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塌陷，巨獸沉入了地層百丈，隆起的背部卻依然高過了大地。</br> 它只是暫時失去了行動力。</br> 熊抱族的族人們親眼看到，自家少主從天而降，將那頭兇獸砸入大地；也親眼看到，少主展開冰藍色的雙翼，在云霧彌漫的天空劃過。</br> 但他們卻看不到，吳妄落在林素輕身前時，那近乎脫力的狼狽模樣……</br> 幼獸上顎做成的頭盔滑落，露出吳妄毫無血色的少年面龐。</br> “奶奶？”</br> 他嘴唇蠕動著喊了聲，自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br> 老人靜靜盤坐在那，像是睡熟了般。</br> 一旁林素輕眼圈略微泛紅，忙道：“主祭前輩有話讓我轉告你。”</br> 吳妄抬頭看去，眼中有些茫然。</br> 林素輕嘴唇顫了下，差點哭出來：“少主……”</br> “奶奶說了什么？”</br> 吳妄的嗓音也在輕顫。</br> “她說，你、你很棒，因為你族人不用餓死了，也不要怪其他祭祀，常年祈禱讓他們興不起反抗星神的意志。</br> 還有，人域沒有神真好，北野的天地太狹窄，不夠你飛的。”</br> 林素輕暗自掐了自己一把，努力回憶了幾遍，小聲道：</br> “大概就是說了這些。”</br> 吳妄點點頭，隨后便沒了言語，在那靜靜跪著。</br> 北野的風微微拂過，裹挾著那頭兇獸帶來的燥熱；大地傳來陣陣震顫聲，那頭兇獸在嘗試掙脫大地的束縛。</br> 輕輕吸了口氣，吳妄俯身磕了三個頭，撿起頭盔默默戴上。</br> “素輕，幫我帶她去跟族人匯合，把剛才奶奶做了什么，一五一十告訴族人們。”</br> 林素輕忙問：“少主你去哪？”</br> 吳妄仰頭看了看天空，輕輕呼了口氣：“我是少主，平日里享受多少好處，現在就要承擔多少責任。”</br> “真的是星神的賜福嗎？那頭兇獸是福？北野的神為什么……”</br> 林素輕滿是不解地問著：“生靈和兇獸不是敵人嗎？這般兇獸如果在人域出現，各位隱世的仙人都會站出來！”</br> “別多問，看著就好，北野是北野，人域是人域。”</br> 吳妄轉過身，抬頭看向殘留著道道氣旋的蔚藍晴空。</br> 他在腰間取了一只瓷瓶，吞下林素輕在市集換來的養神丹藥，面色稍微紅潤了些，抬手畫下一個簡單符號。</br> 一顆顆冰晶憑空凝成，在他背后拼湊出了稍小的冰翼。</br> “等族人安穩下來，再通知熊三將軍聚集所有祭祀。”</br> 冰翼忽閃，吳妄身形沖天而起，朝族人撤退較為混亂的北面疾飛。</br> 離開巨獸一定范圍后，巨狼們也已經恢復了行動能力，巨狼騎來回奔波，載人運物。</br> 因巨獸暫時被大地困住無法移動，熊三將軍組織起大群巨狼騎回歸王庭，在大火中盡量搬出值錢的財物，取走沒被燒毀的食物和儲水器具。</br> 還好，吳妄此前設計王庭糧倉時，將兩個附屬糧倉放在了幾百里開外的地界。</br> 飛掠過草原上空，能看到大火中的慘烈尸身，聽到遠處孩童的哭啼。</br> 天邊能見一根根直挺的狼煙，整個熊抱氏族的疆域，已經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號角聲。</br> 吳妄甚至已經遠遠看到第一批馳援王庭的大軍。</br> 但人再多也沒用，要對抗這種兇獸，普通壯漢和低階祭祀發揮不了什么作用。</br> 大部分族人還算鎮定，互相扶持、互相照顧，朝著南北兩個避難點聚集；當吳妄自他們頭頂掠過，那些灰暗的眼神便能多一些神采。</br> 兇獸陷在大地中，一時半會無法翻身，族人已經有足夠的時間脫離危險區域。</br> 接下來的事，交給熊三將軍他們就夠了，父親應該也在趕回來的路上。</br> 吳妄在各處巡視了一周，又去觀察了一陣那頭兇獸的狀況，一直到星空降臨，方才趕到南部避難點，落在了連綿的營帳中央。</br> 腳下一個不穩，吳妄差點趴在地上，被一旁伸來的大手扶住。</br> “少主！”</br> “少主。”</br> 火把照出的光亮中，一名名男女跑出陰影，扶住吳妄的正是族內一位老將軍。</br> 當然，這是個老漢。</br> 吳妄擺擺手，順勢掙開老將的攙扶，目光落在各處帳篷之間搭起的木架，以及木架上那一具具草席蓋住的尸身……</br> 那一聲聲少主，仿佛還在耳旁回繞。</br> “父親還有多久才能到。”</br> “根據狼煙的距離判斷，首領天亮就能趕回來。”</br> “嗯，”吳妄松了口氣，低頭走入面前的大帳，看到了被鮮花團簇的祖母，她的面容依然無比安詳，幾名祭祀正跪在一旁低聲禱告。</br> “都出去。”</br> 那幾名老祭祀有些擔憂地看向吳妄。</br> “出去。”</br> 吳妄面容有些陰暗，口吻透出少許冷漠；幾名祭祀起身行禮，低頭退出帳篷。</br> 林素輕很快就尋了過來，在帳門處等候。</br> 吳妄輕輕吸了口氣，坐在了祖母的尸身旁，守著這位像是睡著了的老人，五心朝天、抱元守一，運轉周天、蓄養精神。</br> 蒼白的面色很快就恢復紅潤，額頭那宛若裂開的疼痛迅速消退，念頭漸漸活泛了起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