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女護士急忙安慰顧謹堯：“不是讓你保大保小的意思。產婦急性胎兒窘迫，雖然危險，但現在醫學發達，出現意外的概率極低。請在這里簽字，孕婦要馬上做手術了。”</br> 顧謹堯握著筆，找到需要簽字的地方，唰唰幾筆簽好，遞給護士，“請一定要救云瑾，救倆孩子。”</br> “放心，我們會盡力。”</br> 護士拿著手術同意書，去走程序。</br> 一行人快步走到手術室附近。</br> 顧謹堯漆黑堅硬的雙眸，死死盯著手術室的門。</br> 未說擔心，全是擔心。</br> 手術室里躺著的，是他的妻子和孩子。</br> 是他余生的伴，是他的親骨肉，他的家人。</br> 他最親的人。</br> 明明護士告訴他，出現意外的概率極低，可他還是忍不住擔心。</br> 難以想象，如果那娘仨出現意外，他該怎么活？</br> 他垂在身側的雙拳，情不自禁握緊。</br> 心像是被什么摁住了，憋得透不過氣來，胸口沉沉墜墜。</br> 剛開始是悶著疼。</br> 過了一會兒，刀絞一般。</br> 顧北弦拍拍他的肩膀，“別把事情往最壞處想。剖腹產現在已經是很普通的手術了，每天都有那么多人做，醫生相當有經驗。你看我，當年蘇婳生孩子，那才叫一個驚險，羊水栓塞，直接去鬼門關走了一遭，險些要了她的命，也差點要了我的命。”</br> 顧謹堯沉著臉說：“就生這一胎，以后再也不生了。”</br> “你一胎得倆，生一胎也夠了。”</br> 顧謹堯心里暗暗決定，等云瑾出了月子，他就去做結扎手術。</br> 生孩子這事，風險太大了。</br> 一有風吹草動，簡直要人命。</br> 他抬手用力摁了摁胸口位置，緩緩閉了閉眼睛。</br> 秦野更是臉都變了色。</br> 他扶著鹿寧走到遠處坐下，生怕她留下心理陰影，回頭再悄悄把孩子打了。</br> 不想讓她受罪，可又想用這個孩子留住她。</br> 鹿寧反過來安慰他，“我沒事。你放心，這個孩子我說要生，就一定會生。”</br> 千言萬語凝聚在心口，秦野卻什么都沒說，只是用力握緊她的手。</br> 手術室里。</br> 云瑾躺在手術床上。</br> 無影燈將手術室照得一片雪白。</br> 醫護人員圍著她忙忙碌碌。</br> 手術室要求無菌，不能陪產。</br> 看不到母親，看不到蘇婳和鹿寧，更看不到顧謹堯，云瑾忽然覺得孤單，很沒有安全感。</br> 又擔心腹中胎兒的安危。</br> 云瑾腦子亂成一團糟。</br> 長這么大，從來沒這么驚慌失措過。</br> 由于無痛分娩使用的麻醉藥物和鎮痛藥物劑量較小，代謝速度較快，做剖腹產還要再打麻藥。</br> 麻醉師通過硬膜外導管，往她體內注入麻醉藥物。</br> 打完麻藥，要等四到十分鐘，才能動手術。</br> 云瑾忽然想起來一件事。</br> 她偏頭看向主任醫師，“醫生，孩子不會有危險吧？”</br> 醫生邊做手術準備，邊說：“發現得早，搶救及時，出現意外的幾率極小，別擔心，放輕松。”</br> 云瑾暗暗松了口氣，“那剖腹產的時候，可以順道結扎嗎？我在網上查過資料。”</br> “結扎不是小事，得讓你丈夫簽字。”</br> “不用，我自己簽就好，孕婦可以自己簽的。我懷了雙胎，以后應該不用再生了。”</br> 手術同意書很快拿來。</br> 云瑾握著筆在上面簽下自己的名字，因為疼加上慌亂，字寫得歪歪扭扭。</br> 簽完，云瑾還想說什么，意識開始變得模糊。</br> 眼皮也越來越沉。</br> 能聽到醫生說話，但是舌頭想動卻動不了。</br> 幾分鐘，云瑾失去知覺……</br> 仿佛過了很長時間，也仿佛過了很短時間。</br> 等再有意識時，云瑾已經被推進監護室，進行觀察了。</br> 睜開眼，云瑾看到旁邊的嬰兒床上放著兩個小小的嬰兒。</br> 用小被子包著。</br> 云瑾緩了緩神，先問護士：“孩子一切正常嗎？”</br> “一切正常。”</br> 云瑾一直懸著的心，咚的一聲落了地。</br> 這才有心思打量倆孩子。</br> 倆小孩小臉紅紅的，額頭上有未退的胎脂，眉毛很淡，嘴巴小小的。</br> 頭倒是圓的，頭發軟而短，濕濕的油油的。</br> 一個眼睛，一睜一閉。</br> 另一個睜著雙眼，似好奇似茫然地盯著她。</br> 云瑾挺失望。</br> 這和她想象的不一樣。</br> 顧謹堯那么英俊，她長得也漂亮。</br> 為什么生出來這么丑的倆娃？</br> 云瑾越想越郁悶，“護士姐姐，你們是不是搞錯了，這是從我肚子里剖出來的嗎？”</br> 護士笑了，“剛生出來的寶寶，長成這樣，已經很漂亮了。新生兒五官還沒長開，會越長越好看的，你放心好了。”</br> “真的？”</br> “千真萬確，你和你老公都好看，孩子怎么長也不會丑的，放一百個心好了。”</br> “好吧，是男孩還是女孩？”</br> “龍鳳胎，一兒一女，先剖出來的是女孩，女孩是姐姐。”</br> 云瑾頓時喜笑顏開！</br> 她抬起手，沖倆孩子打招呼：“顧纖云，顧驍，你們好哇，我是你們的媽媽。我叫云瑾，你們可以叫我二瑾。不對，你們應該喊我媽媽。”</br> 護士被逗笑了。</br> 剛剖完就這么活潑的產婦，很少見。</br> 大部分產婦剖完，都像丟了條命，話都沒力氣說。</br> 在觀察室里又觀察了一個多小時。</br> 云瑾被推出觀察室，要送回病房。</br> 剛一出門，顧謹堯就迎上來，眉眼間是掩飾不住的擔心。</br> 他隔著衣服握了握云瑾的手臂。</br> 那一握，勝過千言萬語。</br> 顧謹堯看向護士，“我太太怎么樣？”</br> 盡管醫生一個多小時前出來，已經告訴過他了，可是顧謹堯還是想再問一遍。</br> 護士笑，“手術很成功，母子母女健康，你太太狀態也很好，有驚無險。”</br> 這時一群人呼啦啦圍過來。</br> 全是熟悉的面孔。</br> 云家人，顧家人。</br> 顧南音和楚墨沉也來了。</br> 顧南音哭得鼻子紅紅的，眼睛都腫了。</br> 看到云瑾，她破涕為笑，湊過來，想抱抱云瑾，不敢抱，怕抱壞了，摸也不敢摸，只能沖她豎起大拇指，“瑾瑾，真棒，又順又剖，生兒生女，一下子全經歷了。”</br> 云瑾哭笑不得。</br> 很快，顧謹堯和醫護人員將云瑾和孩子送進vip產房。</br> 把云瑾挪到產床上。</br> 還要繼續觀察六七個小時。</br> 怕云瑾累，眾人悄悄離開，只留顧謹堯和云太太。</br> 顧謹堯坐在床邊，一直拉著云瑾的手不肯松。</br> 那架勢，仿佛一松手，她就要消失似的。</br> 云瑾被他握得手都痛了，心里卻甜滋滋的。</br> 有種被他深深在意的感覺。</br> 這讓她很有安全感。</br> 她白著臉沖他笑了笑，“害你擔心了。”</br> 顧謹堯卻笑不出來，濃長的睫毛垂下來，在眼底落了一片陰影，“不只擔心，魂都沒了。”</br> “那我幫你叫魂，阿堯，阿堯，魂來了，回來了，你的二瑾和你的顧纖云、顧驍在等你。”</br> 顧謹堯還是笑不出來，“以后打死也不生了，就生這倆。”</br> 云瑾燦然一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所以我剖腹產的時候，結扎了，以后可以不帶套了。”</br> 顧謹堯忍俊不禁。</br> 生死攸關，他擔心得魂都飛了，她還有心情想那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