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br> 顧謹堯給顧北弦去了個電話,約他和小逸風見面。</br> 約在周末。</br> 等到周六,一行人來到一家兒童主題的餐廳。</br> 餐廳既有用餐的地方,還有海洋球、攀巖墻、樹屋、大蹦床等兒童娛樂項目。</br> 一碰面,看到云瑾,小逸風就忙不迭地把手從顧北弦手里抽出來,一陣風似的跑到云瑾面前,抱著她的腿不撒手。</br> 他仰起小臉,望著云瑾,眼巴巴地說:“岳母,岳母,我好想你!”</br> 云瑾鼻子一酸,眼淚倏地到了眼底。</br> 自打犯病后,眼淚變得不受控制,說掉就掉。</br> 云瑾抬手抹一把眼角,彎腰將小逸風抱起來,親親他的臉蛋,盯著他的臉看了又看,“我的大寶貝越來越帥氣了!”</br> 小逸風傲嬌地一仰頭,“我不只帥氣,還越來越聰明了!”</br> 云瑾笑,“怎么個聰明法?”</br> 小逸風垂下長睫毛,故作深沉,“只可意會,不可言傳?!?lt;/br> 他趴到她耳邊小聲說:“其實是我媽媽讓我在外面低調點,怕研究所的人把我捉走,做研究?!?lt;/br> 云瑾學他的語氣同樣小聲說:“是得低調點,不過在岳母面前無所謂啦?!?lt;/br> 顧謹堯聽到了“岳母”二字,眸色微微一斂。</br> 顧北弦給了他一個眼神,那意思,順其自然吧,別糾正云瑾,會讓她多想。</br> 云瑾抱著小逸風不舍得松手。</br> 這孩子從娘胎里,她就看著,和自己生的一樣。</br> 搞不明白,為什么去年看到他,都忍不住胡思亂想?</br> 這明明是個孩子。</br> 小逸風摸摸云瑾的臉,“岳母,我長大了,快放我下來吧,別累著你?!?lt;/br> 云瑾覺得小逸風小小年紀就這么暖這么體貼,實屬難得。</br> 她彎腰把他放下來。</br> 小逸風走到被保姆抱著的小顧驍面前,伸出小胳膊抱抱他,一副小大人的口吻說:“嗨,兄弟,好久不見,甚是想念?!?lt;/br> 這是《甄嬛傳》里那位大豬蹄子皇帝的臺詞。</br> 柳嫂看的時候,小逸風瞄了眼,記下了。</br> 眾人笑出聲。</br> 可小顧驍太小了,才七八個月大,不會說話,只會沖小逸風揮舞小手手,咧著嘴樂呵呵地笑。</br> 小逸風覺得和他沒法溝通,有代溝。</br> 他又走到被顧謹堯抱著的顧纖云面前。</br> 打量顧纖云幾眼,小逸風好奇地摸摸她胖得像蓮藕似的小胳膊,童聲稚氣地說:“小胖丫,好久不見,你想我了沒?”</br> 女孩子比男孩子發育得早。</br> 相比小顧驍,顧纖云已經會無意識地說一些單音節字,比如爸爸媽媽之類。</br> 她張開小嘴巴,沖小逸風喊:“爸爸,爸爸,趴趴……”</br> 小逸風覺得這小丫頭憨乎乎的,大家都是同輩,她怎么能喊他爸爸?</br> 他有那么老嗎?</br> 他才三歲出頭。</br> 小逸風耐心地糾正道:“叫哥哥,哥哥,來,跟著我學,哥,哥?!?lt;/br> 顧纖云好奇地盯著他的嘴,很認真地學:“嘎,嘎,嘎嘎,嘎嘎?!?lt;/br> 云瑾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br> 顧謹堯目光溫柔地望著她。</br> 他已經很久沒看到云瑾笑得如此燦爛了,仿佛烏云散去,露出太陽的金邊。</br> 幾人坐下點餐吃飯。</br> 餐廳有給嬰兒準備的輔食。</br> 小顧驍要讓顧謹堯抱著喂。</br> 可能想證明自己長大了吧,顧纖云鬧著要坐在寶寶餐椅里。</br> 小逸風學著顧謹堯的模樣,喂顧纖云吃了點蒸的雞蛋羹。</br> 喂完,還拿口水巾幫她擦擦嘴角。</br> 顧纖云今天穿得很漂亮,淡藍色的公主裙,白色的長筒襪,胖胖的腳丫上套著一雙柔軟的公主鞋,頭上還扎了個大大的蝴蝶結。</br> 她性格比小顧驍活潑得多,坐在寶寶餐椅里亂扭亂動,手不停地扒拉著玩具,還把玩具往地上摔。</br> 小逸風抱著奶瓶,沖她嘆口氣。</br> 這小胖丫真愁人,一點也不文靜。</br> 他還是喜歡媽媽那種性格,不吵不鬧,清清雅雅,在他的印象里,永遠那么氣定神閑。</br> 調皮間,顧纖云的公主裙撩上去了,露出穿著長襪的小胖腿。</br> 小逸風搖搖頭,放下奶瓶,伸出小手幫她把公主裙的裙擺拉下來,用老成持重的口吻說:“顧纖云,你是女孩子,女孩子要文雅一點,記住了嗎?”</br> 顧纖云聽不懂,只是咧著小嘴巴沖他喊“嘎嘎,嘎嘎……”</br> 眾人忍不住笑。</br> 云瑾彎起大眼睛,嘖嘖稱贊,“小逸風和顧纖云好有cp感,不愧是從娘胎里就培養出來的感情。”</br> 顧謹堯欲言又止。</br> 他不能對她說,顧纖云有抑郁癥遺傳基因,別耽誤小逸風了,和他們家結親,也不利于你的病情。</br> 這種話,會讓云瑾更加自責。</br> 顧北弦拿起手機將三個小孩的畫面錄下來,發給蘇婳。</br> 蘇婳收到后,忍不住將視頻看了一遍又一遍。</br> 邊看邊笑。</br> 不知不覺,顧纖云和小顧驍長得這么大了。</br> 顧纖云的大眼睛和濃密的黑睫毛像極了顧謹堯的,性格卻像云瑾生病前的性格,活潑,咋咋呼呼的。</br> 小顧驍長相像云瑾,性格卻像顧謹堯小時候,沉靜,話少。</br> 基因是種神奇的東西。</br> 正盯著視頻出神,手機忽然響了。</br> 是云恬打來的。</br> 云恬道:“我考慮了三天,還是不想昧著良心指認我爸,爸爸只有一個,男人死了可以再找,爸爸沒了就沒了。我爸沒做錯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沒法幫警方指認他?!?lt;/br> 蘇婳微微揚唇,“沒想到你還挺孝順?!?lt;/br> 云恬沒吭聲。</br> 心里想的卻是,如果為了顧凜指認陸璣。</br> 陸璣一怒之下,肯定會和她斷絕父女關系,到時她的榮華富貴以及公司繼承權,全部化為泡沫。</br> 為著個男人,犧牲掉一切,不值得。</br> 手里有錢,想要什么樣的男人找不到?何況顧凜也不是太優質。</br> 憋了會兒,云恬說:“我爸想見你一面?!?lt;/br> 蘇婳一怔,“你爸醒了?”</br> “嗯,醒了,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元氣大傷,不能下床,體內臟器受損。明人不說暗話,秘籍是從你手里拿的,解藥你肯定有,我爸愿意出重金購買,哪怕是他公司一半的股份也行?!?lt;/br> 這個誘惑很大。</br> 但蘇婳還是義無反顧地拒絕了,“我不要,只要你爸還云瑾小姨一個公道?!?lt;/br> 云恬輕聲譏笑,“搞不懂你們這些所謂的好人,為什么如此執迷不悟?身為商人,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你不懂嗎?”</br> 蘇婳也不懂她和陸璣這種,為了所謂的利益,殺這個殺那個,連親爹親哥女朋友妹妹弟弟都害。</br> 午夜夢回時,良心不痛嗎?</br> “如果方便,你今天下午來一趟,我想你應該有很疑惑要解開?!痹铺駫鞌嚯娫?。</br> 打電話和柯北探討了一下,蘇婳決定去見陸璣。</br> 臨走時帶上了鹿巍和保鏢。</br> 藺鷙死后,能打過鹿巍的不太多,帶著他比較有安全感。</br> 來到醫院。</br> 陸璣已經從重癥監護室轉到了vip病房。</br> 他在重癥監護室躺了足足一個星期,才僥幸撿回一條命。</br> 讓蘇婳意外的是,陸璣眼睛閉著,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又暈過去了。</br> 坐在輪椅上的云恬,扭頭沖蘇婳瞇起眼睛輕笑一聲,“蘇婳姐還挺準時,歡迎歡迎。”</br> 蘇婳剛要開口。</br> 一道厚重的聲音傳來,“蘇小姐,幸會,幸會?!?lt;/br> 聲音悶悶啞啞,像從墻縫里鉆出來似的。</br> 只聞其聲,不見人影。</br> 蘇婳頓時渾身戒備,“是誰?”</br> 鹿巍迅速將她籠到身后罩著,沖著聲音傳來的墻吼道:“誰?滾出來!別裝神弄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