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秦也拿著個筆記本電腦敲開了胡畔的房門。
胡畔鬼鬼祟祟的往門縫外面望了又望,才把秦也拉了進來。
一進屋先看見了一身的泡沫都干巴在身上的二狗導彈一樣直沖著秦也躥了出來,她拿腳墊在二狗肚子下面卸了力,伸手捏在它后脖子上提起來,“你這貓怎么養的跟個狗似的?”
胡畔伸手接過去進了浴室接著給二狗洗澡。
秦也搬了個小板凳跟著進去了,“你剛喊我過來要教什么啊?”
胡畔手在二狗的腦袋上使勁抓了幾下,抓的小貓舒服的直翻白眼,“教你拿的起,放的下唄。別到時候跟我似的讓別人甩一臉屎連擦都不敢擦。”
秦也坐正了,皺眉道,“我今天還沒問你呢,你那前男友到底怎么回事啊?他再這樣下去都影響你正常生活了。”
胡畔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低頭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二狗,忽然笑了,“你可能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我還能笑出來可能就是個瘋子了。”
秦也“嘖”了一聲,把自己的電腦合上,“我可是得過精神分裂現在還沒好利索得吃藥的人,你就算是瘋了在我這也就是個小意思。”她頓了頓沖胡畔低聲道,“冰箱里面有酒,你要不要喝點?”
胡畔有點嫌棄的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你可算了吧,明天還得上學呢。”
秦也都以為胡畔不打算說了,她的眼睛里面有太多的愁云,可總是用一臉的陽光燦爛蓋著,可愁云慘淡總是要把雨下出來才能白日照春空。
胡畔把東西收拾好給秦也拿了兩張照片給她看,那是一張照片,照片上個穿著花旦戲服披散著長發的十五六歲的姑娘。
臉上剛剛卸了妝,素凈和潤的一個女孩子,鵝蛋臉瑞鳳眼懸膽鼻,唇紅齒白的樣子端的大方好看。
秦也翻過去看見那張照片后面淡藍色的圓珠筆寫著幾個字--胡畔,2013.9.17
應該過去很多年了,照片周圍被人的手摸得都有些泛黃了,又好像并沒有過去很久,湊的近一些還能問的到圓珠筆的香味。
秦也小心翼翼的把照片托在手心里,放回原處。
她沒說話,她知道胡畔自己會說的。
“我上大學之前一直都長這樣,我從前以為我會唱一輩子的戲。”她把照片拿過來像是看上輩子的事似的,“后來我才知道不是誰都能在那臺子上穩穩當當的站一輩子的,我以為是個頂天立地的人,后來才知道學業、父母、朋友,這隨便哪一樣動一下都能讓人這輩子都爬不起來。”
胡畔的聲音慢慢悠悠的,她像是一個上了歲數的老人在講一個自己年輕時候一段往事,只是閑暇時抖摟開了給別人瞧瞧,已經不在意了。
可誰又能真的把過去說一聲不在意了,說到底只是算了。
覺得算了吧,沒那個意思了,干嘛非得跟自己較勁呢?
說白了就是饒了自己了。
那天胡畔說了很多話,那個前男友是胡畔少女時期一直暗戀的人,學習好、家室好、樣貌好,臉是張好臉可人就不見得是什么好人了。
說白了就是個樣子貨。
人長的好看了多半會有點傲氣,稍微變丑點變胖了點從前的傲氣就會立刻變成成倍的自卑狂風暴雨般襲來,讓你躲都躲不開。
胡畔剛來瑞士讀研究生的時候,在校園里偶遇了她那個少女時代暗戀的人。
有那么一瞬間胡畔甚至覺得自己可能就是言情小說里的女主,從此可以天長地久白頭到老的和那個人開啟一場瑪麗蘇戀情。
可是小說里沒告訴她那個女主不可以是個死胖子,不可以是個給貓做絕育手術時手起刀落的獸醫,更不可能發生在她這種把白大褂穿的像個豬肉販子的女生身上。
可是有一句話說的好,你以為你以為的就是你以為的啊!
胡畔當時的手機微信頭像是她上高中穿著校服的照片。
她去偷偷跟著那個男生的時候用各種手段把那個男生的微信給弄到了手。
從此開始做了夢。
網絡的好處是你可以發揮你的一切想象力把網線那頭的人和你的審美點進行無限匹配。只要見不到面,她此生都是你的女神。
可是總有見面的那一天,當時的胡畔腦子不大清醒對男神充滿不切實際的幻想把所有人類可以擁有的美德都全盤摁在了他身上。
兩個同時擁有不切實際幻想的人見面了,可以想象那個場面要多尷尬就有多尷尬。
男生尷尬于女生的外表惡心卻不好直說,女生沉迷于男生的外表花癡卻不自知。
男的出發前甚至都跟室友發話了說此生非這個姑娘不娶。
眼下卻開始覺得難以下咽。
胡畔跟秦也說,那個男生跟她說要先談一個月的戀愛試試。
結果在胡畔的強買強賣下硬是拖了一年都沒分。
她其實也知道那只是年少時的一場夢,她喜歡的是那個人的殼子和他書生氣的笑。
所以即便是分手了,被人在大庭廣眾下甩了,她也什么都沒說,說到底是自己的事,自己上趕著糾纏人家,還讓人家被同學按了個戀丑癖的名號。
耽誤了自己還拖累了別人,得不償失。
分手的前一天胡畔放學的時候像往常一樣跟那個男生一起坐公交回家。
像往常一樣男生沒有坐在她身邊,陌生人似的只留給她一個后腦勺,胡畔那天看著那個后腦勺,她就想,他一點也不喜歡我,那我呢?我有一點點喜歡他嗎?
好像也沒多喜歡,結果第二天就散伙了……
胡畔拍了拍自己的肉臉,沖秦也道,“說到底是我自己不要臉沒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她頹廢的嘆了口氣,“所以,小也你得想明白了,你到底是喜歡現在的他還是喜歡的是一個自己想象的王逆厘,你得想清楚。”
秦也靠在搖椅上,上上下下的晃悠,眼神有些虛空的往前方望著,“我知道他是個什么人,龜毛毒舌以自我為中心,每天守著自己的那點東西供祖宗似的研究個沒完沒了的。”她說到這話頭一轉,“可我跟他是一類人,沒什么區別。我也沒比他強哪去,還一身的病。”
胡畔,“你這么說,我感覺王逆厘好像是有點吃虧……”
秦也,“唉!”
胡畔挑了挑眉,“好了好了好了,知道了。”
秦也笑的都直不起腰了,走過去躺她邊上,“哎呦喂,你這床怎么比我的軟這么多?”
胡畔,“嘿嘿嘿。”
秦也在她腰上抓了幾把,“說,是不是你把我的床換了?”
胡畔,“嘿嘿嘿。”
“不是吧你?你怎么可以這么對我?”
“有一句老話說的好,朋友就是用來賣的。”
“我去你大爺的!你趕緊給我起來給我騰地,上一邊給我捶腿去!”
胡畔趕緊坐了起來把秦大爺的腿放自己腿上一臉狗腿的敲了起來。
“唉,你跟王逆厘的事你打算怎么跟你哥說?”
秦也打了個哈欠,頹廢的像個上了歲數的老大爺,“哎喲,你可真會出難題。你是知道前兩天你那個花園寶寶事件,他上我屋去給我做思想工作,先是相了半個小時的面。我真是怕了他了。”
胡畔越捶越來勁,小胖手倒蹬的跟個小棒槌似的,她一邊錘一邊道,“秦也,你這是不是有點不對勁啊?”她手慢慢停下來,“你倆這剛確定關系,你不應該去找王逆厘嗎?你來找我干嗎啊?”
“因為你這大床舒服唄。”秦也哼唧著在床上翻了個滾。
胡畔呲牙咧嘴的看了一眼毫無形象可言的秦也,“你可別去找他了,你跟個蛆似的,別給人嚇跑了。”
秦也,“放屁,老娘美若天仙。”
窗外下起了窸窸窣窣的小雪,夜空里沒了月光,烏黑的像一條麻袋將房屋整個捂在里面,黑壓壓的一眼看不出頭去。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要歸于寧靜,永遠的被埋藏在這片天空之下的泥土中。
第二天一早胡畔先把秦也搖起來,自己噠噠的出去跟著Jesus出去像被遛狗一樣圍著前后巷子跑了五圈。
累的汗津津的回來洗了個澡,在把已經醒了一半神的秦也繼續搖幾下徹底搖醒。
然后背著自己的小書包架著剛洗完臉在一邊困到放空的秦也往外走。
屋子外面Jesus和王逆厘在刷車,胡畔樂顛顛的往外跑。
Jesus看了她一眼,“今天不是周六嗎,你背書包干嘛去?”
胡畔美滋滋的往外跑,頭也不回道,“接受知識的洗禮去。”
Jesus停了手里的活單手撐在車上,“不能夠啊,她連作業都懶得寫,還知識的洗禮?”
王逆厘看了眼Jesus,倒胃口的把臉扭到一邊去了,“人家那是嘴上懶得寫,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
“你傷我心了。”
王逆厘擦了擦車窗,“你的那個心呢,就跟那手機屏似的。每次你以為碎了,其實碎的都只是外面的那層鋼化膜。”
說完了話便提著水桶走了。
獨留Jesus一人在清晨的寒風中凌亂……
這日子沒法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