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三十年，第一次聽到秦姝溫言軟語哄自己。</br> 顧傲霆心里悵然又歡喜。</br> 他抬起頭，想去親親秦姝，卻看到她淚眼汪汪，心被狠狠撞了一下。</br> 是心疼的感覺。</br> 整件事最大的受害者是秦姝。</br> 當年娶她時，他答應過岳父岳母，要好好照顧她，卻害她半生都在吃苦。</br> 顧傲霆心里愧疚得滴血。</br> 他捧起秦姝的臉，小心地吻干她眼角的淚，將她抱在懷里，“是我對不起你，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早年間，我一心撲在工作上，不屑于兒女情長，以為用你父母家的財產，就能困住你。如果我早些悔悟，像現在這樣厚著臉皮去哄你追你，求得你的原諒，說不定我們早就和好了。”</br> 秦姝是那種你硬我更硬，你軟，我也軟的性格。</br> 見顧傲霆認錯態度良好，秦姝也開始自我反省，“也怪我，眼里揉不下沙子，早年間只顧和你賭氣，虧欠北弦。”</br> “你沒錯，眼里揉不下沙子是應該的，都是我不好。”</br> 秦姝輕嘆，“早這樣，即使不原諒你，也不至于鬧這么僵。”</br> 顧傲霆抓緊她的手，“誰說不是呢，半生不懂愛，臨到老了，才幡然醒悟。”</br> 錯過了人生最美好的歲月。</br>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br> 秦姝道：“睡吧你。”</br> “嗯。”顧傲霆躺下，拉過被子蓋到自己身上，忽然又撐起身，緊張地望著秦姝，“你不會趁我睡著走吧？”</br> 秦姝笑，“怎么老是怕我走？像個小孩子似的。”</br> “不知道，就希望你一直待在我身邊，別離開我的視線。”</br> 秦姝笑意深濃，目光柔和，“放心，我不走。”</br> 她挨著他躺下，手搭到他的腰上。</br> 顧傲霆激動壞了，將她圈在懷里，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凝視她如水雙眼和性感睡衣下的白皙肩頭，眼里愛意濃釅，“姝啊，你今天真美。”</br> 秦姝輕嗔：“油物。”</br> 顧傲霆笑呵呵，“油就油吧，嘴甜一點沒錯，總比獨守空房好。”</br> 兩人像新婚蜜月時那樣，互相摟著抱著。</br> 又說了很久的話，才睡著。</br> 這是三十年來，他們第一次平心靜氣，推心置腹地交流。</br> 一覺睡到下午四點鐘，顧傲霆才醒。</br> 看到秦姝還在睡，顧傲霆盯著她風韻猶存的臉，安靜地看了很長時間，心里泛起陣陣錐心的甜，想去親親她，又怕吵醒她。</br> 他掐掐自己的胳膊。</br> 疼。</br> 不是在做夢。</br> 他和秦姝和好了！</br> 老婆回來了！</br> 真真正正地回來了！</br> 顧傲霆心滿意足地笑了又笑，比當年公司成功上市還開心。</br> 他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下床。</br> 出了主臥，下樓。</br> 顧傲霆把電話撥給顧北弦，聲音難掩自豪，“晚上帶蘇婳過來吃飯，慶祝我和你媽和好如初。”</br> 顧北弦正忙于公事，隨口道：“等周末吧，忙著呢。”</br> 顧傲霆劍眉一豎，“就今晚，老子的話你也敢不聽？”</br> 顧北弦一聽，老人家口氣挺硬啊。</br> 這是翻身農奴做主人了？</br> 看樣子，生意做得再大，也和普通男人一樣，情緒被女人左右。</br> 顧北弦忍著笑，問：“還有誰？”m.</br> “阿野和鹿寧在鹿城，暫時來不了。墨沉和南音出國了，要后天才回來。今晚就你和蘇婳，一定要把我大孫子帶來。”</br> “好，聽老子的。”</br> “這還差不多。”</br> 顧北弦好心提醒道：“記得做好安全措施，別再整出人命來。你倒無所謂，我媽受罪。”</br> “滾犢子，連老子也敢打趣！”</br> 顧北弦急忙掛斷電話，再不掛就笑出聲了。</br> 這樣的爹雖然兇巴巴的，卻可愛得緊，至少比前幾年剛愎自用、一意孤行時，好得多。</br> 當晚六點多，顧北弦推了一個應酬，帶著蘇婳和孩子來了。</br> 一入客廳，就看到室內到處擺滿鮮花，張燈結彩。</br> 布置得喜氣洋洋的。</br> 不知道的還以為有人結婚。</br> 音響里放著歌，是一首曾經紅遍大街小巷的《知心愛人》。</br> 女人甜美的聲音唱道：不管是現在，還是在遙遠的未來，我們彼此都保護好今天的愛。</br> 不管風雨再不再來，從此不再受傷害……</br> 歌詞倒是挺應景。</br> 就是有點肉麻。</br> 腳步聲響起。</br> 顧北弦和蘇婳紛紛抬頭，看到顧傲霆穿著深色高定西裝，白襯衫，打著領結，牽著身穿酒紅色旗袍的秦姝，從樓上款款地走下來。</br> 顧北弦暗道，老家伙還挺有儀式感。</br> 夫妻和好，搞得像新婚似的。</br> 比年輕人還浪漫。</br> 顧北弦想了想，此處應有掌聲。</br> 他抱著孩子，不方便鼓掌，便朝蘇婳使了個眼色。</br> 蘇婳啪啪地鼓起掌來，笑容清甜道：“恭喜爸媽和好，祝福爸媽百年好合，白頭到老！”</br> 話雖然不多，但句句都說到了顧傲霆的心坎里。</br> 顧傲霆頓時眉開眼笑，握緊秦姝的手，加快腳步下樓。</br> 走到近前。</br> 顧傲霆從褲兜里掏出個紅包，遞給蘇婳，“這是賞你的，討個好彩頭。”</br> 蘇婳見紅包不大，便道聲謝收下了。</br> 抽空拆開一看，里面是一張支票，金額兩百萬。</br> 蘇婳吃了一驚。</br> 說了十八個字，領了兩百萬紅包。</br> 賺顧傲霆的錢，可真容易。</br> 傭人將豐盛的飯菜一一擺上桌。</br> 幾人落座。</br> 秦姝從顧北弦手中接過孩子，疼愛地抱在懷里，凝視他的大眼睛，聲音調柔問：“小逸風，在家有沒有乖乖聽媽媽的話？”</br> 小逸風睜大一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定定瞅著她，忽然咧開小嘴笑了。</br> 這一笑，把秦姝的心都笑化了。</br> 她剛要親親他的小臉蛋。</br> 顧傲霆伸手把孩子抱走了，“你脆胳膊脆腿的，別累著，還是我抱吧。”</br> 他單手抱著孩子，騰出一只手給秦姝夾菜，“姝啊，你多吃點，平時工作不要太拼命，我又不是養不起你。”</br> 秦姝在桌下踢踢他的腳，示意他別肉麻。</br> 顧傲霆不以為意，“咱倆是長輩，要以身作則，教他們夫妻恩愛，家和萬事興。”</br> 顧北弦覺得他飄了，飄得很厲害。</br> 明明是他向他學習才對，這剛一翻身，就騎到他頭上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