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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搶人頭

    聽臺城有金子做的馬桶, 士氣為之大振, 叛軍沖進臺城, 守護的臺城的中領軍因首領庾彬已經戰死,軍心潰散, 沒等叛軍攻打,就丟盔棄甲四散逃跑。
    臺城無人守護。
    幸好此時王悅到了未央宮,伺候的宮女宦官早已經逃出宮去,就連最終最為得寵的男寵也跑了。
    得知被哥哥庾亮已經帶著族人逃跑, 被家人拋棄,徹底成為孤家寡饒庾太后倒了兩杯鴆酒,正在哄皇帝喝下去。
    七歲的皇帝不知道這是什么, 但直覺告訴他不對。
    皇帝拒絕, “太后,我不渴。”
    絕望的庾太后拿起手中的戒尺, 威脅皇帝,“你喝不喝?”
    上次因白頭公事件, 皇帝的手被打腫了, 他不敢違抗母親,只得端起茶杯。
    “且慢!”王悅及時趕到未央宮,將腰間的符牌朝著皇帝手中的杯子扔過去。
    茶杯落地, 皇帝一聲驚呼。
    庾太后看著貼著胡子的王悅, “你今日來殺我。”
    王悅跑過去抱起皇帝, 目光滿是鄙視, 道:“我不會殺你——會臟了我的手。”
    王悅抱著皇帝就跑, 皇帝畢竟是當兒子的,他哭鬧不肯走,“曹駙馬!求求你救我母親吧,在我沒有當皇帝之前,她還是很好很好的。”
    當了皇帝之后,母親就變了。
    庾太后心如死灰,到頭來,她拼盡全力,卻失去了一切,丈夫、哥哥、家人、還有兒子,以及王悅——連念想都失去了。
    值得嗎?
    庾太后對皇帝道:“我犯下大錯,大晉有今的浩劫,皆因我的私心而起,你舅舅跑了,留下我獨自承擔后果。記住,以后聽曹駙馬和王導的話,庾家人不可信。”
    王悅抱著皇帝上了牛車,庾太后喝下鴆酒,在毒發之前點燃了未央宮,葬身火海。
    王導在牛車里等著皇帝,遞給他一個唾壺當尿壺,“不管皇上有沒有尿意,都快點尿,待會叛軍沖進太極殿,你可不能嚇得尿褲子,你是一國之君,要有君主的威嚴,況且我來時匆忙,只有這一條褲子,你要是尿濕了,我可怎么辦。”
    皇帝邊哭邊尿,王導道:“哭吧,現在可以哭,待會可不能出聲了。”
    王導王悅父子走近臺城的正殿——太極殿。
    大門轟然大開,但見建康城的文武百官能到的都到了,其中不乏名聲響亮的老臣:荀灌的父親荀崧、被庾亮奪去中領軍兵權的顧命大臣陸曄、尚書令卞壸、御史中臣鐘雅等等大臣。
    王導就是王導,雖然他辭職了,但朝中大臣們都給王導面子,明知臺城危險,在收到王導的倡議書之后,還是紛紛逆行而上,來到臺城太極殿保護江山社稷。
    王導看著一張張熟悉的面孔,眼眶有些發熱,他為大晉勞心勞力大半輩子,有了一群愿意為他逆行的同僚,我驕傲!
    王導很清楚,這群人不是奔著皇帝而來的,而是奔著自己而來的,因為這群人相信自己能夠震懾住蘇峻叛軍——當然,蘇峻自己是勤王軍。
    求生是饒本能,士族對皇族并無忠心,這個特殊的時代幾乎沒有官員殉國,這群人愿意來臺城,是因為他們相信王導能夠解決危機,畢竟一個七歲的男孩和兵強馬壯的蘇峻比起來,士族當然愿意要容易被控制的男孩當皇帝——就像當年士族們愿意要白癡司馬衷當皇帝一樣。
    王悅把皇帝給王導,王導抱著皇帝坐在龍椅上。
    屁股挨到龍椅的一瞬間,王導想起大晉在建康城復國那,老皇帝登基,突然鬧幺蛾子,指著龍椅道:“王與馬,共下,愛卿過來和朕一起坐吧。”
    當時王導口才撩,我是塵土,您是太陽,太陽怎么能夠和塵土在一起呢。
    一晃眼,老皇帝死了,老皇帝的兒子明帝也死了,我卻抱著皇帝坐在龍椅上豪賭一把。
    正思忖著,啪的一聲巨響,太極殿大門被叛軍撞開,流民軍正欲沖進里搶奪珍寶,王悅仗劍而立,吼道:“住手!我聽蘇峻是來勤王的,如今奸臣庾亮已經畏罪逃出臺城,你們不去捉拿庾亮,闖到太極殿想干什么?你們要當著文武大臣的面,殺皇帝造反嗎?“
    流民一見王悅仙人之姿,又見太極殿文武大臣匯集一堂,簇擁著中間一張龍椅,龍椅上一個老臣抱著穿著龍袍的皇帝。
    流民被震懾住了,退出去找老大蘇峻,“將軍!太極殿全是寶貝啊!龍椅是金子做的,上面都是寶石!”
    “地板都泛著金光,我看鋪著都是金磚!一塊磚就夠咱們快活一輩子!”
    蘇峻去了太極殿,一看這場面,好家伙,大伙居然都在啊!
    蘇峻沒想到庾亮跑了,本該辭職的王導卻還在,還抱著皇帝,連荀崧這種老臣也穿著武將盔甲守護在皇帝身邊,他不敢造次,一來是因為王導太得人心,士族們沒有不佩服他的,二來荀崧的女兒女婿厲害,如果傷了他,荀灌和周撫會要我的命。
    蘇峻一耳光扇過去,“除了太極殿不要碰,其他地方都可以搶。”
    宮里的金銀珠寶,數以億萬的錢,庫房里二十萬匹布,甚至連床帳桌衣都割下來帶走,什么金銀器皿,至于那些太笨重的陶罐都砸了。
    由于庾亮一家人全跑了,蘇峻就把庾家和庾亮辦公的尚書臺一把火燒了。
    臺城一片混亂之時,一個穿著白色粗麻重孝、外罩著皮甲的少年騎馬,馬背上扛著一個哭泣的女孩跑向太極殿。
    眾流民看上他的馬,紛紛上去阻截,去鉤少年坐騎的馬腿,少年吼道:“滾開!我馬背上是南康公主殿下,休得無禮!”
    流民接到命令,除了太極殿不能碰,其他地方隨便搶,才不管這個少年的是真是假,照搶不誤——反正我們又不殺人!
    流民道:“我們搶了好多東西正愁沒騾馬搬走,你若識相,把馬丟下,人可以走,你若不識相,絆馬索一下,你們兩個孩子被摔斷脖子,我們可不管。”
    少年對叛軍怒目而視,他孤身一人,同伴戰死的戰死,逃跑的逃跑,雙拳難敵,只得下馬,將駿馬拱手讓人,那馬有靈性,蹭在主人身邊不肯走。
    少年摸著馬脖子,“聽話,總有一,我會把你接走的。”
    黑駿馬這才跟著流民走了,少年牽著南康公主的手,往太極殿方向跑去。
    “且慢!”
    流民叫住了少年,指著他背上的一個包袱,“里面是什么寶貝?給我!”
    流民伸手去奪,少年雙目迸一股殺氣,“別碰他!”
    流民更加覺得是寶貝,和同伴使了個眼神,一起去搶,少年不敵眾人,最終被打倒在地,被流民按住手腳,腦袋也被人踩在地上不得動彈。
    南康公主嚇得大哭,聲嘶力竭。
    少年吃了一嘴巴的土,還能發聲,腦門上青筋凸起顫抖,“我要殺你們!你們這群土匪!混賬!”
    但是沒有用,流民早就平民的痛苦麻木了,他們解開少年背上的包袱,正要打開,一支箭射來,穿著包袱布,將包袱釘在地下。
    “誰敢來截胡!”流民望去,但見一個穿著大紅朝服的、蓄短須、猶如仙人般的男子趕著牛車過來了。
    正是王悅,王悅道:“我是曹駙馬,聽到南康公主的哭聲,特來救駕,東西你們可以帶走,不能傷了公主。”
    流民指著地上的包袱,“這也是我們的,我們將軍過,建康城也好,臺城也罷,除了太極殿,我們可以都可以搶。”
    被壓在地上的少年吼道:“這個不能給你!我的盔甲值十兩白銀!盔甲拿去,唯獨這個不行!”
    流民呸了一聲,“盔甲我要,包袱我也要。”
    王悅道:“你們不要再爭了,有這功夫,別人正在搶金馬桶,你們在這里浪費時間。我送你們一份大禮。”
    王悅掏出一大把輕飄飄的金葉子,往空中一撒。
    哇!
    但見空金光閃閃,金葉子飛舞,眾人顧不得再踩少年,紛紛去搶金葉子。
    王悅嘆道:十年過去,還是摳門戎的法子管用,出門多帶點錢準沒錯,有錢能使鬼推磨啊。
    少年乘機脫身,撿起包袱,把南康公主抱到牛車上去。
    南康公主在車廂里繼續哭,哭到打嗝了,少年坐在車轅子上,就王悅身邊,低聲道:“謝謝曹駙馬。”
    王悅看著灰頭土臉的少年,盔甲里頭是白色粗麻重孝喪服,道:“錢財乃身為之物,沒什么東西值得你拼命,你家里已經有人去世了,不要再爭一時長短。”
    少年道:“包袱里是我父親。”
    王悅一愣,這個包袱只有香瓜那么大,他父親即使是個侏儒也不會這么吧。
    少年解開包袱:“喏,我父親的人頭。”
    王悅定睛一看,死不瞑目的雙目,蒼藍色半腐爛的眼珠子,相貌清雋,正是被叛軍殺死的援軍首領、江左八達之一的桓彝。
    王悅:“桓彝是你父親,你是……他的長子桓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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