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厚厚的一疊資料,山貓竭力的保持平靜,他沒有想到會這么快得到呂家的信任,雖然這份信任就目前來說并不穩(wěn)固。
一份一份的翻看著文件袋里的資料,里面記錄著近期天京發(fā)生的大事,除了吳家發(fā)生的變故外,還包括政商、學(xué)術(shù)界一些知名人物的介紹,最重要的是還有部分對‘影子’和陸晨龍的分析,以及各方勢力博弈的模擬,甚至還粗略提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次事件。
山貓眼珠子滴溜溜亂轉(zhuǎn),越看越心驚,雖然資料比較粗略,明顯經(jīng)過了刪減,但看到后面,后背不知不覺的冒出了冷汗。
一邊快速的記憶,一邊迅捷的思考,想著呂震池待會兒會提什么樣的問題。
呂震池翹著二郎腿,一邊喝著茶,一邊很有耐心的等著。
足足過去一個多小時,山貓才將手里的資料看完。
呂震池放下茶盞,推了推金絲眼鏡,“我們很多年前就知道他們的存在,我們是商人,只要損害不到我們的利益,寧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這么多年來,我們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關(guān)于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呂震池問道。
山貓偷偷瞄了一眼呂震池,說道:“大概知道一些,當(dāng)年陸晨龍闖蕩天京,被納蘭家陰了一把,不僅在天京的產(chǎn)業(yè)被吞噬,江州的老巢也讓人給端了”。
“你不用有所顧忌,別忘了你現(xiàn)在是呂家的人”。
“是”,山貓尷尬的點了點頭,“哦,據(jù)說當(dāng)初你們?nèi)乙苍诒澈笸撇ㄖ鸀懀灾劣陉懮矫瘳F(xiàn)在死咬著你們?nèi)也环拧薄?br/>
呂震池笑了笑,“不是據(jù)說,是事實,知道為什么我們要這么做嗎”?
山貓想了想說道:“據(jù)陸山民推測,是因為陸家和你們的理念不同,陸家的江湖習(xí)氣太重,做事不講規(guī)矩,不利于和氣生財,在豪門貴胄中是一個異類,他們的存在就像一顆定時炸彈一樣,越是強大越不可控制”。
呂震池呵呵一笑,“年紀(jì)輕輕能有這么老沉深刻的認(rèn)識,這小子到頗有幾分智慧,陸晨龍當(dāng)年要是能及早認(rèn)識到這一點,或許下場不會這么慘。”
“不過,”呂震池頓了頓,說道:“這并不是全部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他的出現(xiàn)打破了我們與他們多年的微妙默契”。
山貓自然知道呂震池所說的他們是指的誰,只是沒想到當(dāng)年陸晨龍家破人亡還有這一層原因,雖然很想問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謹(jǐn)慎起見,沒有開口問。
呂震池繼續(xù)說道:“這些年,本以為塵埃落定,大家可以繼續(xù)回到之前的默契平安無事,但是,最近發(fā)生的事情讓我們下定決心把他們清除”。
“什么事情”?
呂震池吐出一口煙霧,淡淡道:“陸晨龍還活著”。
“什么”!山貓驚訝得張大嘴巴,雖然之前猜測過陸晨龍有可能還活著,但真正聽到這個消息還是震驚不已。
“什么時候的事情,他知道嗎”?
“葉梓萱死之后,他沒告訴你嗎”?呂震池饒有興趣的看著山貓。
山貓低著頭,微微的搖頭。“原來他早就在防著我”。
“怎么?感到傷心”。
“沒有”,山貓?zhí)痤^,目光堅定,“這更加說明我的選擇沒有錯”。
呂震池沒有深究山貓此時的心態(tài),淡淡道:“生意人講的是以和為貴,我們向來也是這么做的,但是,這一次他們突破了我們的底線,必須鏟除他們”。
說著淡淡一笑,“現(xiàn)在知道我們?yōu)槭裁礇]有立刻除掉陸山民吧,雖然我們很想殺掉他,但相比于他,更強大的對手是躲在暗處的他們。陸山民之所以現(xiàn)在還活著,是因為他這個魚餌現(xiàn)在還不是死的時候。二十七年過去了,我不相信陸晨龍這二十七年什么都沒做,以他的性格,在這二十七年里肯定和他們結(jié)成了同盟,謀劃布局著怎么復(fù)仇,隱忍二十七年的一場謀劃,該是何等波瀾壯闊,相比于這個驚天布局,陸山民不過是投入池塘里的一顆小石子,不過是泛起一圈轉(zhuǎn)瞬即逝的浪花而已”。
山貓靜靜的思索了幾分鐘,欲言又止。
呂震池撇了山貓一眼,淡淡道:“有什么就說”。
山貓眉頭微皺,深吸一口氣說道:“不是我高看陸山民,這些年跟在他身邊,我親身經(jīng)歷過太多,親眼見證他是如何從一個懵懂的山野村民成長到今天的陰險狡詐。曾經(jīng)輕視他的人,幾乎都沒有好下場。他這個人有兩張截然不同的面孔,有著山里人的質(zhì)樸,但同時也有著山里人的執(zhí)拗,不惹急他,他就像一只人畜無害的小綿羊,任人揉捏也笑臉相迎,惹急了,他就是一頭兇狠的餓狼,不咬死對方絕不松口。而且,他不僅是在血拼中不怕死,還懂得合縱連橫,懂得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和機會,他的隱忍與他的狠勁兒一樣持久,絕不是一個好勇斗狠的莽夫。”
“繼續(xù)”。呂震池沒有做出評論。
“遠的不說,就說吳家,就為自己的自大付出了沉重的代價,而且這只是開始,不會就這么輕易結(jié)束”。
山貓看了眼呂震池,見對方?jīng)]有明顯的表情變化,繼續(xù)說道:“吳家的事情很明顯,陸山民充分利用了吳崢的野心,吳世勛和吳存榮的死與吳崢絕對脫不了干系”。
“而吳崢敢這么做必然有所倚仗,除吳世勛嫡系之外最大的兩個股東吳世成和吳世康一直沒有任何表態(tài),他們兩個是吳世勛死之前見得的最后兩個人,再結(jié)合之前發(fā)生在他們兩家發(fā)生的事情,說不定他們早就勾結(jié)上了”。
呂震池面帶微笑,僅僅是憑紙面上的資料就能在短時間內(nèi)推斷出這么多東西,的確是一個一等一的聰明人。
“吳崢在吳家的地位一向不高,這還涉及到吳家當(dāng)年的一件不為人知的家丑,吳世成和吳世康這兩人我了解,他們不會看得上吳崢”。
山貓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有些好奇,不過并沒有問。繼續(xù)說道:“我在陸山民身邊的時候也多少聽到過一些他的事情,他曾經(jīng)是黃九斤的戰(zhàn)友,是一個狠辣且野心勃勃的人,吳世成和吳世康兩人有把柄落在他手上也說不定”。
“你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陸山民暗中謀劃的”?雖然是發(fā)問,但呂震池臉上卻并沒有疑問的表情,就像是在陳述一件他早已知道的事情。
山貓點了點頭,“以我對陸山民的了解,八九不離十。從一開始他就選擇了死咬吳家不放的策略,他把握準(zhǔn)了吳世勛三兄弟的關(guān)系和吳家人的性格,先是對吳世康和吳世成施壓,繼而挑撥起三兄弟的矛盾,說不定當(dāng)初在‘一品閣’發(fā)生的事,以及后面與王家的矛盾,都是陸山民一手精心策劃的”。
呂震池笑了笑,悠然自得的說道:“他的確很有本事,要是沒有這番本事,我們又怎么能抓住他們的尾巴。吳家請的那個律師,還有那些暗中散布吳家丑事的人,呵呵,二十多年的積累,他們的本事確實不容小覷”。
“已經(jīng)抓住他們了”?山貓驚訝的看著呂震池。
呂震池端起白玉茶碗,押了一口,“你們不是叫他們‘影子’嗎,影子哪有那么容易抓住,這幫人小心謹(jǐn)慎得很。不過我并不擔(dān)心,你剛才不是說陸山民不會就此作罷嗎,我相信他們還會露出更長的尾巴”。
山貓訕笑道:“呂爺高瞻遠矚、運籌帷幄,乾坤宇內(nèi)盡在掌握之中”。
“別在我面前拍馬屁,我呂家從來不會瞧不起任何人,更不會輕視陸山民,這小子要是在給他十來年時間,說不定到真會成為禍害,所以這一次既要謹(jǐn)慎穩(wěn)健謀篇布局,也要電閃雷鳴般速戰(zhàn)速決,脫的時間越長越麻煩”。
山貓連連點頭,“但是吳家似乎只盯著陸山民,眼里沒有大局”。
說道吳家,呂震池面色頗為不悅。“一個和尚挑水喝,兩個和尚抬水喝,三個和尚沒水喝,這正是讓我頭疼的事情”。
山貓問道:“吳民生是不是對您和田家產(chǎn)生了不滿”?
呂震池沒有正面回答,淡淡道:“今天我接到了一個電話和一封郵件,電話是吳民生打來的,郵件是吳崢發(fā)的,你來說說看,他們都說了些什么”?
山貓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陷入思考之中,半晌之后說道:“吳民生對陸山民恨之入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魏家現(xiàn)在擺明車馬要對付吳家更是火上澆油,他應(yīng)該是想讓呂爺對陸山民和魏家下手”。
“至于吳崢,吳世勛和吳存榮死了,吳民生是他最后的障礙,而且時間拖得越久,對他越不利,如果吳家平穩(wěn)度過這段時間,吳民生必然容不下他,所以他應(yīng)該是想先下手為強”。
呂震池呵呵一笑,“山貓,你真是一只聰明的貓啊”。
“呂爺過譽了,我只是有些小聰明而已”。山貓趕緊低下頭說道。
“吳崢?biāo)闶裁礀|西,哪有資格與呂家討價還價,我打算明天約吳民生聊一聊,里應(yīng)外合替他清理門戶,也算是對得起這么多年的交情”。
呂震池面帶微笑,瞇著眼睛問道:“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