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傲霆扯了幾張抽紙，遞給蘇佩蘭，“孩子給我，你快擦擦眼淚。”</br> 蘇佩蘭抱著孩子，身子一撇，“不給，我還沒抱好。”</br> 顧傲霆攥著紙，“那你就別哭，別的女人哭，會讓人覺著可憐。你一哭，讓人忍不住想打人。人高馬大的女漢子，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話？”</br> 蘇佩蘭瞪他一眼，“那你閉上眼睛別看，我又沒求著你看，也不是哭給你看的。老孔雀開屏，自作多情！”</br> 蘇婳掀開被子要下床，去給蘇佩蘭擦眼淚。</br> 華琴婉忙按住她，“我去吧。”</br> 華琴婉走到蘇佩蘭面前，拿抽紙幫她擦干凈臉上的淚水。</br> 陸硯書道：“佩蘭姐，孩子給我吧，你別累著。”</br> 蘇佩蘭對陸硯書印象一向很好，順從地遞給他。</br> 轉過身，蘇佩蘭一把抱住華琴婉，“謝謝你生了這么好的孩子，讓我圓了當母親的夢，晚年衣食無憂，老有所依。”</br> 華琴婉也抱住她，“謝謝你救了婳婳，養大她，沒有你，我估計還待在精神病院里。”</br> 兩人抱在一起，各自落淚。</br> 顧傲霆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br> 別過頭，悄悄揉一揉眼睛。</br> 覺得女人就是矯情，動不動就哭，惹得他眼睛都發潮了。</br> 怕蘇婳累，幾人待了會兒，離開。</br> 沒多久，陸硯書讓人送上來兩個行李箱。</br> 行李箱里滿滿當當，都是他們給孩子買的禮物，里面放著個大紅包。</br> 紅包里是張支票。</br> 支票上的金額大到連顧傲霆看了都覺得驚訝。</br> 捏著支票，顧傲霆道：“原以為你爸媽生了恩恩，對你的疼愛會減淡，沒想到他們還是挺舍得的。”</br> 蘇婳淡笑，“哪有父母不疼愛自己兒女的？只是我長大了，且被公婆丈夫疼愛，他們放心了。”</br> 一句話說得顧傲霆眉開眼笑。</br> 沒過幾分鐘，蘇佩蘭又給蘇婳發了條信息：閨女，媽在桌上的花瓶下放了個紅包，你拿給孩子，密碼是你生日。</br> 蘇婳讓人去拿了。</br> 里面是一張銀行卡。</br> 蘇婳笑，笑中帶淚，“我媽真是，我給她的錢，她總舍不得花，存在卡里，找個機會又還回來。出去旅游也報最便宜的團，住的那套房子，都舊了，也不肯搬。”</br> 顧傲霆聽完，悶聲道：“下次再吵架，我讓著她點。以后她再抱小逸風和順寶，不，是小星妍，我也不跟她搶了。”</br> 蘇婳哭笑不得。</br> “叩叩！”</br> 有人敲門。</br> 門外的保鏢道：“少夫人，顧太太來訪。”</br> 顧太太肯定就是云瑾了。</br> 蘇婳笑，“讓她進來。”</br> 門推開，云瑾拎著補品，走進來。</br> 小逸風迎上去，萌萌地喊道：“岳母！”</br> 云瑾放下補品，彎腰將他抱起來，在他臉上左親親右親親，愛不釋手，“我的小女婿，好幾天沒看到你，岳母可想死你了！你有沒有想岳母呀？”</br> 小逸風端著一張萌帥的小臉，很認真地說：“想，但是更想小顧驍，他什么時候才能長大陪我玩？”</br> 云瑾撲哧笑出聲，“顧纖云也可以陪你玩呀。”</br> “顧纖云是女孩子，男孩和女孩有代溝，玩不到一塊去。”</br> 云瑾樂不可支，“孩子，你太單純了。等長大后，你會發現顧纖云才是最有意思的。”</br> 小逸風當然聽不懂其中玄機。</br> 蘇婳怕云瑾說著說著就下道了，急忙道：“瑾瑾，快過來坐。”</br> 云瑾放下小逸風，走到床前坐下，打量蘇婳一遍，夸道：“姐，你氣色真好，恢復得挺快的，看樣子還是順產好。我生顧纖云和小顧驍時，順轉剖，遭了兩遍罪，到現在刀口，一遇陰天下雨，都隱隱發疼。”</br> 蘇婳笑，“你恢復得也挺快，身材都快和從前一樣苗條了。”</br> “我看看孩子。”</br> 云瑾走到嬰兒床前。</br> 孩子已經睡著了，大眼睛閉著，睡得甜甜的。</br> 云瑾靜靜看她幾秒，輕聲道：“姐，你生的娃，為什么剛出生就這么漂亮？比顧纖云出生時好看多了。要不是小顧驍早就許給了南音家，我都想把這娃娃娶回家，當兒媳婦。”</br> 蘇婳忙抬手阻止，“別，南音會不高興的。”</br> 云瑾唇角漾起淺淺梨渦，眼神卻有點飄忽，“我就隨便說說，長大后誰娶誰，也不是咱們大人說了算的。”</br> 蘇婳一怔，覺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br> 總感覺云瑾這句話，好像話里有話。</br> 環視一圈，云瑾問：“弦哥呢？”</br> “他去公司處理公事，回來又去了靳帥病房。”</br> 云瑾一頓，“靳帥怎么了？”</br> “割腕自殺。”</br> 云瑾面色一變，“自殺？這么嚴重？為什么自殺？”</br> “為情。”</br> “這小子，沒想到能鬧出這么大動靜，看不出來，我等會兒走的時候去看看他。”</br> 又待了會兒，給了紅包，云瑾離開。</br> 下樓，去了急診科大樓。</br> 云瑾來到靳帥病房。</br> 顧北弦正在同靳帥說話。</br> 見云瑾來了，顧北弦道：“你好好勸勸這小子吧，我要去看我女兒了。”</br> “好的，弦哥。”</br> 顧北弦離開。</br> 云瑾拉了把椅子在床邊坐下，將靳帥上下打量一遍，“一直覺得你沒心沒肺的，沒想到你會為情自殺。”</br> 靳帥開口，“為了對付我媽，用魔法打敗魔法。”</br> 云瑾拿起一只桔子剝起來，“大姐呢？她知道嗎？”</br> “知道。”</br> “沒來看你？”</br> 一句話戳到靳帥的心窩子。</br> 他垂下眼簾，神情失落，“以為割腕能挽回我和她的感情，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她給我打來的分手費，附帶‘好聚好散’四個字。”</br> 云瑾纖長手指輕輕揉著桔子皮，“你媽那性格，我有所耳聞，據說和我婆婆不分伯仲，沒幾個人能受得了。站在大姐的立場上看，分了也好。”</br> 靳帥掀起眼皮，翻她一眼，“不會安慰人，就不要安慰。”</br> “我說的是真話，有個難纏的婆婆會把幸福指數降得很低很低。我大姐本來就什么都不缺，只缺幸福和快樂，沒必要跑到你們家去受氣，自尋煩惱。”</br> “理是這么個理，可我舍不得華錦，我愛她，很愛。”靳帥痛苦地閉上眼睛。</br> 濃密的睫毛輕輕顫著，在他眼底留下一層淡淡的陰影。</br> 那陰暗，讓他看起來分外惹人心疼。</br> 有那么一瞬間，云瑾有點羨慕顧華錦。</br> 雖然靳帥配不上她，可是靳帥對她的愛，卻是全心全意的，甚至不惜為了她自殺。</br> 以前靳帥暗戀她那么多年，又追了云恬兩年，說放下就放下了。</br> 原來男人并不是放不下心中白月光。</br> 幾分鐘后，靳帥睜開眼睛，看向發呆的云瑾，“你愣什么神？那桔子跟你有仇嗎？被你蹂躪得面目全非了。”</br> 云瑾笑，“沒什么。”</br> “有心事？是因為阿堯嗎？”</br> 云瑾嗯一聲。</br> 靳帥道：“雖然我看那小子不順眼，可是憑心而論，那小子軟件硬件都是萬中無一，對你也沒得挑，還是你努力追來的，還有什么不知足的？</br> 云瑾垂下眼睫，盯著手中揉爛的桔子皮，輕聲說：“可能我產后抑郁太多心，也可能他真的不夠愛我，我總覺得不太對勁。你知道嗎？他對我太好了，好得近乎完美。我們從來沒吵過架，他事事順著我，什么都依著我。這很不真實，像空中樓閣，像海市蜃樓，美卻空，你懂這種感覺嗎？”</br> 靳帥點點頭，“我懂，華錦就是太完美了，無可挑剔。她還非常懂我，無論什么都未卜先知，會提前備好一切。分手后，我難過得要死，她看起來卻云淡風輕。她拿得起，放得下，我卻放不下。我好想她，想得特別難受……”</br> 眼圈一紅，淚水情不自禁流出來，靳帥難受地閉上眼睛。</br> 想擦眼淚，奈何一只手輸液，另一只纏著繃帶。</br> 云瑾扯了紙巾，想給他擦，覺得不太妥當。</br> 叫護士和保鏢進來幫忙擦吧，又有點小題大做。</br> 眼瞅著靳帥眼淚都流到嘴里了，云瑾抬手把紙按到他臉上，草草抹了兩下，嫌棄地說：“別哭了，一個大男人怎么那么愛哭鼻子？”</br> 靳帥眼淚流得更兇了，“我都這樣了，華錦也不來看我，還給分手費氣我，她一點都不心疼我。”</br> “大姐是女強人，女強人冷靜理智，智商高于普通人，想得也長遠。她給你分手費，肯定別有深意。”</br> 靳帥淚眼模糊看向她，“什么深意？她是不是想和我玩欲擒故縱？”</br> “大姐才沒那么無聊，也沒時間玩這些沒用的，她是想及時止損。”</br> 靳帥覺得云瑾說話也挺損的。</br> 他才不是那個要被及時止的“損”。</br> 靳帥吸了下鼻子，抬起下頷指向門口方向，“向后轉，那里有門，您請吧。沒見過你這樣的，除了會火上澆油，雪上加霜，往人傷口上撒鹽，你還會做什么？”</br> “長痛不如短痛，只要這樣，你才能放下過去。”云瑾站起來。</br> 見他淚流滿面，著實可憐。</br> 云瑾又扯了幾張紙巾，往他臉上隨便抹了幾把，“怎么沒請個護工照顧你？”</br> “我爸那個高級護工正在衛生間里拉粑粑。”</br> 云瑾剛要開口，門忽然從外面推開。</br> 緊接著走進來一道頎長堅硬的身影。</br> 是顧謹堯。</br> 云瑾的手還按在靳帥臉上。</br> 從顧謹堯的方向看過去，兩人動作著實曖昧。</br> 顧謹堯視線在云瑾手上停留一瞬，眼神沉了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