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嘯白老大的一個人都要哭了。</br> “阿堯,再怎么說,我是你親爹。我大老遠跑過來,跟你認親,一落地,先是被顧董打一頓,又被你媽拿簪子捅幾下。傷還沒好利索,你又給我來這一套。我死了,對你們有什么好處?”</br> 顧謹堯極淡一笑,“沒讓你死,只是讓你見點血,希望你別糊弄我。”</br> “我給錢好嗎?我給錢!”</br> 赫嘯白把支票本推給他,“你隨便填,填十個億,二十個億都行。反正我的錢以后都是你的,早給晚給都一樣。”</br> 顧謹堯看都不看一眼,抬手把支票本推回去,語氣堅硬,“我說過,我不缺,也不稀罕。”</br> 赫嘯白痛苦地閉上眼睛,思索很長時間,忽然心一橫,拿起匕首,拔出來。</br> 匕首鋒利,散發(fā)寒光。</br> 赫嘯白一咬牙,握著匕首,閉上眼睛,猛地朝自己大腿上捅去。</br> “吡”一聲!</br> 匕首入肉。</br> 鮮血瞬間染紅他的白色長褲。</br> 赫嘯白疼得冷汗直冒,濃眉緊鎖,手捏著受傷的腿,想把匕首拔出來,又怕一拔,血流得更快,只能強忍疼痛。</br> 血順著褲腿,流到地板上。</br> 斑斑點點,像片片紅梅。</br> 自始至終,顧謹堯都一直冷冷淡淡地看著他。</br> 不知怎么的,心里沒有絲毫解恨的感覺,當然也沒有心疼赫嘯白的感覺,不痛也不癢。</br> 就是很平靜。</br> 平靜得都有點麻木了。</br> 他想,這兩年心都變軟了。</br> 放在前幾年,他會讓他也出一場車禍,見血是小,至少得斷幾根骨頭。</br> 接下來誰都沒說話。</br> 廂艙里安靜得出奇。</br> 靜到仿佛能聽到赫嘯白鮮血落地的聲音。</br> 挨過漫長的幾分鐘,廂艙終于落地。</br> 赫嘯白吃力地扶著座椅站起來,朝外走去,步伐踟躕。</br> 顧謹堯一動不動,瞅著他的背影,面無表情。</br> 朱赤眼尖,連忙撲過來扶住他,“赫董,您怎么傷成這樣了?”</br> 赫嘯白強忍疼痛,“沒事,是我自己失手,不小心把匕首插到了腿上。你讓人把廂艙里的血,處理干凈,不要報警。”</br> “好好。”朱赤吩咐身后的保鏢:“你們兩個去處理一下里面的血,收收尾,其他人跟我一起扶赫董上車,去醫(yī)院,快!”</br> 保鏢分頭行動。</br> 有去扶赫嘯白的,有去廂艙里清理地板血跡的。</br> 還有和游樂場工作人員交涉的。</br> 好在是晚上,天冷人少,事態(tài)沒擴散。</br> 顧謹堯和顧傲霆從里面緩緩走出來。</br> 顧傲霆瞅一眼他,“后悔了?”</br> 顧謹堯沒什么情緒道:“不會。”</br> 顧傲霆洞若觀火,“可是你也不開心。血緣關系就是這樣,以前覺得他虧欠你,但是傷了他,你又會覺得虧欠他。這種情緒很微妙,也很難平衡。”</br> 顧謹堯嘴硬,“沒,他還是虧欠我媽。我媽原本可以簡單幸福地過一輩子,卻被他毀得不人不鬼。”</br> 兩人帶著保鏢,朝停車場走去。</br> 要分別時,顧傲霆把支票遞給他,“這錢給你媽,是她該得的。”</br> 顧謹堯推回去,“這錢是赫嘯白欠你的。他欠我媽的,我一點點地朝他收,來日方長。”</br> “你這孩子,快拿著,我又不缺錢。”顧傲霆硬往他手里塞。</br> 顧謹堯道:“我不想要的,你給也給不了,忘了我是最軸的了?”</br> 顧傲霆拗不過他,只好作罷。</br> 兩人各自上車。</br> 顧謹堯握著方向盤,英氣的臉神色異常平靜。</br> 可是緊握方向盤的手,卻出賣了他的真實情緒。</br> 腦子里不時浮現(xiàn)出赫嘯白滿是冷汗的臉。</br> 顧謹堯用力搖搖頭,想把腦子里那張臉甩掉。</br> 可那張臉就像牛皮糖一樣,揮之不去。</br> 開到半路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br> 是云瑾打來的。</br> 顧謹堯按了接聽。</br> 云瑾清甜的聲音傳過來,“阿堯,我來日月灣了,買了新的床上用品,已經(jīng)洗干凈鋪上了。窗簾什么的也要換換,我已經(jīng)選好了。你要過來看看嗎?”</br> “好。”</br> 云瑾聲音里帶著暗暗的歡欣,“那我等你啊。”</br> “嗯。”</br> 二十分鐘后,顧謹堯抵達日月灣。</br> 進屋前,他特意抬起手臂聞了聞身上有沒有血腥味。</br> 覺得沒有,才推門進屋。</br> 后知后覺,讓他心變軟的是云瑾。</br> 不,應該是愛。</br> 不只云瑾,蘇婳、顧北弦、秦野、顧南音、秦姝、顧傲霆和顧崢嶸的愛,得到的愛太多了,讓他變得不再像以前那樣冷硬。</br> 果然,被善待的人,戾氣再多,也會慢慢消融。</br> 云瑾甜甜的聲音傳過來,“你回來了?”</br> 緊接著她噔噔噔下樓,像只小鳥一樣撲過來,一把抱住他,“快換鞋,帶你去樓上看看,我買的床上用品漂亮嗎?”</br> 顧謹堯輕輕摩挲幾下她的頭發(fā)。</br> 彎腰換鞋。</br> 拖鞋是云瑾買的,藏藍色毛絨質感,很暖。</br> 二人手牽手上樓。</br> 兩米半的大床上,罩著橘粉色的被子,橘粉色的枕頭和抱枕。</br> 云瑾仰頭看他,“這顏色你喜歡嗎?”</br> 顧謹堯從小到大,被褥一直都是黑色或者深藍色。</br> 頭一次用這么鮮嫩的顏色,有點不適應。</br> 不過想想以后要和云瑾同床共枕,自然得考慮她,便道:“喜歡,好看。”m.</br> “喜歡就好。”</br> 云瑾坐下,手指輕輕摩挲被子,“頭胎要生顧纖云,聽說用這種暖色系,能生女孩。”</br> 顧謹堯微微勾唇,“奧運冠軍也迷信?”</br> 云瑾一本正經(jīng),“不是迷信,有一定的科學道理。”</br> 她站起來,摟上顧謹堯的腰,親親他的下巴,手指撫摸他英挺堅毅的面容,“過兩天我又要去集訓了,正好等我比賽完,就到訂婚的日子。這次我一定要拿一枚金牌,送給你,做為我們訂婚的禮物。”</br> “訂婚戒指我已經(jīng)讓人準備了,鉆石是我以前從拍賣會上拍的,你喜歡藍鉆還是粉鉆?”</br> 云瑾想了想,“藍鉆吧,藍鉆戴的時間長點,可以戴到我白發(fā)蒼蒼。”</br> 顧謹堯捏捏她俏麗的鼻尖,“又不只送你一枚戒指,沒必要想這么長遠。”</br> 云瑾大眼睛亮晶晶的,像汪著一團水,“訂婚戒指意義不同,是要戴一輩子的。”</br> 顧謹堯心中涌起感動的情緒。</br> 這女孩,動輒就是一輩子,不離不棄。</br> 讓他很有安全感。</br> 默了默,顧謹堯道:“來之前,我逼我生父拿刀捅自己的腿,有沒有覺得我很可怕?”</br> 云瑾想也不想地說:“這不叫可怕,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br> 顧謹堯眼睫微垂,“他要是反抗,或者還回來,我心里還好受點。可他沒有,還叮囑手下人不要報警。明知他是個偽君子,我還是有點過意不去。”</br> “你啊,就是心太善,想想你媽,想想你這二十九年的遭遇,想想顧叔叔一家,就會覺得這是他該得……”</br> 話未說完,顧謹堯突然捧起她的臉,親起來。</br> 親得太用力,并不舒服。</br> 不只是生理上的親,還是心理上。</br> 仿佛在尋求一種認同,一種依戀,一種理解。</br> 云瑾怔了怔,溫柔而包容地回吻他。</br> 吻著吻著,兩人不知不覺,就倒在了身后的床上。</br> 顧謹堯閉著眸子,更加用力地親吻著身下的云瑾。</br> 那吻如疾風驟雨,攻擊性很強。</br> 遒勁修長的手指從云瑾上衣下擺探進去,顧謹堯摸到她細膩嫩滑的細腰,心里一陣酥麻,像過電似的。</br> 不知怎么的,今天體內翻涌著一種奇怪的沖動,很想破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