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在一家超市門口，黎華從車內的儲物格里拿出口罩戴上：“我進去買菜，很快，你在這兒等我一下。”
想到自己需要的東西，我趕忙攔住他：“要不還是我去買吧？”
“你會買菜？”語氣是明顯的戲謔。
“呃……你告訴我……”
“乖乖等著，”他在關上車門前說，“你要的東西我會幫你買的。”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頭盤踞著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這些年我習慣了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出門，一個人逛超市，有時在超市里看到為了決定買一件小東西相互斗嘴的情侶，或是向父母撒嬌往購物車里放糖果的小朋友，還是會打心眼里地羨慕。
也曾想過，將來有一天，也許會和相愛的人一起逛超市，一起為了挑選一件日用品各執己見，一起為了準備一頓豐盛的晚餐買滿滿一車的菜。
現在，我找到了那個人，卻因為身份的限制，依然無法光明正大地與他牽手同行。是幸運，卻也是遺憾。
我想著些有的沒的，黎華已經拎著三大袋東西回來，兩袋放進了后備箱，一袋直接扔給了我。
我一看，全是女性用品，剛好是我慣用的品牌，但各種系列都有，實在難以想象黎華買這些東西時的樣子。
“我不知道還有這么多區別，隨便買了點，能用嗎？”
“嗯。”
“你常用哪種？”
“啊？”
我不太好意思與他談論這些，他倒是一臉坦然：“告訴我你常用哪種，以后我就知道了。”
“這兩個。”我拿出兩包給他看了一眼。
“知道了，”他這才發動汽車，“生理期的時候會難過嗎？”
“我還好吧，很少痛經。”
“不是……”他輕咳了一聲，到底還是不自在，“我是說，你不是暈血嗎？”
“哦，你說這個……我失憶以后第一次生理期，確實嚇了一跳，后來每次有了心理準備倒還好。其實這兩年我的狀況已經越來越好了，以前坐在副駕駛座都很不舒服，現在完全沒問題了。上次在馬德里看斗牛，實在是太血腥了才會受不了的。”
“嗯。”他隨口答應了一聲，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這是我第二次來黎華的別墅，卻好像已經很熟悉。房子大得有些空曠，一個人住想想就寂寞，天知道黎華是怎么生活的。
黎華在廚房里準備晚餐，我一個人待在客廳里，落地窗外沒了圣誕的大雪，卻有火紅的楓葉，美不勝收。
窗邊擺著一架Steinway & Sons，那時我不知道他會彈琴，后來才在巴塞羅那被他驚艷。
我翻開琴凳，里面不出所料地放著很多曲譜，肖邦、巴赫、拉赫瑪尼諾夫。
我挑了《帕格尼尼狂想曲第十八變奏》，掀開琴蓋開始彈奏。
這是我參加了那次《快問亂答》之后回來練的曲子，原本是為了喚醒記憶，可音樂就是有這樣的魔力，在潛移默化中平復內心所有騷動。
“喝了它，”黎華站在一旁聽了很久，在我彈完后才將杯子遞給我，“你會彈這首？”
是紅糖水，溫熱甜蜜，喝起來很舒服，我小口小口地抿著：“我失憶后聽到這支曲子，總覺得很熟悉，所以特意去練的，沒想到你也會彈。”
“好喝嗎？”他問我。
“嗯。”我把杯子遞到他的嘴邊，他就勢喝了一口。
“乖乖喝完它，再做一個菜就吃飯了。”
我喝完紅糖水走進廚房，鍋子里的菠菜豬肝湯正冒著騰騰熱氣，黎華將另一邊蒸好的魚端出來，又換上炒鍋。
他穿著黑色的商務襯衫，領口還扣得一絲不茍，袖子往上挽了兩折，露出手腕利落的線條。明明是殺伐決斷的總裁模樣，卻在廚房為我洗手作羹湯。
我從身后環住他的腰，把臉貼在他的背上。
他輕輕笑了一下：“要起油鍋了，出去等吧。”
“不要。”我圈得更緊，整個人貼在他的身上。
“乖，”他握住我的手，“別撩我，現在不能碰你，很難忍。”
話里有一絲委屈，聽得我不忍心，卻又舍不得放手：“可是，我想你了。”
他扔下了鍋鏟，轉過身將我抱個滿懷：“寶寶，我也想你。”
很多時候，擁抱比任何其他動作都更能撫慰人心，我把耳朵貼在他的胸口，聽著他的心跳聲，怎么都不夠。
“好了，”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背，“再這樣我真的要忍不住。”
實際上他已經忍不住，我不得不松開手：“你的自制力實在讓我好奇，認識我以前，你的私生活是什么樣的……不過還是算了。”
既然我的過去無從追溯，我也沒有權利去清算他的過去，而且，我也不太敢知道。
他淺嘗輒止地在我嘴上啄了一下：“相信我，在認識你以前，我是個相當自持的人。”
無論他說的是事實還是甜言蜜語，我都很受用。
整個晚上，黎華都抱著我，即使沒有更親密的舉動，依然覺得心里被幸福填滿。
第二天早上睡到自然醒，一睜眼便看到黎華捧著筆記本電腦坐在一旁的沙發椅上，身上穿著淺色的針織衫和棉質休閑褲，窗簾半開，陽光從他身后照進來，柔和了他身上所有的凌厲。
“你沒去公司？”我拿起床頭的手機看了一眼，上午九點多。
“下午再去，”他把電腦合上放到一邊，又坐回床上，“在這里工作是不是吵醒你了？”
“沒有，我睡得很好，”我還帶著些許睡意，順勢枕在他的腿上，“我喜歡一睜開眼睛就能看見你。”
“那考慮一下住過來？”
我抬眼對上他眼里認真的光芒：“你不是說慢慢來？”
“我反悔了，”他深深地望進我的眼睛，“住過來吧，我們的時間都不多，我不想再把時間都用在電話上，我想不管多晚回家，都能抱著你入睡。”
和上一次的提議不同，他說得很鄭重，語氣很堅持，眼神卻很小心。
“嗯。”我輕輕點頭。
“同意了？”他不確定地問。
“是啊，但是你別后悔，我自理能力很一般，只會做最簡單的家務，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也很隨心所欲，有時候零食當飯吃，有時候一天都懶得不動，穿著睡衣不化妝不洗頭……你可能會看我很礙眼。”
“永遠都不會。家務有阿姨來做，你想吃什么我都給你買給你做，在家也不需要化妝，你什么樣子我都喜歡。我想要的，只是這個家里有你。”
“黎華，你對我有點太縱容了。”
“不，還不夠，”他一把將我抱起來，“乖，去洗漱一下，吃完早飯帶你參觀一下你的新家。”
我賴在他的懷里：“休息日我不習慣吃早飯，直接吃午飯行嗎？”
“好，想吃什么一會兒給你做。”
“意面……可以嗎？”
“簡單，肉醬還是奶油？”
“奶油。”
“好。”
別墅有三層，頂層是影音室、健身房和一間儲藏室。二樓除了主臥，還有三間客房、一間衣帽間和一間書房。
“所有的鑰匙都在這里，”他拉開客廳電視柜的抽屜，“標簽都標好了，你有需要看著拿就是。家里比較大，平時有四個阿姨輪流過來打掃，也會做飯，她們住在我附近小區的一套公寓里，還有一位園丁和一位司機也住在那里，我把那里的電話給你，你記一下，方便讓她們過來的時候打個電話就是了。”
“你特地買了一套房子給工人們住？”我不可思議地問。
“嗯，請鐘點工的話常常換來換去很麻煩，我又不喜歡家里有外人，你不也是嗎？”
“好吧……確實是。”有錢真的是能為所欲為……
“但是你這些鑰匙放在外面，安全嗎？”我問道。
“外面也沒什么值錢的東西，重要的東西我都放在房間的保險箱里了，跟我來。”
他帶我回到主臥，打開衣柜的一格，輸入保險箱密碼：“密碼是0323，記住了。”
這樣的毫無戒備，令我十分動容，又忍不住好奇地問：“為什么是0323？”
他的動作頓了一下，而后不著痕跡地打開了保險箱：“我弟弟的生日。”
我很懊惱自己問得這樣魯莽，他卻摸了摸我的頭，反過來安慰我：“沒關系。車鑰匙、現金、存折，還有一些財務合同大都在這里，另外一部分在銀行的保險箱。”
一疊疊真金白銀看得我頭暈目眩：“你不怕我卷款潛逃？”
“試試啊，”他摟過我的脖子，用額頭抵著我的額頭，“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
“呀，我好怕啊！”我笑著說。
“怕就對了，”他低頭咬住我的唇，“乖乖留在這里做女主人。”
女主人？好像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