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誕節前夕,我從唱片公司錄完音回家,看到一輛紅色的瑪莎拉蒂停在別墅門口,個子高大的外國男人站在大門外打電話。
“Hello?”我疑惑地喊他。
他一臉不耐地轉過頭,突然放下電話,用夸張的美式英語大呼小叫起來:“我的天!你是那個海報上的明星!就是很多商場外面貼著的化妝品廣告!”
他說的是我為恩蜜彩妝拍攝的新一季平面廣告,這一季他們的廣告力度確實很大。
“你好,”我點頭打了個招呼,想按指紋開門,可他一直站在我身后,于是我用英語問道,“你找誰?”
“你住在這兒?”他一臉疑惑,又馬上恍然,“你是黎華的女朋友?!不愧是黎華,真有眼光!”
我被他夸張的語氣和神情逗笑了:“謝謝。他不在家,你有急事找他嗎?”
“哇哦,你的英語真不錯。我叫Daniel,是他的大學同學,我想來還車,打他電話他關機了。”他掂了掂手上的瑪莎拉蒂鑰匙。
“你是說……這輛車是他的?”我很驚訝。
“是啊,三年前我被外派到這里工作,說想買輛車,黎華說他有一輛車不開了,我要的話就開走吧,天知道他說的是這輛瑪莎拉蒂!當時我還以為他在尋我開心,可他堅持說自己不想要這輛車了。我圣誕之后就要回國工作了,前幾天跟他說把車還給他,他說不用了,讓我隨便賣掉或者處理掉都行,我覺得他的車還是應該由他自己來處理,今天剛好開到這附近就給他開過來了,可是家里沒人,他的電話也關機了。”
“他去了日本,現在在回來的飛機上,所以手機關了。”
“這樣啊……原本我還想著好久沒見他,剛好能跟他聊聊,那車就交給你了,我回頭跟他說一聲。”
我斟酌片刻,既然他已經特地把車開過來,再讓他開走似乎不太好,于是說:“能幫我個忙嗎?我不會開車,你能幫我把車開進車庫嗎?”
“沒問題!”他麻利地鉆進了駕駛座。
我打開車庫的門,他將車停在空的車位上,把鑰匙交給我。
“謝謝,要進屋坐一下嗎?”我客氣地問道。
“不用了,”他環顧了一下車庫,詫異地問我,“這真的都是黎華的車?”
我不知道他為何驚訝:“是啊。”
“他還真是……變了很多,他那輛紅色的法拉利呢?”
我有些發愣:“沒有,我沒見到過。”
“他以前最喜歡紅色的車,買的第一輛跑車就是紅色的法拉利,后來又買了這輛瑪莎拉蒂,他說,跑車當然得是紅色的。當時他執意把這輛紅色的瑪莎拉蒂給我,我還以為他又有了新歡。”
而現在他的車庫里,除了黑色就是銀色,一輛紅色的車都沒有。
有一種奇怪的直覺在我心底迅速蔓延。失憶之后的這些年,我變得患得患失,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惶恐。
“嘿!”Daniel將神思恍惚的我喚醒,對著我晃了晃手機,“我能跟你合個影嗎?”
“當然可以。”我扯著笑站到了他的身邊。
Daniel走后,我回到別墅,從客廳的抽屜里拿出鑰匙,一間間房間地仔細尋找。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找什么,到底能找到什么,但那些可怕的揣測讓我不能無動于衷。
三年之前,我和黎華幾乎還不認識,直到今天,我也沒有向他提過自己曾對紅色車有陰影的事,他沒有理由知道,更不可能那么有先見之明地將所有紅色的車處理掉。
如果這不是個巧合,背后就一定有個可怕到我無法想象的秘密。
我翻遍了所有的房間所有的柜子,甚至連保險箱里的財物都細細檢查了一遍。
沒有任何蛛絲馬跡,他的房子就和他的人一樣,完美到無懈可擊。
越是如此,我越不安。
最后,我在書房里,發現書桌的一個抽屜上了鎖,整個家里所有地方我都能翻到,唯獨這個抽屜里,不知道藏了什么。
我回到客廳,在放鑰匙的抽屜里又找了一遍,確實沒有那把鑰匙。
那里頭未必有什么與我相關的東西,可就是無法觸及的,才最引人遐想。
天色有點暗了,黎華就快到家,我整理心情,去廚房準備晚餐。白天讓阿姨買了菜又燉了雞湯,這會兒煮上米飯,熱一下雞湯,再做個蘆筍炒蘑菇就完事。
黎華進門的時候,我正站在灶臺前發呆,聽到聲音,慌忙關火,幸好沒壞事,鍋里的菜看著依舊可口。
黎華直接走進來從身后攬住我:“寶寶,我回來了。”
“嗯,”在食物的香氣里,他的聲音和氣息都帶著暖意,我的心情稍稍平復了一點,“辛苦了,先吃飯嗎?”
“想吃你,”他的氣息吹在耳邊,很是撩人,“不過你這么辛苦給我做飯,還是先吃飯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吃你。”
“我就做了這一個菜,雞湯是阿姨白天來燉好的,她一般很早就打掃完了,我就不讓她特地留下來做晚飯了。”
“一個菜也是你第一次給我做飯,我嘗嘗。”
他微張著嘴等我喂食的樣子很孩子氣,我的心都快融化,用筷子夾了一片蘑菇和一根蘆筍,輕輕吹了兩下才放進他嘴里:“好吃嗎?”
他慢慢地咀嚼著,我情不自禁地緊張起來。原本只是順手炒一個菜,可一想到這是他第一次吃我做的菜,就莫名有了儀式感。
他緊了緊懷抱,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語氣柔軟:“很好吃,我老婆人美手巧,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就是我。”
我忍不住笑起來:“以后我們家做飯不用放糖了是吧?”
他終于松開我:“我上樓換件衣服就下來吃飯,那個箱子里是禮物,你自己看吧。”
黎華提著大行李箱上了樓,把小的那個留在了客廳。
這個箱子的密碼是我生日,他不管去哪里出差都會帶著給我裝禮物。我把飯菜端上桌后打開箱子,里頭裝得滿滿當當,有巧克力、糕點,有護膚品、美容儀,還有新款的相機和筆記本電腦。
黎華換了純白的T恤和家居褲下樓,我對他說:“你每次都給我買這么多東西,我都來不及吃來不及用,下次別買了。”
“我就喜歡給你買,”他把箱子放到一旁,去廚房洗手,“你用不上的就拿去送人,沒關系的。”
我和他一起把飯菜端出來,我拿了Daniel還來的鑰匙,不動聲色地放他面前:“你回來之前Daniel來還車,我讓他幫忙把車開進車庫了。”
黎華眼里掠過一絲驚訝,而后平靜地為我舀了一碗雞湯:“這車我都不開了,讓他自己處理還非得給我開回來。”
我接過雞湯喝了一口,鮮香的雞湯劃過食道,整個人都暖融融的:“他說你以前最愛開紅色的車。”
黎華淡淡地笑了一下:“是啊,年輕的時候太張揚,覺得紅色最拉風,現在已經不喜歡了。”
“其實之前我對紅色的車有很深的陰影,車禍時撞我們的車就是紅色的。”我一邊說一邊觀察黎華的表情。
他一直優雅地吃著飯,聽到我這樣說,看著我柔聲道:“你放心,我明天就把那輛車處理掉。”
“沒關系,”我說,“那么長時間過去,我現在已經幾乎免疫了。”
他點了點頭,但還是堅持:“反正車也舊了,我也不會再開,放著礙眼,還是處理掉吧。”
我沒有再說什么。
總覺得什么都沒問題,卻又什么都經不起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