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君信道:“只是住幾日罷了,只當做你給我畫的謝禮,你我之間已有贈畫之誼,何須在乎這些小事?”</br> “大少爺,不去的話這里真的住不了,要不回家吧?”崧香不得不舉起手來擋住頭頂墜下的雨滴。</br> 只不過站一會兒就被雨水打濕。</br> 不知是雨水步步緊逼,還是張君信給予安全感。</br> “好吧。”最后瞎眼的公子還是點頭,決定以身犯險入狼窩。</br> 兔子進狼窩,最開心的還是狼。</br> “信二!”張君信將門口的人喊進來,“備馬車,松軟些的。”說罷他沉吟一會兒,不知是在考慮什么,最后駁回自己前面的話,“用我那輛馬車。”</br> “啊?”信二愣神,又很快回神點頭,“是!”</br> 說罷,也不管外頭的大雨,一頭扎進雨里。</br> 崧香眼里是止不住的歡喜,沒想到還能和貴人一起回家,可真的是太好了。</br> 這雨來的突然走的也悄無聲息,一陣帶濕氣的風吹過就像個老人,慢悠悠的停下。陽光透過葉子間隙穿過空洞終于來到屋內。</br> “雨雖然停了,但這些洞還是要補上。”崧香仰頭看向屋頂,自顧自低語。好像遇到什么極其棘手的事情。</br> 莫之陽也皺眉,補屋頂就要錢。但是按照原主的性格是不可能跟家里伸手要錢的,所以,老色批你最好自覺一點。</br> “無妨,這點事情信二就能做好。你先在我家中住幾日,讓信二來修,修好你再過來。”張君信也覺得這些洞是自己的手筆,自然該給陽陽修好的。</br> 莫之陽嘆氣道,“好。”</br> 如今也只有這個辦法,畢竟口袋空空。</br> 沒過多久,信二就駕馬車回來。</br> “主子。”這一次不僅是信二還有信捌。信二駕車,信捌來保護主子的安全。</br> “嗯。”張君信點頭,看向自己華麗的馬車。他出門多騎馬,這車駕很少用到,不過應該足夠舒適,不會叫陽陽難受。</br> “莫公子,馬車到了。”張君信不肯松開陽陽的手,想將人扶起,“我扶著你。”</br> “不必。”莫之陽使勁收回手。你說牽就牽,那我不是很沒面子?養寵物,可不是你說要就給的。</br> 低頭看空蕩蕩的手,張君信眼中閃過一絲晦澀,最后勾起嘴角溫聲細語道,“那莫公子慢些。”</br> 莫之陽:“崧香,你收拾些衣服。”</br> “哎!”崧香喜不自勝,趕緊跑去收拾。</br> 信捌在外頭等著,心里還詫異。前兩日聽信柒說主子看上一個瞎眼的公子,容貌清秀但極白,其他幾位暗衛也只當做趣事。</br> 實在是沒想到主子會看上誰,幾個暗衛都是從小跟主子一起長大的,主子最是薄情寡義,多少男女撲上來都未曾看一眼。</br> 哪能看上一個平平無奇還眼瞎的人。</br> 不過看主子細心謹慎的虛扶著一位青衫公子出來,信捌心中輕嘖一聲:難道是真的?那多少人都要哭死過去,</br> “莫公子小心臺階。”張君信看陽陽一步步下臺階,心都提到嗓子眼。這也看不到,要是腳一滑可怎么好,</br> 想把人打橫抱起來,藏在懷里好好呵護,又怕驚擾到小兔子。實在是左右為難。</br> 不過莫之陽這幾天已經習慣這樣的日子,在系統的提醒和老色批的呵護下一步步走下臺階。</br> “等等!”</br> 最后一階臺階,莫之陽正要下腳就被人呵住。腳僵在半空中,都不知道該不該下腳。</br> “老色批你嚇死我了!”系統哼哼唧唧的抱怨。</br> “方才下雨,莫公子的鞋襪別沾濕。”說罷,張君信也不管那么多,直接把人打橫抱起來,“還是我送莫公子一程。”</br> 突然被抱起來,莫之陽嚇得下意識環住老色批的脖子。當意識到又被抱起后,臉噌的一下就紅了。</br> “你,你這又是做什么?”莫之陽輕輕掙扎,顯得那么無力。</br> “要是鞋襪濕了就不好了。”張君信壞得很,手明明都放到腰上,在揩油卻還是正經的表情,“無妨的。”</br> 這聲無妨安撫住莫之陽,也不是第一次被抱。莫之陽也不好再矯情,但用手抵著老色批的胸膛,刻意拉開距離。</br> 張君信察覺到陽陽的小動作,卻不放在心上。</br> 信捌趕緊從馬車前室跳下來,這位瞎眼的公子居然能被主子抱著,實在奇怪。看來府中要有另外一位主人咯?</br> 不過,說不準主子也只是覺得這眼瞎公子好玩。</br> “你,你先放開我。”莫之陽軟軟的祈求,因為能聽到馬蹄聲所以猜測已經到馬車旁邊,這才開口輕輕請求。</br> 這一張嘴在面前一張一合,下唇的顏色略深,還有牙齒留下的一個月牙印。明明是九夏,可張君信缺覺得已然入秋,否則怎么會有熟透的果實在面前。</br> “好了。”張君信也知道要先把人哄到家里,這時候不宜做出什么陽陽不喜歡的事情,將人放到馬車里,“到了。”</br> 身子下軟軟呼呼的,莫之陽伸手去摸是狐裘還是毯子?摸不出來,但非常軟,馬車很大三面的軟榻都被這種毛毛包裹。</br> 很舒服沒有膈的地方。</br> “宿主,老色批果然是有權有勢。”系統嘖嘖稱奇,這馬車好大的。還一邊描述給宿主聽,周圍有什么。</br> 左邊是一個小矮桌,矮桌上放著小香爐和糕點。上面有好吃的點心兩小碟,讓趕路的人不至于太饑餓。</br> 莫之陽呆呆的坐在白色狐裘中間,聽系統給自己介紹這馬車多華麗寬敞,自己身體能感受到的舒適。</br> 而張君信這樣站著,因為馬車太矮不得不低下頭。眼睛死死盯著面前的少年,少年被白色狐裘簇擁。</br> 那么美。長發垂墜,因為太長所以有一些和狐裘的長毛交織在一起,薄唇微張在發呆。</br> “莫公子。”張君信啞著嗓子,雙手攥城拳頭狠狠地將要親吻的念頭壓下去,深呼吸幾下連語氣的調整好,“要吃點糕點嗎?”</br> “不必了,多謝。”莫之陽也意識到自己這副樣子不太好,迅速蜷縮成一團,縮到角落,“不餓。”</br> “好。”張君信也沒說什么,就坐到陽陽身側盯著他看。</br> 莫之陽假裝沒發現老色批的視線,老色批不能稍微忍一忍嗎?那個眼神,別說是瞎子就是植物人都能感受到吧。</br> 其實張君信能察覺陽陽的感受,但是怎么說呢。他就是壞心眼的不想收回來,甚至希望陽陽知道什么。</br> 這樣,日后到要把人吞吃入腹的時候,不會太突兀。</br> “主子,起駕。”信捌揚鞭,車轱轆轉動往前去。</br> 信二就慘了,信二被留下來修繕這個屋頂。不僅如此,還要在半月之后再修好,就這點工作居然要半個月?半天都不需要。</br> “主子到底是要我修還是不修啊?”信二仰頭看向頭頂的幾個洞,突然嘆氣。他看不懂主子了,主子變了。</br> 因為眼盲的緣故,莫之陽很少到人多的地方來,此時馬車應該已經進城,外邊喧鬧的聲音格外刺耳。</br> 莫之陽又縮得更緊,看起來越發可憐。</br> 見此,張君信恨不得把人抱進懷里好好哄著,但也開始思考自己的計劃是否會太激進,只聽到聲音就這樣惶恐的兔子,不太適合激進的辦法。</br> 此時的莫之陽蜷縮成一團,強忍住流口水的沖動:系統你聽到了嗎?該死的甄糕,還有大肉包子,還有還有;綠豆糕好多好吃的。</br> “聽到了,等你任務完成,就讓老色批給你買。”知道宿主饞壞了,系統也跟著哄。</br> 想到還有老色批,莫之陽只能再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br> 張君信倒吸一口氣,怎么就那么乖那么安靜,要是進去會不會哭?肯定會哭的,而且會哭的很漂亮。</br> 馬車一路走過鬧市,城中人誰不知道這馬車是西北王的。就算不認識,也看得到馬車上掛著的金牌,那大大的一個張字。</br> 整個汝州城,只有西北王姓張,自然知道。</br> 大家都識趣的讓開一條路,所以這一路很順利到王府。</br> 車轱轆一停下,莫之陽身體也不自覺的顛了顛。</br> “主子,到了。”</br> 信捌跳下馬車,順帶把崧香也拽下來。</br> 在得知主子的車駕出去之后,門口就有人在等著接。</br> 見馬車停下,一位身材魁梧的家丁從門口小跑下來,熟練的跪下雙手撐地再挺起腰,讓那個主子踩背下來。</br> “莫公子,到了。”</br> 馬車里傳來主子的聲音,情意綿綿。</br> 外頭圍著的一圈奴才面面相覷,這位莫公子是誰?怎么聽起來主子的聲音有些奇怪啊。</br> 眾人還沒來得及細想,車簾就被掀起來。外頭的等迎接的奴才紛紛跪下行禮。</br> “主子。”</br> 崧香抱著老舊的包袱被這陣仗震懾住:看起來貴人真的好厲害啊,好多人都在下跪,是因為貴人嗎?</br> 莫之陽被張君信牽出來,“不必勞煩。”先把手抽回來。</br> “哎,要下馬車要小心。”怎么可能讓手里的寶貝逃走,張君信攥得越發緊,踩著背下來,“小心,馬車很高。”</br> 聞言莫之陽也沒有再矯情,右手被老色批牽著左手去撩衣擺一點點試探的往外挪,似乎有點擔心。</br> “伸腳下來踩住。”張君信細心提示。</br> ,</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