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四天試卷早已改完了，現在分數和排名還沒有公布出來，剛回學校的學生或是忐忑或是激動地猜測這次的分數和排名。
　　0班老師一早就把所有成績公布出來，文0一共30人，夏穿楊排名18，全校排名21，聯考排名40。
　　這個排名在一眾學霸中看起來平平無奇，但是他的語文和歷史成績是聯考第一。
　　文0都炸開鍋了，你說數學英語成績第一那可以實現，畢竟考滿分的人也有，語文和歷史這種主觀題占比非常大的科目能一起考第一那得多厲害。
　　文0的學習委員分發成績單給夏穿楊的時候狠狠對著他拜了一下：“您才是文科大神，離開理科你一騎絕塵了?！边@話不假，文0所有人都知道夏穿楊是倒數幾名考進0班的。
　　夏穿楊接過成績單，一張薄薄的紙，上面寫滿分數、班里排名、全校排名和聯考排名，每個人的名字按照這些排名分出上下高低。
　　他的名字在這張紙的中間，他掃了眼各科分數，嘴唇抿起來。為什么語文和歷史考第一也才18名，因為數學太差了。
　　經過一個暑假的學習，他的數學成績有一些進步，但比起其他科目，數學還是拖了太多后腿。
　　夏穿楊抽出數學試卷走出教室，結果迎面碰見章韜。
　　章韜的成績在文0一直是中游，這一次班排17，僅僅高夏穿楊3分。他一直以為夏穿楊只是一個文科好一點、碰巧考進0班的墊底渣渣，沒想這一次夏穿楊的排名直接逼近中游和自己平起平坐。章韜頓時有了危機感，面子上又過不去，僅靠比夏穿楊高三分的高傲嘲諷夏穿楊：“語文歷史再好有什么用，數學還不是倒數?！?br />　　夏穿楊直接路過他，徑直走向數學老師辦公室。
　　“媽的?！闭马w的眼睛幾乎要把夏穿楊的背影燒出一個洞。

　　0班的老師共用一間大辦公室，每個老師的辦公桌前排隊的人有很多，除了0班，經常還有1班的人來問問題。
　　文0班的數學老師據說是某個名牌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在一中數學老師里面算得上年輕，才三十來歲。他講課很有特點，跳躍式講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跳躍思維里，講題能從第一步直接跳到最后一步。他還很愛自己出題，上課時心血來潮想出道題就會停下來想題，有一次在講臺上整整想了一節課。
　　對于數學成績好的學生來說，是誰上課無所謂，反正都能聽懂。對于數學成績不好的學生來說，上他的課非常痛苦，因為他只顧自己做題并且變著花樣做，不顧學生能不能聽懂。
　　文0班有這樣困擾的人不多，但夏穿楊就在其中。
　　數學老師拿著他的試卷翻來覆去地看，時不時嘆兩口氣：“唉，你說你數學多考幾十分肯定就不是這個分數了?！?br />　　“我早就說了，按照我上課交給你們的方法多寫多練。你看這道題，我是不是講過類似的，我跟你講，你先這樣……”數學老師拿出一張草稿紙直接自己演算起來。
　　夏穿楊看著他直接省略前三步跳到第四步，再從第四步跳到第六步，謎一樣的結果馬上被算出來。
　　“這不就行了，你再看寫道……”
　　夏穿楊閉上眼睛又睜開，只能等上課鈴終結這一切了。

　　20班中午最后一節課是洪煒的數學課，洪煒進教室的時候全班安靜，小心翼翼觀察她的臉色。
　　他們從洪煒臉上看不出一點東西，她還是平常的樣子，對大家說：“我簡單說一下這次的成績。”
　　20班全體同學的心瞬間提起來。
　　“以前我說我們班是文科班倒數第一，恭喜大家，以后不是了?！?br />　　全班安靜一秒，然后突然沸騰起來，鼓掌慶祝。
　　洪煒臉上終于露出笑容，她把一疊成績單給學委發下去，邊說：“數學有很大進步，我們班進步三名，在文科平行班里排第三?！?br />　　同學們繼續歡呼鼓掌，洪煒繼續說：“我希望你們不僅滿足于此，我的目標是文科平行班第一。”
　　20班所有人握緊拳頭充滿斗志。
　　洪煒雙手下壓讓大家安靜，然后收斂了笑容掃視全班，目標明確地找到了坐在最后的那個人，她的臉拉下來，說：“辛硯，下課來我辦公室一趟。”
　　五十多顆腦袋齊刷刷地朝辛硯看過去。
　　意料之中，辛硯早就做好心理準備。
　　20班議論紛紛，不知道這位“辛”人又做了什么大事，他們在剛發的成績單找辛硯的名字，倒著找一下就找到了。
　　“辛硯又怎么了？這個成績看不出什么啊，不就是一個普通學渣嘛?！?br />　　“估計是因為棄考的事吧?！?br />　　“棄考？好好的他干嘛棄考？”
　　“我們要能猜出他心里想什么，他還叫辛硯嗎。”
　　“那他最后不也考了，煒姐干嘛找他？都有分數呢?！?br />　　“你問我我問誰去啊?！?br />　　洪煒一拍講臺：“安靜，開始講試卷?！?br />
　　中午下課辛硯老老實實跟著洪煒走進辦公室，辦公室里其他老師都陸續走了，只剩下洪煒。
　　“你知道我為什么叫你來辦公室嗎？”洪煒把書往辦公桌上一拋。
　　辛硯知道，該來的總會來的。他剛想說話，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夏穿楊推開門走進來，手里還拿著一張試卷，他看見辛硯也在明顯愣了一下，然后對洪煒說：“洪老師，我想請您幫我分析一下試卷，現在方便嗎？”
　　洪煒顯然也沒料到夏穿楊會來找她，她點頭：“你先來吧?！?br />　　“你給我站旁邊反思自己?！焙闊樋吹叫脸幘蛠須?。
　　辛硯乖乖挪挪位置給夏穿楊站過來。
　　等他們兩個站在一起的時候，洪煒突然想起什么，看看夏穿楊，又看看辛硯，對他們說：“你們認識吧？”
　　夏穿楊看了辛硯一眼，沒說話。
　　辛硯不知道夏穿楊什么意思，也不說話。
　　“你，”洪煒拿紅筆指辛硯，她記得很清楚，“遲到用他校牌，上個月罰站不是還叫他來著嗎？”
　　這些事情確實都是辛硯單方面做出來的，夏穿楊屬于被迫認識。原來這些事情已經人盡皆知了，夏穿楊有些頭疼。
　　都到這個份上了，也沒撒謊的必要，辛硯點頭：“嗯，認識，是吧？”
　　他還用手肘拱了兩下夏穿楊，夏穿楊忍住打人的沖動承認：“嗯?！?br />　　這兩人看起來怎么這么別扭呢，還真是奇怪的搭配，洪煒搖搖頭不再多想。

　　洪煒拿著夏穿楊的試卷看了一會，夏穿楊也有些忐忑地跟著看。辛硯沒有聽話反思自己，厚著臉皮也湊過去看。
　　考試是機改，試卷上沒有寫分數，夏穿楊把錯題都標注出來，把自己寫的步驟也都寫上去，最后在卷首寫了分數。
　　辛硯一看這分數覺得自己要是好好寫應該能比夏穿楊還高。
　　“我看了一下，你不是一個粗心的人，前面的小題設置的陷進你都避開了。但從大題來看，你還沒有形成完整數學思維體系，步驟有些亂，還需要勤加練習這一類題型?！焙闊樐眉t筆輕輕點夏穿楊的試卷給他看。
　　“需要我講一下這幾道題嗎？”
　　夏穿楊點頭，洪煒拿出草稿紙，把上一節課在20班講的東西又講一遍，每一步的細節都講到了，依舊是她的風格，語速很快，有條有理，比文0數學老師細致很多。
　　“謝謝洪老師?！毕拇罘畔滦?，洪煒不比老洪差，從她這里能夠學到很多東西。
　　“以后還有不懂的地方盡管來找我。”洪煒把試卷還給他，“誒，聽說你這次語文歷史第一啊，真不錯?！?br />　　辛硯猛地轉頭看夏穿楊，語文歷史第一，是人嗎？
　　他算看明白了，原來夏穿楊嚴重偏科啊。
　　“運氣好罷了?！毕拇钣糜喙鈷咝脸幰谎?，淡淡地回洪煒的夸獎。
　　“你數學再努努力，年級前十不是問題?！焙闊標合聞偛庞玫牟莞寮?，剛打算給夏穿楊，手又一縮，重新撕下幾張新的草稿紙給他，“你把剛才講的題目再捋一遍，等下我看看。”
　　這方法和老洪一樣，不給看老師的草稿，讓學生自己再獨立思考一遍，既能重溫原題目又能鍛煉個人思維。洪煒會這么做是把夏穿楊當作自己的學生，真心希望他能有所提高。
　　夏穿楊懂她的意思，接過草稿紙說：“好，我現在寫。”然后在旁邊找了一個空座，坐下來訂正錯題。

　　“輪到你了，你反思好了沒有？”洪煒終于要向辛硯開炮了，她一邊打開抽屜翻答題卡。
　　夏穿楊像是走進一個無人的世界，不顧時間紛擾專心寫題，不關心辛硯又干了什么違紀的事。
　　既然他們兩個認識，那就不是外人，訓起人來就不用遮遮掩掩了。洪煒把一疊答題卡翻出來鋪在桌面上，敲兩下說：“你看看你在干什么。”
　　六張答題卡都是辛硯的，辛硯小小的意外了一下，他以為洪煒只看成績單上的分數和排名來找他喝茶，沒想到他的每張答題卡洪煒都認真翻過。
　　“你所有科目的答題卡我都要來了，我仔細看了一下，每張答題卡都有一個特點，前面寫的又少又隨便、沒得幾分，越到后面寫的越多、要點都答到了。所以，你是不是每張試卷都從后往前寫的？”洪煒直視辛硯的眼睛。
　　這個結論太過荒謬，夏穿楊聽見都不敢相信，詫異地抬頭看向辛硯，筆尖在草稿紙上懸空良久。
　　辛硯承本想狡辯，但他感受到了夏穿楊的目光，他有些承受不住，撒不了謊只有老實回答：“是?！?br />　　夏穿楊低頭再次回歸沒有人的世界，筆尖繼續工作，握筆的人不知在想什么，力量少了許多，字有些飄。
　　“你到底在想什么？”洪煒翻出數學答題卡，“后面的題目全班就你一個都做出來了，這樣的人放在學校里也不多。可是你前面的選擇填空題亂寫，這像話嗎？這是態度問題，你太狂妄了?！?br />　　洪煒親自給辛硯的數學答題卡又批改了一次，倒數三道大題有三個大大的勾，這三道題卻是夏穿楊的重災區。
　　看來洪煒這次是真動怒了，辛硯盯著自己的答題卡低頭認錯：“對不起老師，我一時鬼迷心竅，下次不敢了?！?br />　　洪煒沒料到辛硯這么快就承認錯誤，一時不知道說什么：“氣死我了，我真想抽你！”
　　辛硯偷偷瞄洪煒一眼，猶豫了一下，把身體挪過去說：“您抽吧，不過別抽臉，以后我要是混不出來還得靠這張臉傍富婆。”
　　“我！”洪煒一秒破功，忍住笑舉起手就要往辛硯臉上劈，辛硯死死閉住眼睛。
　　洪煒哪里信什么鬼迷心竅的說法，但她無可奈何，她拿辛硯這樣的學生一點辦法也沒有。
　　洪煒是班主任，除了教授專業知識還要在課堂以外關心學生，青春期的學生敏感又隨性，她不懂那么多管理學生的辦法，只相信真心換真心。還好這條路沒有錯，20班的大部分人都是認可她的，辛硯也是其中之一，但辛硯很特殊。辛硯認可洪煒，但不代表他受洪煒管控，就像這次，他做什么事都隨心所欲，洪煒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但是他表現出來的樣子又是真誠的、單純的。洪煒目前束手無策，對辛硯不能來硬的，只能繼續堅定“以真心換真心”這條道路，說不定哪天能感化他。
　　“老師，我寫完了?！毕拇钫酒饋磉m時打斷他們，把試卷和草稿紙給洪煒看。
　　洪煒掃過幾行就知道夏穿楊已經把題吃透了，很是欣慰：“不錯，你的學習能力很強?！?br />　　洪煒看了眼辦公室墻上掛著的時鐘，拎起包對他們說：“這么晚了，干脆我們一起吃個午飯?！?br />　　“?。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