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刑警敲開了方鋼的家門,卻撲了個空,這家伙消息靈通的很,得知張松被捕,立刻逃竄,而且他具備一定的反偵察經驗,不是那么好抓的。</br> 經過干警們的連夜突審,張松已經交代了犯罪事實,檢察院做出批捕決定,近江市公安局發出通緝令,通緝殺人嫌疑犯方鋼。</br> 兩天后,方鋼在外地被捕,王鵬命案告破,兩名嫌疑犯涉嫌故意殺人罪,交檢方起訴。</br> 王鵬一死,曹子高雇兇殺人的證據鏈就斷了,而且王鵬沒有私人財產無力賠償,只能由肇事車輛的所有者進行賠償,這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官司,且有的打了,至今李信的醫藥費都是自己承擔,李秀承的家底子已經透支,靠的是學校的捐款和郝清芳的資助。</br> 對李秀承來說,最危險的時刻已經過去,這就像是兩頭猛獸在互相掂量對方的殺傷力,他表現出強悍的實力,讓曹子高背后的人不敢輕舉妄動,但接下來的漫長時光將會是痛苦煎熬的,兒子殘疾已成定局,且得不到賠償,真兇一時半會也不會伏法。</br> 這種結局,李秀承無法接受,不能妥協。</br> ……</br> 東郊,一號別墅,曹汝林和于欽坐在戶外的遮陽傘下談事,為了兒子的案子,曹汝林欠了不少人情,尤其是于欽的人情,這讓他有些不爽。</br> 如日中天的中院副院長和一個司法局處級閑散干部的地位是不同的,本來于欽有希望接替詹樹森,成為執掌公安系統的一員干將,但是在政治斗爭中誰也無法保證不敗,詹樹森倒了,于欽的政治生命也完了,但這個人不甘心失敗,靠著手上掌握的資源繼續活躍著,上面總是需要有人干臟活,少不了于欽這種人。</br> 陷害李秀承是于欽出的主意,親自安排的人手,曹汝林雖然知情,但不參與策劃執行,現在事情玩岔了,方鋼和張松被捕,他們豈能不慌。</br> “我這邊都安排好了,過失殺人,三年以上,七年以下。”于欽說,“下面就看法院怎么判了。”</br> 曹汝林點點頭,他防著于欽,誰知道這家伙身上有沒有竊聽器。</br> “我這個兒子,真是不省心,鬧出這么大事情來,也怪我,從事法律工作,難免得罪人。”</br> “兒子就是來討債的,可憐天下父母心。”于欽很會心的說道,“還是盡快打發到國外去吧。”</br> 曹汝林苦笑:“就他這個德行,去了美國更完蛋,美國可沒有爹媽罩著他,敢和警察耍橫,人家那邊真敢開槍的。”</br> 于欽說:“那更得送過去了,讓美國警察幫咱們教育孩子,多好。”</br> 曹汝林擺擺手:“再說吧,先把這一關闖過去。”</br> 老曹心里有數,兒子闖的這個禍事基本上塵埃落定了,雙方各有攻守,手段也差不多用盡了,現在是掃尾階段,別再出岔子就好。</br> 此時他的寶貝兒子曹子高正在別墅里打游戲,他被老爸禁足在家好幾天了,憋得都快炸了,家里雖然什么都有,但也比不上外面好玩,曹子高平時的生活是這樣的,睡到中午,起來隨便吃個早午飯,在家里打打游戲,上上網,等晚上這一頓大酒,大酒喝完,夜總會走起,夜夜笙歌,直到凌晨回家,每天消費五位數,這才叫生活。</br> 曹子高忍不住想出去玩,可是他媽就在樓下看著,而且汽車鑰匙也被收了,別墅距離市區很遠,想出去玩必須有人接應才行,于是曹子高想了一個辦法,從別墅二樓爬下去,找個朋友開車來接自己,大不了早點回來就行。</br> 傍晚時分,曹子高在家乖乖吃完晚飯,告訴劉風華:“媽,我要在屋里學外語,你別打擾我。”</br> 劉風華心花怒放,兒子終于開竅了,上進了,她忙道:“好好好,媽不打擾你學習。”</br> 話雖這樣說,劉風華還是悄悄溜上樓,側耳傾聽,兒子房間里傳來讀英語的聲音,她欣慰的笑了。</br> 其實屋里放的是ipad里傳出的聲音,曹子高已經從窗戶爬了出去,趁著夜色溜出別墅,朋友的車在外面接應,上了車,曹子高先拿過冰壺溜了兩口過癮,才道:“今天得玩點刺激的。”</br> 朋友說:“行,去酒吧找個辣妹,我那兒有皮鞭蠟燭手銬。”</br> 曹子高說:“那不夠味,上次在酒吧玩的那個還行。”</br> 朋友說:“高少,你消停消停不行么,再搞出事來,你爸不得打死你。”</br> 曹子高滿不在乎:“屁,老子惹出再大的事,他也得幫我兜著。”</br> 朋友妥協了:“行,你說上哪兒吧。”</br> 曹子高說:“想玩真大學生,夜總會那些都是假的,咱去江大門口瞅瞅。”</br> 朋友今天開的是一輛寶馬七系,驅車來到江大西門口,這里靠近財經學院和外語學院,女生比較多,曹子高在發動機蓋上放了一瓶飲料,開始等人上鉤。</br> 青春靚麗的女生們絡繹不絕從車前經過,就是沒人上來拿飲料,曹子高有些煩躁,忽然一個清潔工大媽路過,順手將瓶子拿了下來。</br> “你瞎啊,車里有人看不見!”曹子高推開車門就罵,忽然他的眼神被一個女孩吸引住,這身段,這傲嬌的小眼神,就像是一頭倔強的小鹿,在等著獵人的馴服,曹子高顧不上管清潔工了,吹了個口哨:“嗨,美女,去哪兒?”</br> “管的著么?”女生白了他一眼,繼續前行。</br> “美女,你的東西掉了。”曹子高接著調戲,那女生也是夠辣,回頭罵道:“勾搭你媽呢,煞筆。”</br> “有味,我喜歡。”曹子高心癢難耐,上車道:“跟上,我今天還就非她不可了。”</br> 寶馬車駛入了校園,跟在女生身后,曹子高舔著臉搭訕,女生板著臉走路,不再搭理他,曹子高尬撩幾句后,索性下車,從背后抱住了女生,直接往車里塞。</br> “我靠高少你玩大的啊。”朋友嚇了一跳,但還是很配合的加速離開,他相信曹子高的實力,就算把女生怎么著了,也能輕松搞定,不就是花錢么,一百萬砸下去,沒有搞不定的事兒,就像酒吧那個女中學生一樣。</br> 朋友開著車,放著震耳欲聾的音樂,壓制著后座的吵鬧尖叫,時不時瞄上一眼,樂呵樂呵,曹子高對付女人有一套,霸王硬上弓不是第一回了,但這次似乎有些不一樣,那女生非常強悍,一陣撕打后,曹子高發出凄厲的慘叫,朋友急忙停車,回頭看去,一把細長的尖刀頂在他咽喉:“開門!”</br> 車門開了,滿身是血的女生下了車,此時車還沒離開江大校園,她高聲疾呼:“救命啊!”一群學生圍攏過來,將汽車圍住,有人報警,有人叫了救護車。</br> ……</br> 這是傅平安第一次接到趙依的電話,這位大侄女比他小不了幾歲,但論輩分就得喊他一聲叔叔,趙光輝將女兒托付給傅平安照顧,但趙依是近江本地人,又一貫獨立自強,所以從來不麻煩傅叔叔,要么不出事,一出事就是大事。</br> 電話里,趙依冷靜的告訴傅平安,自己被人綁架,出手自衛,用刀殺了人,地點就在江大西門內梅園西路上。</br> “我馬上到。”傅平安掛了電話,匆匆走出圖書館,今天巧了,他來學校圖書館還書,距離梅園西路就幾百米,離得老遠就看到那邊人聲鼎沸,還有很多人向那邊趕過去。</br> 傅平安加快腳步,路上先給李秀承打了個電話,他之所以沒找皮天堂這路朋友,一來關系沒到那么近,二來江湖朋友也幫不上,還是李秀承能派上用場。</br> 一輛金色的寶馬740轎車被學生們圍在當中,周圍熙熙攘攘起碼幾百人,群情激奮,傅平安很快找到了趙依,她瑟瑟發抖,向周圍的同學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自己的經歷,在校園內被流氓綁架猥褻,要不是隨身帶著一把水果刀,后果不堪設想。</br> 趙依長得像年輕時的趙光輝,不是嫵媚嬌柔型,但清麗秀氣,配上颯爽短發,是很多男生的菜,本校的女生被外面的人綁架,這徹底激怒了江大的男生們,但他們目前還在理智狀態,就差一把火了。</br> 傅平安敲打車門,但是四個車窗緊閉,車里的人正在打電話,坐前排的人不認識,坐后排的眼熟,這不是曹子高么!此時的高少面色煞白,捂著下面,到處都是血。</br> 這貨居然還敢出來作惡?傅平安覺得匪夷所思,他飛身躍上引擎蓋,站在車頂上大聲疾呼:“同學們!我是傅平安!聽我說!”</br> 前任學生會主席傅平安的名頭在江大還是很好使的,頓時安靜下來,傅平安最擅長的就是煽動,但這會兒根本不用煽動了,只要說出曹子高的光輝歷史,學生們就炸了,不知道是誰開始的,撬起人行道上的地磚,砸在寶馬車的風擋玻璃上,緊跟著無數地磚砸過來,開車的嚇懵了,干了一件今生最愚蠢的事情。</br> 他踩了油門,寶馬車撞倒了一堆大學生,但是沒能跑遠就撞在花壇上,憤怒的大學生們將車掀翻,砸了個稀巴爛,幸運的是,在縱火之前,警察趕到了。</br> 校保衛處,轄區派出所,分局防暴隊全都出動了,三百多警力終于將事態控制住,車內兩名人員被緊急送醫,他們的面目嘴臉被幾百部手機拍下來,想事后找人頂替完全不可能了。</br> 人群中,李秀承和傅平安走在一起,臉上洋溢著興奮的紅光,就像革命年代的地下黨剛發動完一場學生運動。</br> ……</br> 曹汝林坐在奧迪a6的后排,正在閉目養神,忽然手機響了,不是工作手機,而是私人手機。</br> “曹院,出事了,子高在醫院,被人捅了幾刀。”打來電話的是一位公安口的領導。</br> “嚴重么?”曹汝林的心懸了起來。</br> “不算很嚴重,沒有生命危險,正在手術……醫生說,不影響生育。”</br> 曹汝林來不及問到底傷在哪里,讓司機調頭去醫院,又給劉風華打電話:“你為什么要把子高放出去!”</br> “沒有啊,子高在樓上背單詞呢,不信我拿著手機上去給你聽聽。”劉風華說,“你呀,總是戴著有色眼鏡看人,兒子轉性了,可上進了。”</br> 劉風華來到樓上,敲門,轉動門把手,屋里的單詞背誦聲音依舊,就是沒人開門。</br> “慈母多敗兒,你害了孩子啊!”曹汝林痛心疾首,司機體會領導的心情,把奧迪車開的飛快,警報也拉起來,嗷嗷的響,不大工夫來到醫院,在手術室門口,見到了公安口的熟人。</br> “曹院,情況有些嚴重,曹子高在江大校園里綁架女生,被抓了現行,現在江大幾千個學生要連夜上街呢。”熟人說。</br> “怎么可能呢?”曹汝林拿出手帕擦汗,他想不明白,為什么兒子調皮一下,就鬧出這么大動靜。</br> 熟人說:“上次事情,網上輿論還沒消停呢,子高也是心太大了。”</br> 曹汝林問:“究竟傷哪兒了?”</br> 熟人說:“那兒被扎了個洞,漏了,沒事,現在醫療技術發達,能縫上。”</br> ……</br> 江大,三千多名學生聚集,網絡時代,信息傳遞速度極快,傅平安第一時間拿到了相關監控視頻,曹子高在轎車上放飲料瓶,搭訕趙依,驅車跟蹤綁架,勇敢的女生自救逃脫,學生們包圍兇手,兇手被警察救走,以及曹子高的光輝歷史,全都公之于眾,現在學生們正在集會,向官方討要一個說法。</br> 這么大的行動,身為正牌學生會主席的劉康乾竟然毫不知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