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br> 蘇婳來到小顧胤住的醫院。</br> 保鏢提著玩具和零食禮盒，緊跟在她后面。</br> 病房里。</br> 小顧胤躺在病床上，手背扎著針，正在輸液。</br> 薄被下的身體細細小小一只。</br> 瘦巴巴的小臉泛著不正常的紅，額頭上敷著退燒用的冰袋，小嘴因為缺水像片蔫蔫的葉子，眼神里是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憂郁。</br> 華天壽坐在床邊，正端著小碗哄他吃飯。</br> 可小顧胤連嘴都不張。</br> 華天壽松皺的老臉變得愁苦。</br> 蘇婳走過去，輕聲問：“外公，孩子怎么樣了？”</br> 華天壽眉頭皺著，“高燒好不容易退下去，過幾個小時又起來，反反復復，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徹底好。”</br> “什么病？”</br> “抽血查了下，是流感。病毒是一方面，我覺得這孩子還有心病的原因，天天哭著找媽媽，找爸爸，半夜做夢都在喊‘媽媽不要扔下我’。一天到晚飯也不好好吃，瘦得皮包骨頭。”華天壽重重嘆了口氣，“小孩子有什么錯？大人作的孽，為什么要讓他來承擔？”</br> 當了媽的人，最聽不得這個。</br> 蘇婳心口堵堵的，不太好受。</br> 她朝華天壽伸手，“我來吧。”</br> 華天壽將碗給她，起身讓開。</br> 蘇婳端著碗坐下，拿湯勺舀了一勺粥遞到小顧胤嘴邊，聲音放柔，“胤胤乖，來，張嘴喝口粥。要好好吃飯啊，等你長高了，你媽媽就回來了。”</br> 小顧胤扭頭看向她，眼淚汪在眼圈里，“別騙我了，我媽不會回來了，她死了！”</br> 近三歲的他，話說得很清晰。</br> 思想也比尋常小孩子早熟。</br> 蘇婳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才好，拿著湯勺的手僵在半空中。</br> 一邊忌諱他是顧凜和烏鎖鎖的孩子，一邊又忍不住可憐他。</br> 很矛盾的心理。</br> 華天壽見狀道：“不吃就算了，保姆一會兒過來，讓她喂。”</br> “行。”</br> 說話間，保姆推門而入。</br> 把小碗交給她，蘇婳對華天壽說：“外公，店里有事要跟你交待一下，我們出去說。”</br> “好。”</br> 兩人出門，來到這層樓帶的空中花園。</br> 走至僻靜處。</br> 蘇婳回眸，見四下無人，開口說：“外公，顧凜跑了，找了個替身替他死。他逃跑的路上，相繼有人因他而死。如果不把他抓回來，由著他的性子，肯定會回來報復，到時還會死人。”</br> 華天壽聽得毛骨悚然。</br> 小半晌，他才出聲，“我要怎么做？”</br> 蘇婳道：“小顧胤高燒不退，給他做個詳細檢查，全部查一遍，查完放出話去，就說小顧胤得了白血病，需要換骨髓。你得過，我哥得過，這病有遺傳傾向，說白血病可信度高一些。用這招，看能不能讓顧凜上鉤。”</br> 華天壽凝眉思索片刻，“行，聽你的。”</br> 蘇婳頓一下，“醫生那里我會去溝通，到時把小顧胤的病房轉到血液科，做戲做得真一點。”</br> 華天壽抬眉，“醫生會聽你的？”</br> “顧凜殺人未遂，越獄，接二連三死人，這是非常嚴重的刑事案件。我先去試試，不行就由警方出面。”</br> 華天壽點點頭，“行，聽你的。我老了，心有余力不足，腦子也不如前些年好使，你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br> 辭別華天壽。</br> 蘇婳轉身進了女衛生間。</br> 戴上假發，換了衣服，喬裝打扮一番，出來。</br> 找到當年給華天壽治療白血病的老專家。</br> 來之前提前預約過。</br> 隔了好幾年，老專家還記得蘇婳，畢竟當年她舍身救外公一事，轟動整個醫院。</br> 蘇婳把來意詳細地說了一下。</br> 一聽是配合警方辦案，老專家一口答應下來。</br> 他答應得太過順利，蘇婳有點意外。</br> 她問：“您要不要給警方打個電話確認一下？”</br> 老專家和藹一笑，“不用，你先生是顧氏集團總裁，你是著名文物修復師，這就是最好的擔保。不過這事牽扯不小，我得向院長請示一下，萬一牽扯到官司，怕到時麻煩。”</br> 蘇婳從包中取出合同，“合同我已經擬好了，出事了由我承擔。如果超出我的承擔范圍，警方會兜底。你這邊敲定好后，我會同他們打招呼。”</br> “那就好。”老專家接過合同粗粗掃一眼，“合同我稍后拿去找院長簽字。”</br> “行，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我怕顧凜在小顧胤身邊埋有眼線。”</br> 老專家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放心。”</br> “那我們商討一下步驟，以免出差錯。”</br> 之后，兩人又商討了將近半個小時，確保每個細節都萬無一失。</br> 步驟商討完畢，蘇婳離開。</br> 接下來，小顧胤開始做全身檢查。</br> 當然。</br> 血液的那張單子，被人悄無聲息地做了假。</br> 小顧胤的病房也由呼吸科，轉入血液內科。</br> 給他選了最好的vip病房，靠近最東邊，力求將對他的影響降到最低。</br> 一切安排好，華天壽依計，給所有認識的身體健康的人打電話。</br> 他哽著嗓子說，小顧胤得了白血病，需要要移植骨髓，否則會有生命危險。可骨髓庫里的骨髓不匹配，得等，不知要等到什么時候。希望他們來醫院配型，若能配上，必重金酬謝。配不上型，也會給一筆豐厚的營養費。</br> 這種事，在華家已經不是第一次。</br> 很快，能來的陸陸續續都來了。</br> 抽血前，眾人先來探望小顧胤，看到他臉色蒼白，嘴唇失血。</br> 快三歲了的孩子，一張小臉卻比巴掌還小。</br> 瘦得三根筋挑著個頭，病病殃殃的。</br> 白血病無遺了。</br> 眾人紛紛詢問華天壽小顧胤的病情，表示關心。</br> 華天壽起初還有點不自然，后來越來越游刃有余，眼含濁淚，聲情并茂，把一個愛曾外孫心切的曾外公，演繹得淋漓有致。</br> 眾人抽血驗了一圈，都沒有全相合的。</br> 華天壽依計劃，撥通蘇婳的打電話，讓她來醫院抽血化驗。</br> 蘇婳接電話的時候，顧北弦恰好就在她旁邊。</br> 此事他并不知情。</br> 一聽華天壽又讓蘇婳去捐骨髓，且是捐給小顧胤。</br> 顧北弦當即面色一沉，劈手奪過蘇婳的手機，直接掛掉。</br> 蘇婳偏頭，意味深長地瞅著他。</br> 顧北弦冷著一張俊臉道：“這幫人當你是什么了，移動骨髓庫嗎？老爺子得病，喊你去捐，捐完你白頭發都長出來了，氣血不足，手腳冰涼，孕都懷不上，緩了好幾年才緩過來。這小的得病，也喊你去捐，你欠他的嗎？捐捐捐，捐個錘子！”</br> 已經很久沒見他發飆了。</br> 猛一看到，蘇婳還有點不適應。</br> “撲哧！”</br> 蘇婳笑出聲，抬手捏捏他英挺面頰，“連你這個人精都騙過去了，看樣子也能騙過顧凜了。”</br> 顧北弦濃眉微蹙，“什么意思？”</br> 蘇婳把計劃詳細跟他一說。</br> 顧北弦道：“怎么不提前跟我商量？”</br> “你太忙了，成天日理萬機的，我能做的事，就不麻煩你。”</br> 顧北弦抬手揉揉她的頭發，“該麻煩的還是得麻煩，下次有事提前跟我商量。你是一身才華不假，但是你老公心眼比你多。比如這事，還能一箭雙雕。”</br> 說罷他拿起手機撥給顧傲霆，“顧董，給你個日行一善的機會。”</br> “啥？說！”</br> 顧北弦道：“小顧胤得了白血病，需要捐骨髓血，你去醫院抽血做個配型，順便和他做個dna親緣鑒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