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香秀看見吳向東眼里那一絲掙扎松動，急得跳腳。</br>　　“不行，我不同意，老大你個混賬東西，難道你真要答應養這孩子？都怪你，馬菊花你個掃把星。”</br>　　胡香秀那雙吊梢眼不知往馬菊花身上剜出多少個窟窿。</br>　　大隊長沒理會嚷嚷亂叫的胡香秀，臉色發青地看向坐在凳子上悶頭抽著旱煙的吳紅衛，厲聲道:“吳紅衛，你媳婦撒潑打滾，你悶不吭聲是個啥意思？你是當家人，你來說說要怎么辦？別總是啥事都讓胡香秀來，那還算是個男人嗎？”</br>　　大隊長早看出這個吳紅衛也就是面上憨厚老實，其實肚子里彎彎繞繞的花花腸子不比別人少，每次出啥事都讓胡香秀出面撒潑耍賴，他自己總是裝出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br>　　吳紅衛沒想到大隊長這么不給自己面子，把遮羞布一下給扯了，開口說道:“如果孩子不送出去，大房就必須分出去，想要給孩子看病就自己去想辦法，我和他娘拿不出錢來。”</br>　　吳向東猛的看向吳紅衛，他實在沒想到他一向老實和善的爹會說出那么冷漠無情的話。</br>　　他們大房這么多年的付出都看不到嗎，還是他本來就瞧不上自己，也沒把他們一家當回事。</br>　　大隊長聞言皺了皺眉頭，上上下下打量著吳紅衛好一會兒。</br>　　吳紅衛這老家伙心腸夠狠吶！</br>　　看他態度堅決，自己也沒有其他辦法，現在首先要把孩子安頓好。</br>　　“我同意分家。”吳向東攥緊拳頭說道。</br>　　吳紅衛起身拍了拍身上掉落的煙灰，張嘴道:“我們養你那么大也是對得起你了，沒道理你的孩子還要我們二老來出力，中午就把你的那一份分出來。”說完就背著手進屋了。</br>　　圍觀看熱鬧的人，但凡長了眼睛不傻的，都看出來吳紅衛也是蔫壞刻薄的。</br>　　大家伙兒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覺得吳紅衛這做法挺令人不齒。</br>　　“要說這老吳家工分掙得最多的還得是大房，他們這一房的丫頭都是勤快的，洗衣做飯上工。”</br>　　“是啊，我都看到好幾次老四媳婦的小衣都是來弟在洗。”</br>　　“哎，沒想到吳紅衛其實是這樣一個人啊。”</br>　　“哼，長見識了吧，我之前跟你說你還不信。”</br>　　大隊長讓張紅霞把孩子抱進屋里。</br>　　張大美也趕緊來攙扶馬菊花。</br>　　二房三房倒是希望也把他們分出去。</br>　　老兩口偏愛四房，有啥好東西都偷偷藏著給小兒子小孫子，他們老早就看不過去了，四房還跟那趴在他們身上吸血的螞蟥一樣，都快把幾房給榨干了。</br>　　二房的張紅霞和三房的張大美兩人都是張家村的，從小認識關系很好，又都嫁到吳家來，兩人對視一眼心里開始盤算起來。</br>　　大隊長轉頭朝還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眾人沒好氣地吼道:“熱鬧好看嗎？家里的自留地都打理完了嗎？過冬要用的柴火都準備好了嗎？家里的糧食都夠吃了嗎？你們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去山上逛逛，那幾個趴墻頭趴樹的，最好別給人家整壞了，要不逮著讓你賠。”</br>　　眾人見大隊長臉色不好看，也沒啥熱鬧看了，紛紛散去。</br>　　牛勝男回去就把事情跟慕綰綰說了，還嘆口氣:“那孩子是最可憐的。”</br>　　慕綰綰是覺得這件事還有的鬧。</br>　　結束了這個話題，慕綰綰說道:“咱們晚上吃叫花雞吧，我都饞了。”</br>　　同一時間，人群散去的吳家老宅各房都在討論著事……</br>　　吳家大房。</br>　　“爹，你不會不要娘是吧，狗剩奶奶說了，沒娘的孩子像根草，我們都要娘。”年紀小的來弟惴惴不安地說道。</br>　　“爹，我們不要成為沒娘的孩子，也不要有后娘，糞球的后娘天天打他還不給他飯吃。”一想到會有糞球那樣可憐的生活，盼弟心里就很是害怕。</br>　　馬菊花虛弱地躺在床，想到那個老虔婆說要讓吳向東休了自己就忐忑不安，她命怎么那么苦啊。</br>　　見吳向東一言不發的坐在炕上，馬菊花小心翼翼地說:“當家的，我們就算分家，分到的錢也不夠給兒子看病，我想到了個主意。”</br>　　……</br>　　中午，吳家眾人都聚集到堂屋。</br>　　吳紅衛和胡香秀坐在椅子上，看著吳向東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冷哼一聲說道:“家里人多，也沒存下什么值錢的，桌上這五十斤粗糧，還有一百塊錢就給你。”</br>　　話落，還沒等吳向東回答，張大美就搶先開口:“爹，娘我們三房也要分家。”戲臺子都搭好了，自己再不上就是傻。</br>　　一旁的張紅霞見狀，也一咬牙表態:“爹，娘我們二房也是。”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了。</br>　　胡香秀一聽兩個兒媳也提出要分家，脾氣一下就爆發了，“你們兩個攪事精賤皮子，吃了熊心豹子膽嗎？竟然要分家，信不信我讓老二老三休了你們，讓你們滾回娘家去。”</br>　　吳紅衛把煙桿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渾濁的眼看向默不吭聲的二兒子和三兒子，說道:“老二老三，你們也是這樣想的？”</br>　　“他們能怎么想，還不是被這兩個自私自利的賤皮子貨教唆，我老早就說過這兩個黑心肝的都不是省油的燈。”胡香秀恨恨地瞪著兩人。</br>　　“你給我閉嘴，你倆來說。”吳紅衛臉色黑沉。</br>　　“是，我想分家，爹你也不要怪我們二房，我還有兩個兒子要養，現在我媳婦肚子里還有一個，我不能不為他們考慮。”吳向南出聲道。</br>　　“我也同意分家，強強也到讀書的歲數，明年我打算送他去上學。”吳向西也贊同道。</br>　　爹娘心偏得很，明明他和老四相差沒幾歲，干的活比老四多的多，勤勤懇懇地為家里付出，就因為自己的嘴巴沒有老四甜，從小都沒得到爹娘關注。</br>　　現在老四也有了兒子，寶貝得很，他都好幾次看到他娘藏著東西進老四屋，他不能讓自家孩子也跟自己受委屈，所以還是分家好，不然這日子怕是越過越糟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