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這一天晚自習文1班到得最早，在走廊視察的黃導只要仔細一看就會發現他們無一不在背英語單詞。
辛硯為了節約時間去學校食堂吃晚飯，就是那個他說的狗都不進的食堂。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最近吃的次數太多吃出幻覺了，辛硯居然覺得食堂的飯菜味道變好了一點，最起碼是狗會進來的程度。
晚自習前賀游還有閑心和杜一亮聊天，此時他們兩個在班里是最悠閑的存在。賀游是課代表，和高媛一熟早就不怕她了。杜一亮上周剛被抽去聽寫，這周怎么著也輪不到他。
兩人還在討論今天下午的乒乓球比賽，賀游仍處在興奮狀態中：“我靠，今天下午看到的真是夏穿楊？”
“我他媽都驚了。”杜一亮說，“夏穿楊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會運動的。”
“我以前還以為夏穿楊是那種，如果你跟他說‘我們去打球吧’，他會說‘我要學習’的那種人。”說著賀游還模仿上了。
“非常有靈魂，就差一張帥臉了。”杜一亮肯定賀游的表演。
“滾，我也不差好吧。”賀游抓起詞典往杜一亮身上砸。
“噦。”杜一亮雙手掐脖子翻白眼。
辛硯踏進教室就看見賀游和杜一亮干架，教室里就他們兩個沒在背單詞。
“黃導在外面。”辛硯隨口說了一句，然后坐下。
他們兩人以極快速度歸位，裝模作樣幾秒鐘后探頭發現根本沒有黃導的影子，他們就要找辛硯算賬，辛硯翻開單詞本拒絕交流。
“誒辛硯，你跟夏穿楊這么熟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乒乓球打這么好啊。”賀游看見辛硯就想到夏穿楊帶給他的震撼。
“嗯。”不過辛硯之前真沒想到夏穿楊的球技有那么好。
“夏穿楊還有什么驚喜是我們不知道的？你快說說。”賀游說完杜一亮很浮夸地把手比在耳邊偷聽。
辛硯差點說：如果夏穿楊有什么你們不知道的事我會給你們說嗎？！
下一秒他控制不住去想幾小時前看到的畫面——夏穿楊跳起來，扣下去。球場的風似乎吹到教室里，校服衣擺飛揚。
“沒有。”辛硯用力搖了一下頭。
“胖子，你說咱倆以后體育課打乒乓球算了，我發現打乒乓球也賊酷。”賀游拿書當球拍比劃著拍球動作。
“一邊子去。”杜一亮說。
“賀游，老師叫你去辦公室。”有人進教室說。
剛才還在一個個背單詞的人都跟被踩著尾巴的貓一樣，肩膀劇烈抖動一下，頓時快速翻看單詞。
“讓我們看看今晚會是哪幾個幸運兒呢。”賀游出門前故意這么說，成功獲得一個砸來的草稿紙團。
過了好久賀游踩著上課鈴回來，一臉被罵過的樣子，杜一亮嘲笑道：“你差點忘了自己還得聽寫吧。”
“別得意太早。”賀游微笑，然后大聲向全班宣布：“接下來念到名字的同學馬上去辦公室聽寫，劉奧，季馨，顧子鵬，辛硯，杜一亮。”
“什么？！怎么可能有我？你他媽別為了報復我亂報名字。”杜一亮搶過賀游手里的紙條，上面是高媛的字跡，杜一亮的名字確實在其中。
“誰說上周去了這周就不用去了，說明嗨老師喜歡你，這是你的榮幸。”賀游拍拍石化的杜一亮。
全班其他沒被念到名字的人長舒一口氣，同時為杜一亮默哀。
辛硯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這一周以來晝夜不眠、起早貪黑地背單詞，聽到自己名字時還是忍不住在心里說了一句——真狠。最終辛硯還是要踏上這條通往辦公室的路，他拿上本子和筆認命走出去。
晚自習辦公室很安靜，文理四個班大部分老師都在。這間辦公室面積很大，高媛早就空出位置等五位幸運兒入座。
五人圍著高媛辦公桌桌角坐下，高媛說：“為什么叫你們來你們心里都清楚。待會兒我中文英文混著報，我報單詞你們就寫詞性和詞意，我報中文你們就寫單詞。”
在老師面前聽寫和教室里聽寫完全不一樣，教室人多高媛顧不過來，在辦公室里她就像一個無死角的專屬監控，寫單詞時有一點遲疑她都看著呢。
辛硯做好了充足的準備，每個單詞都是他第一個寫完，高媛看到他這邊來的時候滿意地點了一下頭，心想能當前十名的人還是有些實力的。
聽寫進行到一半，忽然有風跑進來，呼呼卷起桌上的紙張，有人開辦公室的門然后關上，風又被擋在外面，辦公室恢復平靜。
聽寫的人背對辦公室的門，他們無暇顧及是誰進出辦公室，都在擔心自己的生死。
辛硯也背對著門，但他莫名有種熟悉的感覺，剛才進來的人路過他們所在的辦公桌走向對面那張辦公桌。
辛硯剛寫完一個單詞，便抬頭看了一眼，原來剛才進來的人是夏穿楊。
夏穿楊來找劉老師討論題目，之前劉老師讓他這個時間去找她，他進門看到辛硯才想起來他們班還要聽寫，沒想到今天真抽中辛硯了。
他們對視一眼很快又各干各的事。
“下一個，charming，把你想到的意思都寫下來。”高媛繼續報聽寫。
高媛的聲音不大，卻正好能讓對面的夏穿楊聽見。夏穿楊微微俯身聽劉老師講話，一只耳朵控制不住地去聽對面說話，剛才那個單詞辛硯背過，還拿給他看了。
辛硯已經練成條件反射，很順暢地寫起來。如果一個單詞有很多意思，那第一個寫完的人總是陷入自我懷疑，擔心自己漏了什么沒寫。
坐在辛硯旁邊的杜一亮開始打算偷瞄辛硯的本子，去辦公室前求辛硯攤開本子給他看，結果高媛一句“作弊的話一個學期別想擁有課間了”嚇得杜一亮腦袋都不敢亂動。
現在這個詞杜一亮只記得一個意思，他寫完以為差不多可以了，沒想到辛硯寫了一連串。另外三個人都被辛硯帶得焦急萬分，同時心里罵著：這家伙到底花了多大功夫背單詞啊！
辛硯背單詞前把高媛圈定的詞匯和平時遇到的生詞整理成組，每天背一組，用便利貼抄下來。charming這個單詞在辛硯上周給夏穿楊看的那一組，辛硯背了許多遍，不會有錯。
“好了，下一個，羊羔。”
辛硯的手突然頓住，手心冒汗，他有些心虛。他很快寫完單詞，心里祈禱這個單詞快點過去。
有兩人寫不出來，高媛為了給他們加深印象，繼續補充：“也可以翻譯為像羊羔般溫順的人。”
對面辦公桌的劉老師講自己的：“你看這篇文章寫得很好，作者沒有用枯燥的說教式的話闡述自己的觀點，論點論據也都很新穎，我們可以把從它身上學習到的東西運用到作文里……”
夏穿楊只時不時點點頭應兩聲，心中的思緒早被高媛的話攪亂了，這個詞上周還被辛硯用來形容他。
辛硯低頭轉著筆掩飾心慌，默念千遍“下一個”。
高媛還沒完，想起什么一樣又說：“我還跟你們說過一個非正式翻譯，你們肯定有印象。”
“寶貝。”有人立馬想起來了，小聲說。
“乖乖。”另一個人故意用一種黏糊糊的語氣說。
“提到這個詞就都想起來了？好了，別皮了，寫完了就下一個。”高媛讓他們適可而止。
轟！辛硯感覺自己要死了，心快要飛出來。
他們還沒來得及寫下一個就聽見對面劉老師說：“夏穿楊你在聽嗎？”
聽見夏穿楊的名字幾個聽寫的人齊齊抬頭看過去，才發現夏穿楊的存在。
辛硯下意識也抬眸看過去，正好對上夏穿楊的目光。
夏穿楊有些懵，他還沒消化他們剛才說的那個單詞，只覺得辦公室里太熱，溫度太高。
辛硯看見夏穿楊收回目光對劉老師說：“對不起，老師。”
劉老師只是無奈地用目光責備他，說：“難得見你走神。”又繼續和夏穿楊講題。
文1班幾個人面面相覷，用嘴型說：什么情況？發生什么了？
“你們在沒在聽我說話？我人還在這呢！”高媛差點被他們氣死，一點小事都可以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他們趕緊低頭不敢再亂看。
直到夏穿楊離開辦公室，辛硯的心還沒有落下。
他完了。
高媛當場批改五人的聽寫并逐個點評，到辛硯這的時候說：“前面寫得很完美，怎么從lamb開始就跟失去智商一樣？”
再怎么樣辛硯也過了及格線，不用體會杜一亮的痛。杜一亮再次中選，高媛都不想看見他，讓他下次再不合格就別上英語課了。
杜一亮回去的時候一副破罐子破摔樣，課間和賀游倒苦水：“我造了什么孽啊？”
“誰讓你不好好背單詞。”賀游心不在焉地看著前排的宋白嶼。
“我怎么知道她連續抽同一個人！我要哭死了，你知道當她跟班有多煎熬嗎？她每次遇到一個題就愛問我怎么做，我他媽怎么知道！她是老師還我是老師！”杜一亮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往賀游身上蹭。
“滾遠一點，我有潔癖。”
“有你妹。”杜一亮罵，“現在只有肥宅快樂水能安慰我，晚上回家陪我去買點喝的。”
“一破飲料還陪，一邊去。”
“干嘛？反正順路，陪一下怎么了？”
“今天……我不跟你順路。”賀游支支吾吾，“我跟宋白嶼一起走，她媽今天有事不能接她放學。”
“我！艸！你見色——”后面兩個字被賀游捂回去。
“你小點聲！”
“你還說你不喜歡人家，你就是喜歡她，艸！”杜一亮壓低聲音憤憤地說。
“唉……”
“你他媽就是喜歡她！”
辛硯的頭抵著桌子，毫無生氣。他在想待會放學該如何面對夏穿楊。
他知道那個單詞的非正式用法，寫下這個單詞的時候他沒有想到這一層意思，后來記起來的時候已經把這個單詞和夏穿楊聯系在一起了，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帶著這種感覺他居然大膽地把紙條送給夏穿楊，那時他心存僥幸，這是一個秘密。
世界上沒有永遠的秘密，辛硯沒想到夏穿楊這么快就知道了，而且是當著他的面，夏穿楊的反應都讓他看個一清二楚。
早知今日，當初為什么那么做？
辛硯回想今天一整天好像都處在暈眩之中，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將他裹挾，讓他深陷。
“你就是喜歡他！”
杜一亮的聲音正好涌入辛硯的耳朵里。
喜歡？
辛硯的心臟被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