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琴婉臉色也變了，“恩恩這么小，說這個太早了。”</br> 顧南音不以為意，“不小不小，我哥和我嫂子指腹為婚，小逸風和顧纖云也是，我和墨沉哥也算青梅竹馬。這叫從娃娃抓起，知根知底，省得像我爸那樣做冤大頭，被人做局設殺豬盤，一坑坑大半輩子，一毀毀一大家子。”</br> 華琴婉看看恩恩，再看看高高大大的墨鶴，真的很難接受，“年齡差太多了，你別開玩笑。”</br> 顧南音說：“我沒開玩笑，年齡不是問題，我爸比我媽大八歲，墨沉哥比我大五歲。”</br> “可他這個得差一二十歲。”</br> 華琴婉看向墨鶴，“小墨，你多大來著？”</br> 墨鶴如實說：“身份證上是二十，真實年齡我也不清楚。阿姨，你別往心里去，我沒打算結婚，我師父就一輩子沒結。我拿恩恩當小孩子，沒有任何居心。照顧她是因為她是小逸風的小姨，小逸風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br> 顧南音拍手叫好，“看，多單純的帥弟弟！如果我有妹妹，鐵定把他收了。”</br> “不說這個了，走，喝茶去。”華琴婉將話題岔開。</br> 傭人端來茶、點心和水果。</br> 三人去沙發前坐下。</br> 小逸風和恩恩跑到客廳的地墊上，去拼樂高。</br> 墨鶴端起一盤水果，去喂這倆孩子。</br> 他拿水果叉熟練地插起一塊，喂到小逸風嘴里，喂完又本能地去喂恩恩。</br> 華琴婉連忙小跑過去，手一攔，“我來喂恩恩吧，不麻煩你了，小墨。”</br> 墨鶴拿著水果叉的手一頓，僵在半空中。</br> 過了兩秒鐘，才緩緩收回來。</br> 之后墨鶴就一直默默地喂小逸風，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br> 中途小逸風要去衛生間。</br> 墨鶴帶他去。</br> 再回來，恩恩和華琴婉、顧南音不見人影了。</br> 茶幾上有手機一直震動。</br> 墨鶴走過去，震動停了。</br> 他掃一眼來電顯示，是：“硯書”。</br> 手機應該是華琴婉的。</br> 墨鶴怕陸硯書有急事，拿起手機去找華琴婉。</br> 找到樓上書房。</br> 墨鶴剛要敲門，聽到里面傳來華琴婉的聲音，“南音，這事以后不要再提了，不要把兩人往一塊湊。小墨人是不錯，聽傭人說那三天他一直照顧恩恩，比她們還要細心，可這不代表我要把恩恩托付給他。恩恩是我高齡拼著命生出來的，不可能和一個突然冒出來的，不明不白、父母不詳的人扯上關系……”</br> 后面的話墨鶴不想聽了。</br> 他彎腰輕輕把手機放到地上。</br> 轉身朝樓下走去。</br> 他不是個心思敏感的人，也不懂兒女情長為何物，卻被華琴婉那句“不明不白、父母不詳”傷到了。</br> 下樓，去房間換下衣服。</br> 墨鶴抱起小逸風就走。</br> 小逸風忙指著客廳的紙袋說：“師父，我小姨送你的衣服，別忘記拿。”</br> “不要了。”</br> 小逸風望著他的臉，“師父，你不高興了？”</br> 墨鶴面無表情，“沒有。”</br> “我外婆不同意你和我小姨在一起，但我支持，我姑姑也支持。不過我小姨太小了，等她長大點，你們再談戀愛。”</br> “這種話不要說，你小姨在我眼里和你一樣，都是孩子。”</br> 小逸風摸摸他的臉，“那你為什么不開心？”</br> 墨鶴答不上來。</br> 可能因為被嫌棄了，也可能是被嫌棄，導致了自卑。</br> 他很少有自卑情緒，活這么久，第一次。</br> 之前去國保局和異能隊等部門，被當成精神病轟出來，他都沒這么難過。</br> 外人嫌棄，他不會放在心上，偏偏這人是小逸風的外婆，恩恩的媽媽，他拿他們當親人。</br> 師父死后，他沒有親人了，小逸風的親人就是他的親人。</br> 回到日月灣。</br> 看著小逸風練了十分鐘馬步。</br> 晚飯墨鶴吃了很少一點，就早早回房躺下了。</br> 沒睡小逸風的床，單獨睡到了另一張床上，面朝里，閉著眼睛，不言不語。</br> 小逸風心事重重地望著墨鶴的背影，不知該如何是好。</br> 師父為他做了那么多，他總得為師父也做點力所能及的事。</br> 小逸風跑出去找顧北弦支援，“爸爸，我師父心情不好，你去安慰安慰他吧。”</br> 顧北弦道：“我剛聽南音說了，這就去看看。”</br> 來到兒童房。</br> 顧北弦長身玉立，在床邊佇立片刻，開口問：“不舒服？”</br> 墨鶴悶聲說：“舒服。”</br> “別扯謊，你就差把‘不高興’寫腦門上了。”</br> “很高興，我腦門上沒寫字。”</br> “好了，別嘴硬了。”斟酌片刻，顧北弦說：“恩恩還小，你……”</br> 墨鶴背對著他，一字一頓道：“這種事，以后不要再提，再提，我就自宮。”</br> 顧北弦沒想到他脾氣這么剛，忙說：“好好，不提了，那你笑笑。”</br> 墨鶴不肯笑，頭都不肯回。</br> 顧北弦盯著他墨云般的黑發，心想，身手再好，行事再成熟，年齡畢竟擺在那里，還是個孩子。</br> 他俯身在他床邊坐下，“想你師父了？”</br> “師父在小逸風身上，不用想。”</br> 顧北弦頓了頓，“那，想你爸媽了？”</br> “我無父無母，不明不白，身世不詳，沒什么好想的。”</br> “想你師兄藺鷙了？”</br> 墨鶴覺得顧北弦有種氣死人不償命的本事。</br> 他干脆閉緊唇，不再開口。</br> 顧北弦拿這小祖宗沒辦法，起身走出去。</br> 出門，將手機撥給顧謹堯，顧北弦說：“我們家小墨鶴生悶氣，我哄不好，你給他打個電話哄哄吧。你軸他艮，你倆應該有共同語言。”</br> 顧謹堯覺得顧北弦有種迷之自信，“我和墨鶴都沒正式見過面，怎么哄？”</br> “你童年不幸，他無父無母，你倆惺惺相惜。”</br> 顧謹堯松了口，“因為什么事？”</br> “南音那個事兒精，沒事亂點鴛鴦譜，把墨鶴和恩恩往一塊湊，我岳母不同意。”</br> “明白了。”</br> 顧謹堯要了墨鶴的號碼，撥過去。</br> 打了兩遍，墨鶴才接。</br> 顧謹堯道：“是弦哥讓我打的。我發現你拿望遠鏡在酒店樓頂觀察小逸風，你察覺我在酒店對面觀察你們，我們也算打過兩次交道了。我姓顧，名謹堯，叫我阿堯就好。”</br> 墨鶴坐起來，“我聽小逸風提起過你，久仰大名。”</br> “你身手應該在我之上，我勝在會用槍。”</br> 墨鶴很淡地笑了一下，“身手再好也沒用。”</br> 顧謹堯懂他的心理，“是的，身手再好，再無敵，也會有無奈的地方。比如我，我是私生子，母親未婚生育，從被人指指點點，自卑，怨恨，童年的傷要用一生去治愈。”</br> 見他如此敞亮，墨鶴也不再繃著。</br> 他唇角溢出一抹細微的苦笑，“我從小無父無母，和師父相依為命。師父死了，天塌了，以為找到師父，我會開心，可是找到了，又有新的煩惱。”</br> “要我幫你找父母嗎？我在異能隊干過五年，有人脈和經驗。”</br> 以前墨鶴對父母沒有多大的觀念，可是因為華琴婉一句“父母不詳”，入了心。</br> 墨鶴默了默，“好。”</br> “可以詳細說說嗎？有沒有什么物件能證明你的身世？”</br> “我師父說，我出生沒多久，就被送到他修行的道觀門口。道觀很難找，在深山，人煙罕至，普通人壓根就找不到，肯定是蓄意拋棄。包我的小被子和穿的衣服還在，還有一塊玉佩和一封信。”</br> “明天拿給我。”</br> “玉佩送人了，其他的明天拿給你，謝謝你，阿堯哥。”</br> 顧謹堯已經很久沒聽到過這個稱呼了，只有蘇婳這么喊他。</br> 頓了一下，顧謹堯低聲說：“不用謝。”</br> 話音剛落，一雙柔軟手臂從后面攬住他腰，“給誰打電話呢？阿堯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