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松本菊次郎越看越古怪,越看越不對勁兒,另外一邊,使用替身符逃脫升天的小木匠,在不遠處又與斧頭幫的人匯合一處,隨后退向了郊外去。</br> 在匆忙趕路的過程中,他與王亞樵有過簡單的幾句對話。</br> 大概是這位殺手之王不太善于與人溝通與交流,所以兩人之間并沒有多說什么,小木匠這邊道了謝,而王亞樵則只是說了句“應該的”,然后就再也沒有與他講話,而是跑到了后面去押陣。</br> 王亞樵的冷淡并沒有讓小木匠有多少的感慨。</br> 畢竟這一次斧頭幫為了護送他,至少損失了三到五名精銳干將,這些人都是最為核心的成員,對于斧頭幫而言,可謂是“損失慘重”。</br> 王亞樵心里難過,小木匠也是能夠理解的。</br> 隨后的時間也沒什么,就是埋頭趕路,終于在半個小時之后,趕到了莫比烏斯星陣的莊園之外。</br> 送達此處之后,王亞樵和斧頭幫一行人沒有跟著進去,而是與小木匠告別。</br> 人送到了,他們也算是仁至義盡,所以便準備離開了。</br> 小木匠向斧頭幫表達了謝意,并且告訴王亞樵,說他欠斧頭幫一個人情,日后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千萬不要客氣。</br> 王亞樵卻很生硬地拒絕了小木匠的謝意,而是告訴小木匠,他沒有欠斧頭幫的人情。</br> 雙方之間,一筆勾銷了。</br> 如果他念著那幾個犧牲的兄弟,那日后有可能,便多殺幾個作惡多端的日本人,也算是為了他們報仇了。</br> 說完這些,王亞樵便帶著人離開了,頭也不回。</br> 他老弟王述樵走在了隊伍的最后,這個往日頗為高傲和冷漠的男人遠遠地看著此刻的小木匠,隨后朝著他揮了揮手。</br> 看得出來,這會兒的王述樵,對于小木匠,心中是極為佩服的。</br> 強者永遠都只對強者惺惺相惜。</br> 看著斧頭幫一群人消失于夜色之中,而遠處又有影影綽綽的黑影,卻是日本人追了過來。</br> 小木匠左右打量一眼,沒有發現青幫在這兒蹲守的人員,于是就往莊園里面走去。</br> 他走的,依舊是以前的側面圍墻。</br> 對于這路徑,小木匠倒是輕車熟路,直接攀爬著墻翻過去,等落腳之后,他突然聽到旁邊有人開口說話:“你終于來了?”</br> 這毫無預兆的動靜讓小木匠心頭一緊,聽著口音很是奇怪,轉頭往左邊望去,瞧見黑暗中走出了一個穿著黑西裝,戴著禮帽的高個男人,來到了他的身前。</br> 小木匠打量了對方好幾眼,這才瞧清楚,來人居然是先前在新月道場露過面的審判。</br> 對的,正是塔羅會遠東分部的首領詹姆斯,也就是所謂的“審判”先生。</br> 這家伙居然在這個小木匠認為絕對安全的地方,等待著他。</br> 為什么?</br> 小木匠腦子有點兒懵,隨后下意識地用余光往左右望了過去,但瞧見他的模樣,審判卻笑了。</br> 這位個頭極高的洋人嘴角上揚,露出夸張的笑容來,開口說道:“尊敬的甘先生,對于你的本事,我已經很了解了,并且無比的欽佩。正因為如此,我出于尊敬,已經在這兒布置妥當,用你們中國人的話來講,叫做‘天羅地網’,所以,還請你不要亂來,免得傷了當前這還算不錯的氣氛……“</br> 小木匠雖說經脈里基本上空空蕩蕩,修為全無,但感知卻抵達了人生巔峰,敏銳無比,所以在這簡短的時間里,他已經能夠感覺得到,對方的確是掌控了整個場面。</br> 他感覺到自己與審判之間的小空間里,卻是與外界完全隔離開來,而這里面的一切,似乎都已經由對方掌控住了。</br> 這個洋鬼子,真的很厲害。</br> 小木匠感覺自己對于周遭環境都失去了掌控力,而自己此刻的身體又不容許和之前決戰真空大藏一樣,再來一次爆發,所以也沒有立刻反抗,而是沉住了氣,緩聲說道:“閣下,我們之間應該沒有任何的恩怨和沖突吧?”</br> 兩人雖然算是“神交已久”,但真正見過面的,卻只有剛才在新月道場之時。</br> 至于先前小木匠去找杜先生的時候,算是有過交集,但兩人根本就沒有碰面,更不用說認識。</br> 對方把他給堵在這兒,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呢?</br> 小木匠有點兒沒想明白。</br> 審判大概是瞧出了小木匠心中的疑惑,于是說道:“我們其實是老相識了,甘先生貴人多忘事,大概是不太記得了,所以我可以幫你回憶一下——大概一個多星期之前,你曾經干掉了我的一個手下,那個人,叫做安東尼……”</br> 小木匠的眉毛一下子就抬了起來,打量著對方,卻并不說話。</br> 他大概猜到了。</br> 審判沒有繞圈子,直接揭曉答案:“是的,你應該能夠想得到,當時與你對話的那人,便是我——所以,甘先生不必裝作無辜的樣子,覺得與我無冤無仇,我既然站在這里,就表示對你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有了了解;另外你也別指望窩在地下基地的那個家伙能夠幫到你什么,我手下的十一個黑執事都在這里了,他們有一大半人對于莫比烏斯星陣都極為了解,有的甚至是當初的建設者,對于這法陣的漏洞極為了解,你的那個朋友,現在正在應付他們的反攻呢,顧不得你……”</br> 聽到這人直白的話語,小木匠忍不住問道:“閣下到底想要怎樣?”</br> 審判笑了,嘴角上浮現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來,隨后開口喊道:“盧卡斯……”</br> 他喊了這么一聲,小木匠感覺到身后有一些古怪,下意識地想要回頭,卻瞧見有一片黏稠的物體朝著自己這兒撲來。</br> 他想要躲閃,卻感覺雙腳被粘在了地上,無法動彈。</br> 而就在這遲疑的瞬間,小木匠被那黏稠的玩意給包住,隨后它化作了一根活著的繩索,將小木匠的雙手反綁了起來。</br> 面對著對方絕對的優勢,小木匠完全沒有任何的反抗能力。</br> 正如同松本菊次郎所說的,這會兒的小木匠,是最虛弱的時候,如果錯過了這個機會,后面想要拿住他,成本絕對會翻上無數倍。</br> 只是讓松本沒有想到的,是他們并沒有把握住這機會,反而讓塔羅會的人守株待兔,逮到了機會。</br> 審判將小木匠給捆住之后,回頭朝著墻外望了一眼。</br> 遠處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卻是日本人趕到了。</br> 審判沒有停留,而是將一揚手,對那繩索說道:“盧卡斯,跟我走。”</br> 他轉身往園子里走去,而小木匠感覺到那繩索之上,居然傳來一股巨大的力量,推著他往前走著。</br> 兩人往莊園里走著,不一會兒,卻是來到了主建筑左側方的一處水塔前。</br> 審判將小木匠推進了水塔的環形樓梯前,隨后回過神來,從懷里摸出了一個頂端鑲嵌了紅寶石的小法杖,揮了揮,那水塔兩米之外的地上,卻是有一陣光芒浮現出來,將水塔這兒的氣息給掩蓋掉了。</br> 隨后審判帶著小木匠,來到了高高的水塔頂端上。</br> 這兒算是整個莊園的制高點,站在這上面,能夠俯瞰下面的一切。</br> 小木匠被那叫做“盧卡斯”的繩索推著,來到了水塔頂端的時候,正好瞧見二三十個日本人翻墻而入,隨后徑直來到了主樓這邊。</br> 這幫人目的很是明確,散作一處,隨后將主樓給遙遙圍住。</br> 隨后有好幾個人越眾而出,來到了門口這兒。</br> 小木匠一眼就瞧出了人群之中的松本菊次郎,這家伙站在門口,打量了一會兒,隨后揮了揮手,卻是從人群后方,走來了一個人。</br> 小木匠打量了那人一眼,雙目的瞳孔卻劇烈收縮了起來。</br> 這個人,他認識……</br> 他固然叫不出這人的姓名,但卻知曉此人是青幫杜先生的手下,他第二次來這邊的時候,在林子里見過這人,當時的他就跟在王鳳田等人的身邊……</br> 而此刻瞧見他畢恭畢敬地與松本菊次郎說著話,小木匠的心頓時就一陣收縮,臉上的寒意也越發旺盛了。</br> 沒想到,青幫這兒,還真的有人跟日本人勾結在一起。</br> 他在前方拼死,后面卻有人使勁兒捅刺刀……</br> 小木匠心中的殺意越發濃烈,情緒波動很大,而這個時候,正在與那個叛徒說話的松本菊次郎似乎有所感應,卻下意識地轉頭,朝著水塔這兒望了過來。</br> 小木匠趕忙縮了腦袋,不敢讓那家伙瞧見。</br> 他這兒心中慌張,旁邊的審判卻笑著說道:“你放心,我這兒作了布置,他絕對不可能發現你的。”</br> 小木匠對于日本人的忌憚很盛,對審判的對抗情緒反而好一些,不過對方將自己綁住,顯然也不會有什么好心思,于是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想要干嘛?”</br> 審判打量了他一會兒,突然笑了,說道:“你應該知曉,我在做一個計劃——這個計劃很瘋狂,但我經過十幾年的計算和論證,已經有了很大的把握。但這些數據,沒辦法說服我的同伴,我只要用事實來證明,然而想要完成我的計劃,就需要許多的東西……我準備了許多許多,之前也作了不少鋪墊,而就在今晚,趁著你與那個日本劍道大師的決戰,我終于行動了,為神靈獻祭了八樣祭品,而加上之前的,我只欠了最后一份……”</br> 小木匠聽完,遍體生寒,難以置信地說道:“你……”</br> 審判笑了,露出了一口白牙。</br> 他對小木匠說道:“沒錯,閣下正是我物色的最后一份祭品,也是最完美的祭品……”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