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總？你怎么在這兒？”
　　電光石火間陳瀟瀟意識到，給興創(chuàng)注資的機構(gòu)是中云資本。

　　“我來談點事情，沒想到剛落地深市就遇上陳總，你說這不巧了嗎？”李雷露齒笑，油滑之中帶著看熱鬧的意味。

　　中云投資興創(chuàng)，李雷必然也知道徐院士拒絕了瀾思，當初尋求合作不成，現(xiàn)在眼見陳瀟瀟吃閉門羹，心里不知道多得意。

　　陳瀟瀟沒有心情跟他閑聊，隨口說：“確實蠻巧的，我還有別的事，先告辭。”
　　“別著急走啊，”李雷一步跨過去擋在陳瀟瀟身前，“剛才看你捧著材料找徐院士，怎么，想找科大合作？”
　　他眼神輕浮又嘲諷，“恰好今晚跟徐院士吃飯的人是我，需不需要我?guī)湍阋]引薦，再美言幾句？”

　　走廊里一時安靜。
　　陳瀟瀟握緊文件袋，維持著最后的禮貌：“不必了，既然李總約了徐院士，就請快回席吧，總不好讓徐院士等你。”

　　“幾分鐘有什么關(guān)系，何況……興創(chuàng)的楊總您熟吧，他在里面陪著呢。”
　　李雷眼神落到陳瀟瀟手里的文件，“喲，材料沒送出去啊？陳總你說這是不是風水輪流轉(zhuǎn)，幾個月前我拿著材料找你，你看都不看，沒想到也有被別人拒絕的一天。”

　　“談生意被人拒絕是常事，再說上次的事都過去幾個月了，李總還念念不忘，會不會有失風度？”
　　“我就欣賞陳總您這張嘴，一貫能說會道。”李雷占不到便宜笑得越發(fā)尖刻，“都是朋友，要不陳總賞臉今晚一道吃，您也能多跟徐院士聊聊，說不定還有機會呢。”

　　去你大爺?shù)臋C會。
　　陳瀟瀟這些年見過不少無恥的人，但是像李雷這樣逮著不放沒完沒了嘲諷的，還真沒見過。

　　不還擊就太老實了。
　　陳瀟瀟：“好啊，我倒是樂意蹭飯，只是不知道楊總是否方便。我這一進門恐怕他有許多話說不出口，徐院士有多忙您該有數(shù)，下回約到她可就不知道什么時候了。你確定邀請我進去？”

　　欺負人不成反被將一軍，李雷戾氣瞬間被點燃：“陳總小人了不是？楊總這個人格局很大的，現(xiàn)在這年頭變化又太多，我倆下午還心疼陳總你一個小姑娘獨自支撐公司，要是哪天撐不下去，歡迎來投奔楊總。”

　　知道他說話難聽，沒想到會這么難聽。
　　陳瀟瀟臉色一變，血氣控制不住上涌。

　　還沒等開口，背后忽然有人——
　　“李總這話口氣不小，難不成是想并購瀾思？”

　　陳瀟瀟回頭，一愣。
　　居然是宋輝，他在深市？

　　李雷更沒想到在這里能碰上福山的人，表情不自然地打招呼：“這不是福山的宋總，您貴人事忙，怎么有空來深市。”
　　“我們打工人可不就是滿世界亂轉(zhuǎn)找項目，不像李總給自己干，還能偷閑跟陳總聊天。”

　　宋輝眼神落過來，不動聲色安撫陳瀟瀟：“不過話說回來，李總這么大胃口，有沒有問過福山？”

　　李雷嘴角輕抽，干笑兩聲，氣焰不自覺低下去。
　　投資機構(gòu)之間既有競爭又講究合作，中云資本在福山面前實在不夠看，李雷開罪宋輝斷斷沒有好處。

　　“隨便開個玩笑，宋總怎么當真了，再說就算有什么變動也得福山老大哥點頭，別人不說，我肯定第一個站在您辦公室等您示下。”李雷半真半假說。
　　“李總太客氣了。”

　　不遠處包間門開了又關(guān)。
　　李雷眼神一亮伸長脖子：“趙總！韓總！”

　　陳瀟瀟回頭，見趙正鈞和興創(chuàng)的一位姓韓的副總一起從包間出來，韓副總握著手機舉在胸口，顯然在跟什么人聯(lián)系。
　　如果李雷在這里讓人意外，趙正鈞出現(xiàn)就順理成章了，畢竟中云一貫抱緊趙的大腿。

　　“這么巧？”
　　趙正鈞目光在幾個人臉上來來回回，先跟宋輝寒暄兩句，發(fā)現(xiàn)陳瀟瀟在場表情微僵：“陳總也在？”
　　陳瀟瀟笑了笑：“李總請我進去呢。”
　　李雷：“……”

　　趙正鈞跟陳瀟瀟——以及當年陳瀟瀟的父親關(guān)系不算差，平心而論一開始他不愿意摻合瀾思和興創(chuàng)的競爭。
　　后來架不住李雷天天吹風，加上AI的風越刮越大，能填補公司戰(zhàn)略缺口，就伸手幫了李雷一把。
　　原本想盡可能低調(diào)不讓陳瀟瀟知道，沒想到李雷直接自爆，現(xiàn)在背后站著興創(chuàng)的副總，倒逼的他不得不選邊站隊。

　　趙正鈞無可奈何替李雷打圓場：“平常陳總可是請都請不動的大忙人，今天遇上難怪老李高興壞了，千萬別怪罪。”
　　“怎么會？”陳瀟瀟心里不痛快，臉上也只能笑著翻篇。

　　同時感受到趙正鈞身后的韓副總投來的目光不善。
　　眼神交錯，針鋒相對。

　　盡管是興創(chuàng)一隊的，但趙正鈞不想陳瀟瀟難堪，連忙推著韓副總和李雷離開：“抱歉各位，我們先去接個人，改天……”
　　“我們得去接科大物理學院的院長，”韓副總挑釁般看著陳瀟瀟，“陳總今天來這里做什么？”
　　不等陳瀟瀟開口，李雷搶先揭底：“來找徐院士談合作。”
　　“噢，那不巧了，科大正打算跟我們興創(chuàng)深度合作。”

　　兩人一唱一和，韓副總目光又挪到宋輝臉上。
　　不久前，興創(chuàng)被福山拒絕，正懷恨在心。

　　“這不是宋總，平常想見您一面可難如登天，今天咋有空來吃便飯？不過話說回來，還好當時沒見到您人，才促成了興創(chuàng)和趙總李總的合作。”
　　宋輝“哦”一聲：“那恭喜你了，按照興創(chuàng)的條件，能拉到投資也不容易。”
　　韓副總：“世道變化快，才考驗投資人的戰(zhàn)略眼光。再說現(xiàn)在扶持一家公司可不是給錢那么簡單，宋總有時間不如多跟跟瀾思，給陳總牽線搭橋認識幾位科大的教授，聊勝于無嘛。”

　　純粹惡心人。
　　宋輝瞇了瞇眼。
　　徐院士選擇了興創(chuàng)，對面天然氣勢更足。
　　形勢比人強，就算繼續(xù)逞口舌之利也始終是下風。

　　正在此時，走廊拐角處響起一陣交談聲。
　　片刻，一群人出現(xiàn)在通道盡頭，酒店經(jīng)理親自引路，可見對這撥客人的重視程度。

　　大家都不是白混的，一眼看出來的這批人里，為首的正是科大校長江建和。
　　他一邊走一邊跟身邊的人說話，而那位跟他一道平行的人居然是——任遠。

　　別說其他人。
　　就連陳瀟瀟都愣住了。

　　他們一行十來個人，個個氣度沉穩(wěn)，眉眼中精明又不失智慧，明顯都是科大的領(lǐng)導層。
　　江建和與任遠走在最前面，很快兩邊互相發(fā)現(xiàn)對面的存在。

　　目光相觸，任遠停下腳步。

　　“怎么了？”江建和問。
　　任遠把眼神從陳瀟瀟身上收走：“江校長，這位就是剛跟您提過的瀾思的陳總。”

　　在場所有人的眼神齊刷刷落到陳瀟瀟身上。
　　任遠望著陳瀟瀟的眼睛，輕輕點頭示意她過來：“陳總，這是科大的江校長，也是工研院的院士。”

　　……

　　什、什么情況？
　　一圈人都傻眼了。
　　任遠引薦陳瀟瀟認識科大校長？

　　事發(fā)突然，陳瀟瀟自己也始料未及，心臟砰砰直跳。
　　可對面任遠的眼神越發(fā)堅定，她慢慢心安，落落大方說：“江校長您好，我是瀾思的陳肖。”
　　江建和笑得爽利：“您好陳總，久聞大名，沒想到您這么年輕漂亮。”
　　任遠微笑接口：“是啊，她比我還小幾歲。”
　　“年輕有為，對了你們是……”江建和開口問，身后幾個校領(lǐng)導眼神也很微妙。
　　“同學，”任遠說，“大學同學，也是很多年的朋友了。”

　　窄窄的通道擠了小二十個人，動靜鬧大，旁邊包間門又開了。

　　“江老師？”徐院士很意外。
　　江建和更意外：“徐老師林老師，你們都在這兒呢？”
　　“校外那個項目，之前咱們討論過。”
　　“哦我想起來了……”

　　他們寒暄的間隙，任遠低聲問：“給你打電話怎么不接？”
　　陳瀟瀟一亮手機屏幕，發(fā)現(xiàn)十幾個未接來電和微信，懊惱道：“靜音了沒聽到。”
　　任遠掃過走廊里表情各異的人，皺眉：“有事？”
　　“……已經(jīng)沒事了。”

　　一股酸意從心口竄上眼眶。
　　陳瀟瀟垂下眼皮把情緒壓下去。

　　剛剛有事，很難受很憋屈……
　　但是現(xiàn)在，真的沒事了……

　　哪怕跟科大合作不成，有他在身邊溫柔地陪著，也足夠安慰。

　　打完招呼，江建和把手伸向任遠：“徐老師，這就是咱們請來坐鎮(zhèn)文學院的作家任遠。”
　　說完又給任遠介紹：“徐小光院士，也是咱們科大目前的常務副校長，以后文院需要什么支持，盡管找徐老師開口。”

　　科大文科發(fā)展不起來是每屆校長最頭疼的事，現(xiàn)在江建和請到了當代最著名的作家來教書，勢必能極大提高科大聲譽。
　　他稀罕地不得了，對內(nèi)對外給足任遠面子。

　　任遠和徐院士握手認識。
　　徐院士敏銳覺察任遠半個身子擋在陳瀟瀟面前，大有捧在手心護著的意味。
　　目光投向江校，后者很輕地點了下頭。

　　瀾思是業(yè)內(nèi)某細分領(lǐng)域?qū)嵙ψ顝姷墓荆煸菏孔畛醴浅？粗嘏c陳瀟瀟的合作。
　　只是按流程上報時被江建和壓下，內(nèi)部開了好幾次會嚴密討論，最終做出了駁回的決定。
　　退而求其次，徐院士為了盡快將科學研究與技術(shù)應用結(jié)合，只得答應見見興創(chuàng)。
　　但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她抿了下唇，意識到事情有了轉(zhuǎn)圜的余地。

　　李雷也嗅出不對，心一下子沉到谷底，連忙：“江校長您好，這位是我們興創(chuàng)集團的楊總。”
　　他把興創(chuàng)老總從人堆里拖出來。

　　楊總肥膩的臉堆滿笑：“江校長……”
　　“不打擾各位用餐了。”江建和壓根兒不接茬，對任遠說，“任老師，請。”
　　“江校長請。”

　　任遠說完，轉(zhuǎn)身自然地把陳瀟瀟從身后扶出來：“陳總，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