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多,天黑透了。
院子外的大門突然傳來解鎖的電子音。
正在橢圓儀上做訓練的陳瀟瀟耳朵一動,女性獨居的危機感一下子冒了出來。
這個點兒會是誰?
張阿姨?不對吧?她明明說最快年后回來的。
陳瀟瀟頭皮發麻,飛快按下暫停,側身躲在客廳死角,屏住呼吸摸出手機。
“門已開啟。”電子鎖程序死板地說。
下一秒房門被推開,同時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陳瀟瀟瞬間放松警惕,走出來愕然看著進門的人:“你不是去京市了嗎?”
任遠站在原地一語不發,過了會兒轉身換拖鞋,順手把手提包放在玄關,背對她說:“航班臨時取消。”
“哦,”陳瀟瀟其實不太相信,但也沒追問,“那你吃飯了嗎?”
“嗯。”
他的回答異常簡單,甚至有些抗拒說話的意味。
陳瀟瀟感覺出他情緒方面的不同,卻想不明白原因。
任遠已經走了過來,目光一路下移,落在她手上。
低頭一看,手機屏幕亮著。
陳瀟瀟笑了笑,隨口解釋道:“聽見有人進院子,差點兒報警……”
任遠看著她的眼睛,情緒不明,然后嚴肅到不近人情地說:“下次記得直接報警,真遇到危險警察會比我來得更快。”
嗯?
陳瀟瀟又看了看,才發現自己下意識調出的是他的手機號……
還好不是壞人,如果是,最寶貴的報警時間她就要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了。
任遠還在嚴厲看著她。
陳瀟瀟可憐巴巴:“下次知道啦。”
任遠鼻息重重呼一口氣,瞪她一眼別開目光。
橢圓儀還沒關,陳瀟瀟回到活動室切斷電源,又拿搭在扶手上的毛巾擦了擦汗。
擦完舉著毛巾,手部動作微妙停滯。
他們之間隔閡太多太深,每次任遠寡言少語,她總會提心吊膽。
結果一轉身,意外撞進一個溫柔的懷抱。
任遠個子很高,陳瀟瀟的頭頂只到他下巴。
她的頭微偏,耳朵貼在他胸口,鼻腔里猛地灌滿他身上成熟男人的味道。
“你……”陳瀟瀟心跳陡然加速。
還沒等她措辭,后腰猛地被扣緊,從額頭開始一連串細細密密的吻落下,慢慢輾轉到耳尖側頸。
任遠突如其來的熱情打得陳瀟瀟措手不及,膽怯促使她冒出逃走的念頭:“我沒洗澡……”
其實她的意思是放她先去沖澡,但面前的人動作一滯,微垂的眼睛里滑過意味不明的情緒,顯然誤會了什么。
“沒關系。”他嗓音沙啞。
同時摟著她后腰的手臂越收越緊,把她整個人輕輕提起,順勢迫使她抬頭。
唇舌火熱又克制地覆上去,起先只是反復舔舐她的嘴角唇瓣,很快變得霸道,撬開牙關瘋狂索取。
陳瀟瀟一時承受不住這般熱情,就要躲開時后腦突然被一滯大手按住,然后是新一輪更加放肆的索吻。
腿彎一軟被人抱起,再回神已經來到客廳。
她被放到沙發的角落,完完全全被人罩在身下。
耳邊任遠的氣息越來越急促,偶爾交錯的眼神也越發渙散,陳瀟瀟微微發抖:“不行……”
任遠抵著她的額頭,手臂處的肌肉緊繃得厲害。
片刻他閉上眼睛深呼吸,起身。
陳瀟瀟鉆身從他胳膊底下逃走:“我先去洗個澡……”
她隱約聞到了自己身上運動所致的汗味兒,雖然夾雜身體乳好聞的玫瑰香氛,但畢竟是汗,她潔癖……
或者是怕任遠潔癖……
沖上二樓,躲進衛生間,陳瀟瀟透了口氣。
她沒注意鏡子里的自己皮膚因有氧運動而變得格外紅潤,緊身的瑜伽服又把她的身材凹凸有致地勾勒出來,還在遲鈍思索誘發任遠熱情的原因。
快速洗過澡,擦了她覺得最有氛圍感的身體乳,然后把頭發吹到半干,從鏡柜里夠出一瓶因為過分香甜而被棄用的護發精油。
穿上寬松的家居服,陳瀟瀟開門下樓。
任遠也脫掉了外面穿的衣服,一身簇新的睡衣坐在沙發里出神。
聽見她的動靜,回頭。
一對視,陳瀟瀟立即感受到一股麻意從心臟向外蔓延,又開始慫,甩下一句“我先看會兒文件”狼狽逃回二樓。
然后她在書房和臥室之間遲疑,不知道選那邊會更加具有邀請的意味。
書房?萬一任遠覺得她真的在忙怎么辦?
臥室?又擔心對方過于君子而不肯破門而入……
正左右為難,忽然聽見任遠一步步上樓。
轉身,陳瀟瀟不知道自己表情有多緊張。
任遠抬眸,通透但不犀利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沒有戳穿,輕輕問:“真有事?”
“……”她選擇沉默。
“今晚陪我。”
雖然使用陳述句,但陳瀟瀟居然聽出了懇求的意味。
又一次被打橫抱起,不過這次情.欲已經湮滅,夾在兩人之間的,反而是不帶一絲欲望的溫柔。
“你怎么了?”陳瀟瀟終于意識到他不對勁。
任遠沒有回答,把她放回沙發,輕輕攬到自己懷里。
呼吸交錯,他手掌按照一定節奏拍撫陳瀟瀟的手臂:“沒事。”
然后下巴挪到她頭頂,片刻低頭親了一下,什么都沒說。
兩人就這樣靠著。
不知道是不是太安靜的緣故,還是任遠的懷抱太溫暖,陳瀟瀟閉著眼睛醞釀起困意。
神思游離,現實與虛幻界限模糊,忽然聽到他低低說“對不起”,以及后面很快的一句——
我愛你。
大腦掙扎了一下,陳瀟瀟試圖醒過來,但更多的理性密密麻麻告訴她,她沒有聽錯。
稀里糊涂安心睡過去。
客廳的燈光被調成最暗的模式。
只有一個人在昏黃里清醒著。
另一個起先靠在他肩膀,后來越睡越沉,慢慢滑下去,枕著他的肚子睡得昏天黑地。
睡衣寬松,陳瀟瀟扭幾下領口就被扯開,胸前的皮膚細膩光潔,偶爾幾處紅印,成為方才混亂情形最后的證據。
任遠默默拿來一條薄毛毯,蓋在她身上,閉目緩解情緒。
不久前在機場,地勤提醒他航班已經開始登機。
他不失優雅地跟張戴維告別,然后離開貴賓室。
一步一步,離登機口越近,出差的心卻越來越不堅定。
忽然很想見她。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呈燎原之勢無法壓制。
沖動之下,任遠當即聯系蘇長文,確認明日工作的時間,再重新定了機票,匆匆趕回家。
結果剛進門,就看見她穿著緊身的瑜伽服,細細的腰漏了一圈,身形窈窕曼妙。
好容易穩住心神,正打算給她上安全教育課,卻架不住她臉蛋紅撲撲、氣息也不勻地跟他撒嬌。
原本勾起往事心緒就蕩漾不定,哪里經得起她這樣“勾.引”。
任遠不由自主呼吸變重。
她沒對他設防,或者壓根兒還拿他當大學時代假正經的那個男生,沒意識到他是有著正常欲望的成年男人。
剛才是,現在也是。
她不知道情緒一遍遍激起又一遍遍壓下有多難受,還仗著熟睡肆無忌憚蹭他小腹。
簡直惡劣。
任遠控制不住低頭狠咬她嘴唇。
換來對方睡夢中委屈地嗚咽一聲。
*
陳瀟瀟生物鐘良好,次日七點準時自然醒。
她被送回臥室,仔細蓋好了被子。
下樓后發現家里沒有人,如果不是餐桌上的牛奶三明治,陳瀟瀟甚至懷疑昨晚出現了幻覺。
手機響了一聲。
她劃開微信。
【醒了嗎?】
她回——
【剛醒】
【有早餐】
【[開心]】
對面的人慢慢回復——
【我馬上起飛,跟你說一聲。】
【順利大后天就回來。】
飛機上,空姐又客氣地催促任遠關機。
任遠發完這一條,切換到蘇長文的頭像里,飛快打了幾個字——
【十點到。】
清晨的航班只會早到,九點五十飛機落地。
蘇長文等在接機大廳外,看到他來凝重的神情努力輕松。
“昨晚怎么啦?”他假作隨口一問,“為什么突然改變行程?”
任遠踏入越野車:“有點事情。”
“我當然知道有事,”蘇長文輕輕關閉車門,從后視鏡看他,“你倆又吵架了?”
任遠抬眼。
蘇長文臉色惆悵,嘆氣:“這次為什么?”
任遠:“……”
蘇長文一邊搖頭一邊把車開出去。
駛上快速路,突然聽到后面的人問:“能不能壓縮時間?”
“什么壓縮時間?”隨即反應過來,難以置信,“你著急回去?”
“嗯。”
“咋了昨天沒吵完?著急回去繼續發揮?”
“……”
“真搞不懂你們年輕人的想法,天天吵架,還要天天在一起。”
他說他的,任遠一句沒聽進去,眼前驀地浮現陳瀟瀟氣息凌亂弓著腰,從他身邊逃走的樣子,揉揉太陽穴:“確實發揮的不好。”
他后悔放她走了。
蘇長文不懂其中深意,還翻來覆去說著勸和的話。
煩了后,他搖搖頭,專心開車。
結果——
“我很想她。”
任遠無意識開口,腦子里頻頻閃過某些迷亂的畫面,非但揮之不去,反而愈演愈烈。
蘇長文下意識掃他一眼,而后明白過來什么意思……
他們吵架他心累,可他們秀恩愛……
特么的……
似乎也不是個滋味……
“我造了什么孽。”
蘇長文恨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