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巍的車子開走了。</br> 秦野上前問關嵐,“岳母,您沒事吧?”</br> 關嵐撣撣上衣上的折痕,“沒事,鹿巍這人雖不是個東西,卻不敢打我。”</br> “不,他打過鹿寧。去年在醫院,他用輸液管差點把鹿寧勒死。”</br> 關嵐一怔,隨即怒道:“這個該死的老東西!簡直喪心病狂!毫無人性!連自己親生女兒都打!他怎么不去死?這么大的事,怎么沒人告訴我?”</br> “鹿寧怕你擔心,不讓我們說。”</br> 關嵐嘆口氣,“寧寧那孩子太懂事了,什么事都自己扛。”</br> 風波過后,一行人開始用餐。</br> 吃完飯后,相繼辭別。</br> 蘇婳和顧北弦手牽手朝自家走去。</br> 兩個保鏢跟隨身后,離著四米左右的距離。</br> 走至一半,身后傳來一道男聲,“北弦賢侄,請留步。”</br> 一聽這聲音,顧北弦就本能地反感。</br> 不用回頭,都知道是鹿巍。</br> 沒想到他陰魂不散,走了,又返回來。</br> 顧北弦轉身,“有事?”</br> 鹿巍坐著電動輪椅過來,沖顧北弦討好一笑,“不好意思,大晚上的還要打擾你們。”</br> 保鏢急忙上前攔住他。</br> 顧北弦則將蘇婳拉到自己身后護著,冷著一張俊臉道:“知道是打擾,就不要做不好意思的事。”</br> 鹿巍絲毫不覺得尷尬,厚著臉皮看向他身后的蘇婳,“蘇小姐,我誤服了寧寧給的藥,每到月底,就發作,渾身酸疼難忍,不吃解藥不行。你能把解藥的配方給我嗎?我愿意拿功夫秘籍換。”</br> 蘇婳微微一笑,“這事你和鹿寧商量吧。”</br> 鹿巍眼底一片陰翳,“那丫頭煞費苦心算計我,用藥控制我,不可能完全解掉我身上的毒。聽聞蘇小姐宅心仁厚,溫柔善良大度。如果你把我身上的毒全解了,你要什么,我給你什么,除了我這條命。”</br> 老狐貍的話,蘇婳一個字都不信。</br> 鹿寧好不容易用藥控制住鹿巍。</br> 相當于給他上了把鎖。</br> 她怎么可能傻到去把這把鎖打開?</br> 蘇婳輕笑,“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鹿寧始終狠不下心給你下狠藥,是你自作聰明,問她要了藥方,服了藥,導致中毒。我可以給你配解藥,但是我會再下新的藥,藺鷙就是這么被我整進牢里的。你比藺鷙還厲害嗎?如果比不過,就老老實實聽從鹿寧安排吧。”</br> 鹿巍臉色瞬間黑了,咬牙道:“算你狠!”</br> 他扭頭沖徒弟一甩手,“我們走!”</br> 等他們走遠。</br> 蘇婳看向顧北弦,“有沒有覺得我和以前不一樣了?”</br> 顧北弦點點頭,“是不一樣了。以前溫婉寧靜,與世無爭,小女人一個。現在有勇有謀有擔當,妥妥的大女人。”</br> 蘇婳莞爾,“怕我嗎?連鹿巍都說我狠。”</br> 顧北弦牽起她的手,和她十指交握,“不,現在的你,讓我特別有安全感。有妻如此,家宅安寧,我只要負責努力賺錢養家就好了。這就是大男人的快樂。”</br> 蘇婳嫣然一笑。</br> 人不犯她,她不犯人。</br> 人若犯她,她必犯人。</br> 如果鹿巍敢出手傷她家人,她絕對不會放過鹿巍。</br> 回到家。</br> 蘇婳把鹿巍來找她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訴鹿寧。</br> 鹿寧靜靜聽完,沉默幾秒,“如果我爸敢胡作非為,你盡管出手,不要顧忌我。”</br> “好。”</br> 放下手機,門外傳來敲門聲。</br> 鹿寧起身去開門。</br> 進來的是秦姝。</br> 秦姝上下打量她幾眼,眼里露出心疼的神色,“你孕吐太嚴重,我和你媽的意思是,等你生下孩子再給你們辦婚禮,你看可以嗎?”</br> 鹿寧睫毛輕垂,“聽您的,不用大辦,幾個親戚聚在一起吃頓飯就行。”</br> “不,要大辦。阿野是我大兒子,你是我大兒媳婦,是顧家長媳,不只要大辦,還要辦成全京都最隆重的。”</br> 鹿寧心中涌動著濃濃的感激。</br> 外公家是書香門第不假,但是在這個現實的社會,只認錢。</br> 他們家和顧家在財富上,差著天塹。</br> 可是顧家該有的禮數一樣不少,也沒因此瞧不起她。</br> 秦姝拍拍鹿寧的肩膀,“婚紗和嫁衣得提前準備,你這幾天挑著身體舒服的時間段,去媽店里選選面料和款式。”</br> “好的,媽。”</br> 隔天上午。</br> 鹿寧來到秦姝的婚紗館里。</br> 秦姝親自下樓來迎接。</br> 她穿一身精干的黑色職業套裝,腳踩五公分高跟鞋,步伐優雅美麗,遠遠沖鹿寧招手,“兒媳婦!”</br> 隔著二三十米遠的距離,鹿寧微微一笑,喊一聲“媽。”</br> 走著走著,秦姝腳下忽然一滑,本能地朝前跌去。</br> 地板上是剛才客人不小心打翻了一杯水,工作人員還沒來得及拖。</br> 說時遲那時快!</br> 一道身影閃電般飛過來,一把扶住秦姝。</br> 秦姝心有余悸,反應過來才發現,扶她的是鹿寧。</br> 秦姝頓時心驚肉跳,急忙按住鹿寧雙肩,聲音都開始發顫了,“傻孩子,你懷著孕,我摔一下就摔一下吧。你肚中孩子要是有個閃失,我怎么向阿野交待?”</br> “沒事的,媽。”鹿寧反過來安慰她。</br> 剛才她純屬本能反應,沒想那么多。</br> 事后,也是手心微微出汗。</br> 潛意識里,她已經把秦姝當成了最重要的人,因為她是她愛人的母親。</br> 工作人員急忙過來將地板上的水擦干凈,連聲向秦姝道歉。</br> 秦姝是個大度之人,簡單說了一句。</br> 她攙扶鹿寧上樓。</br> 鹿寧對婚紗不太挑剔,很快挑好一件款式簡潔的婚紗。</br> 婚紗選好,秦姝帶鹿寧來到一個特制的衣柜前。</br> 輸入密碼打開。</br> 里面是一套繡金線的新娘嫁衣,嫁衣上繡著鳳凰、鴛鴦、孔雀等象征吉祥的花紋。</br> 金線繡得太多,都看不出底下的紅了。</br> 看繡工看面料,價值肯定不菲。</br> 秦姝手指輕撫嫁衣上的圖案,輕聲說:“這套嫁衣是當年我出嫁時,我媽送給我的,四個繡工耗時一年半才繡成。我媽祖上是外地富商,當地有個風俗,嫁衣以后傳給兒媳或者女兒,可以將幸福代代相傳。蘇婳辦婚禮時,我想傳給她,奈何當時我婚姻不幸,怕影響他們夫妻。后來打算給南音,但南音身高不夠,撐不起來。你和我身高身材都差不多。如果你要,我稍作修改。如果不要,就重新給你定制。不是為了省錢,就是一份美好寄托。我和老顧分分合合,吵吵鬧鬧一輩子,現在重修舊好,也算先苦后甜吧。”</br> 鹿寧心底潮氣氤氳,摸著嫁衣領子,“要,我就要這套,很喜歡。”</br> 秦姝凝視她消瘦面龐,“這幫孩子你和阿野是最苦的一對,媽希望你們長長久久,和和美美。”</br> 鹿寧聲音發濕,“謝謝媽。”</br> 秦姝別過頭抹一把眼角,笑,“該我謝謝你才對。你是大嫂,長嫂如母。百年后我和老顧不在了,這個家要靠你撐起來,辛苦你了。”</br> 見她如此放心自己,鹿寧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秦姝,“好的媽,您放心,我會保護好他們,誓死護佑他們一生平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