些驚訝。
    “你們怎么來了？”她問道。
    “二小姐，大夫人把我們趕出……”江鈴嚷道。
    話沒說完被木香一巴掌打一邊去了。
    “二小姐，老夫人說讓你在這里住，所以我們來布置下?！彼崧暭?xì)語說道。
    謝柔嘉明白了嘆口氣。
    聲響驚動了另一邊躺椅上打瞌睡的祖父。
    “嗯，哦?！彼饋砜粗鴿M院子的人有些恍惚。
    “老夫人說讓二小姐住碧紗櫥。”一旁侍立的大丫頭便忙提醒說道。
    木香和乳娘帶著丫頭們跟祖父施禮。
    祖父想起來了點(diǎn)點(diǎn)頭擺擺手不再理會，轉(zhuǎn)頭看謝柔嘉。
    “餓不餓渴不渴？”他問道。
    才吃過飯哪里餓，謝柔嘉搖搖頭。
    “不餓，采菊姐姐剛才給我倒水喝了。”她說道，一面攔住要進(jìn)屋布置收拾的乳娘丫頭們，“祖父，我還是回去住吧?！?br/>     木香乳娘等人愣住了，祖父也愣了下。
    “回去？你不怕你娘打你？”他問道。
    謝柔嘉搖搖頭。
    “母親打我也是為了我好?！彼f道。
    這就是孩子和父母，千打萬罵也是親，別人都得靠后，祖父哈哈笑了。
    “你去跟你祖母說吧?！彼f道。
    謝柔嘉笑嘻嘻的應(yīng)聲是，起身向屋內(nèi)跑去，江鈴忙要跟著，被木香拉住瞪了一眼。
    屋子里只點(diǎn)了四盞燈，看到謝柔嘉進(jìn)來，兩個丫頭忙施禮。
    “二小姐，老夫人睡了。”她們低聲說道。
    謝柔嘉聞到濃濃的酒氣，心里不由嘆口氣，祖母不是睡了，是喝酒喝醉了。
    她沒理會兩個丫頭越過她們進(jìn)了室內(nèi)。
    昏昏暗暗的室內(nèi)，謝老夫人歪躺在羅漢床上，也沒有解開發(fā)鬢也沒更衣，正發(fā)出微微的鼾聲，床邊倒著一個酒壺，顯然已經(jīng)空空。
    看來只吃飯的時候奪過酒壺是沒用的，祖母的酒癮都已經(jīng)記不清多少年了，肯定不會因?yàn)樗粌删湓捑湍芙涞舻摹?br/>     謝柔嘉跑過去，站在了床前看著睡著的祖母。
    夜色里老婦人的面容蒙上一層灰敗，散亂的斑白的頭發(fā)枕在腦后，哪里有半點(diǎn)謝家丹主的神采。
    祖母今年五十三了，但看起來比實(shí)際年齡要老十歲，看著張臉，謝柔嘉甚至看不出她年輕時的輪廓。
    謝家的丹主都長的很好看，尤其是祖母，年輕的時候穿著紅衣騎著黑馬在彭水城那是最引人注目的風(fēng)景，甚至有人故意跳到馬前，冒著被馬蹄踢到的風(fēng)險近距離的看她一眼，而如果還能被祖母用馬鞭抽一下，那就更是天大的歡喜。
    而現(xiàn)在祖母卻是一個人人都害怕避之不及的脾氣古怪的老婦人。
    謝柔嘉伸出手抱住了祖母的脖子，貼著那干巴巴的臉。
    “祖母祖母。”她一面搖晃一面喊道。
    跟進(jìn)來的丫頭們都嚇了一跳，老夫人脾氣很壞，從來沒人敢吵到她。
    “二小姐二小姐?！彼齻冾澛暫暗老胍獎褡?，謝老夫人已經(jīng)被搖醒了。
    本來要發(fā)火，但緊緊貼著自己臉的肌膚光滑的嫩嫩的，以及軟軟的在耳邊的喊聲，讓謝老夫人有些恍惚。
    多久沒有人這樣親近她了，好像阿媛小的時候這樣過，但那也沒多久，阿媛懂事后不知道怎么就和她生分了，小小年紀(jì)總是擺出一副質(zhì)疑的神情看著她，真是讓人壞興致。
    謝柔嘉看到謝老夫人睜開眼，高興的將手抱住祖母的胳膊。
    “祖母，我來和您說一聲，我該回去了。”她說道。
    謝老夫人哦了聲。
    “回去干什么？被你娘打啊？”她帶著幾分醉意說道，一面要坐起來，兩個丫頭忙小心的攙扶。
    “有祖母在，母親不敢打我。”謝柔嘉說道。
    謝老夫人呵呵笑了。
    “那你還不躲在我這里?！彼f道，“祖母可不能跟你天天長在你母親身邊。”
    “只要有祖母在，不管在哪里，就沒人敢欺負(fù)我。”謝柔嘉說道，又伸手抱住祖母將頭靠在她的肩頭。
    謝老夫人哈哈笑了。
    “去吧去吧?！彼f道，“你既然不怕，我何必管閑事?！?br/>     院子里呼啦啦的腳步聲遠(yuǎn)去了，又恢復(fù)了安靜。
    謝老太爺走進(jìn)屋內(nèi)，看著依著引枕坐著似乎又睡了的老夫人。
    “還是跟娘親啊，打不走罵不走?！彼f道，在一旁坐下來，“最后就是你當(dāng)了惡人?！?br/>     謝老夫人哼了聲。
    “我又不是為了她們?！彼f道，“我護(hù)著誰，罵著誰，都是我自己高興，我高興怎么做就怎么做，誰管她們感激我還是恨我?！?br/>     謝老太爺嗯嗯點(diǎn)頭。
    “對，對，沒錯?！彼f道，“你們謝家人就是這樣?！?br/>     謝老夫人一挑眉瞪眼看他。
    “你不是謝家人嗎？”她說道。
    謝老太爺干笑兩聲。
    “就知道，你們這些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謝老夫人嗤聲說道。
    謝老太爺臉面有些掛不住。
    “你說話也太難聽了。”他說道。
    “不愛聽滾，誰讓你聽?！敝x老夫人說道。
    謝老太爺憤憤的吐口氣，起身甩袖子走了。
    屋子里又恢復(fù)了安靜，夜色昏昏，燈光更加晦暗不明，讓坐在羅漢床上的老婦身影拉的越發(fā)佝僂。
    伴著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母親學(xué)完功課的謝柔惠邁進(jìn)院子，門前立著的兩個丫頭忙施禮。
    謝柔惠停下腳，看著左邊。
    左邊立起了一圈籬笆，樹上掛著的燈籠罩著那兩只臥著的孔雀投下一團(tuán)陰影，聽到動靜它們帶著幾分警惕梗起頭。
    “不會亂跑嚇到人，已經(jīng)關(guān)起來了?！眱蓚€小丫頭殷勤的說道。
    謝柔惠皺了皺眉頭。
    “嘉嘉喜歡孔雀，你們?nèi)ニ偷阶婺改抢锇??！彼f道。
    兩個小丫頭對視一眼，應(yīng)聲是，忙去喊伺候孔雀的婆子，院子里便熱鬧起來。
    謝柔惠已經(jīng)走到了廊下，回頭看院子里。
    “少了些人，再熱鬧也顯得冷清了?！彼f道。
    木葉聽到了嘆口氣。
    “大小姐別難過，等夫人消氣了，就會把二小姐接回來的?！彼f道。
    謝柔惠嘴角彎彎，沒有說話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
    屋子里燈火明亮，兩邊珍珠垂簾熠熠生輝，雖然還是個孩子，但謝柔惠所居住的地方布置的也是極其的奢華。
    因?yàn)樗侵x家大小姐，是因?yàn)樗艜绱恕?br/>     謝柔惠接過小丫頭捧來的涼茶抿了抿。
    “水已經(jīng)備好了，小姐洗漱吧。”木葉說道，一面打起了凈室的簾子。
    除了睡覺的屋子，其他的姐妹兩個都是共用的，說是凈室，比起居室還要大，當(dāng)中挖了一個水池，此時已經(jīng)放滿了水，灑了些干花瓣，滿室清香。
    沒有淅淅瀝瀝哪里都是的水漬，沒有被擺亂的衣架，踢亂的鞋子，扔下的衣裳，視線掃過，滿目的干凈清涼。
    謝柔惠展開手，任小丫頭解下衣裳，邁入池水中，長長的烏黑的頭發(fā)鋪散在水面上，紅的花黑的發(fā)白的肌膚互相映襯嬌艷奪目。
    謝柔惠洗的比平日時間長了很多。
    “小姐直接去睡嗎？”木葉細(xì)細(xì)的將她的頭發(fā)烘干，一面問道。
    謝柔惠看著外邊的夜色，風(fēng)穿過紗窗進(jìn)來，不僅帶來了清涼，還帶著蟲鳴。
    真是從來未有過的清凈，她不由微微一笑。
    “我再看會兒書?！彼f道。
    “大小姐真用功。”木葉笑瞇瞇帶著幾分感慨說道，一面忙去布置。
    “有什么瓜果宵夜也拿來些?！敝x柔惠說道。
    屋子里的丫頭們應(yīng)聲是，腳步輕松歡快的忙碌起來。
    兩盞燈擺在了幾案前，切好的瓜果攥一個梅花盤擺過來，謝柔惠帶著幾分輕松捏起一塊放入口中，才低頭翻開一頁書，就聽的原本安靜的院子里陡然嘈雜起來。
    “木香姐姐！”
    “你們怎么回來了？”
    “是忘了什么東西沒拿嗎？”
    丫頭們看著涌進(jìn)來的人，驚訝的七嘴八舌的問道。
    “二小姐要回來住?！苯従痛舐曊f道，帶著幾分得意。
    “二小姐回來？是夫人讓回來的嗎？”木葉忍不住也走出去，站在廊下驚訝的問。
    “不是，是二小姐自己要回來的？”木香含笑說道。
    “那夫人那里…”木葉擔(dān)憂皺眉。
    “姐姐不用擔(dān)心，二小姐已經(jīng)去和夫人賠禮了?！苯徯ξf道。
    木葉更驚訝了。
    “二小姐，膽子越來越大了。”她說道。
    先前夫人發(fā)脾氣她不認(rèn)錯還變本加厲不許邵銘清進(jìn)門，此時夫人不讓她回來她卻偏偏又大搖大擺的回來了。
    是仗著老夫人吧。
    老夫人脾氣強(qiáng)硬，但大夫人難道脾氣就柔順嗎？謝家大小姐哪個沒有自己的主意。
    木葉的眉頭就擰起來。
    那邊乳娘已經(jīng)帶著人將拿走的鋪蓋妝盒等等物去重新擺放，又有小丫頭問熏香，又有小丫頭問洗澡水，進(jìn)進(jìn)出出說說笑笑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臒狒[起來。
    謝柔惠看著手里的書，又看看一旁擺著的果盤，木香跟著木葉進(jìn)來了。
    “大小姐還在看書?！蹦鞠愀袊@說道。
    謝柔惠笑了笑。
    “準(zhǔn)備些新鮮的果子來?！彼龑ρ绢^說道，又叮囑，“等妹妹回來了再送來?！?br/>     說這話站起來。
    “我去母親那里接妹妹?！?br/>     木香和木葉就歡喜的松口氣，夫人和二小姐都聽大小姐的話，有她在場，夫人和二小姐不會鬧僵起來，二人忙幫謝柔惠挽了頭發(fā)，添了外衫。
    “我自己過去吧，你們在家收拾好?！敝x柔惠拒絕了二人的跟隨。
    夫人小姐們說話，又是剛鬧了一場，她們這些下人都要回避，木香和木葉點(diǎn)點(diǎn)頭，只讓小丫頭們在門邊好好的看著，謝柔惠自己邁過夾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