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聲音清雅,“來的時候,記得把親子鑒定報告單拿著,我要看。”</br> 顧傲霆連聲道:“好好好,別說要看報告單了,就是看我的心肝脾胃肺,我都親手剝給你看。”</br> 秦姝忍住笑,“你那老肝老脾的,有什么好看的?”</br> “不想看我的心肝脾胃肺,那就看別的,我身上可以看的東西有很多。”</br> 秦姝秒懂,嗔道:“滾犢子,老不正經!”</br> 顧傲霆眉開眼笑,“夫人今天這句‘滾犢子’,尤其悅耳。”</br> 秦姝受不了他的肉麻。</br> 唰地掛斷電話。</br> 顧傲霆走進辦公室自帶的休息室,換了身衣服,打了領帶,洗了把臉,刷了牙,又對著鏡子好好整理了下儀容儀表。</br> 覺得自己很精神了,這才出去。</br> 拿著報告單就走。</br> 一出門,迎面碰到顧北弦。</br> 顧北弦見他一臉喜氣,開口道:“濱江灣那個項目有點問題,等會兒跟你細說一下。”</br> 顧傲霆面色頓時變得不耐煩,“你自己解決,別什么事都指望我,三十歲的人了,也該獨當一面了。”</br> 撂下這句話,顧傲霆風風火火地走了,健步如飛。</br> 顧北弦微詫,偏頭看向助理,“這人今天吃錯藥了嗎?很正常的工作內容,他發什么火?”</br> 助理小心地斟酌著用詞說:“感覺顧董今天很開心,說話特別硬氣。”</br> 忽然想到什么,顧北弦勾了勾唇角,意味深長道:“是挺硬氣,也該硬氣了。”</br> 硬氣十足的顧傲霆,一路雄赳赳,氣昂昂地下了樓。</br> 上車,還沒坐好,顧傲霆就開始吩咐司機:“快,去秦姝的婚紗館接她!”</br> “好的,顧董。”</br> 司機發動車子。</br> 顧傲霆從褲兜里摸出手機,給助理打電話,“幫我訂花,要最漂亮的紅玫瑰,還要藍色妖姬,郁金香各九十九朵。訂午餐,要西餐,雙人情侶套餐。花和西餐,全都送到我家里。”</br> 助理雖然不解,但還是照做。</br> 司機用最快的速度,把車開到秦姝的婚紗館樓下。</br> 顧傲霆打電話,“姝啊,我到你們樓下了,你快下來吧。”</br> 秦姝嗔道:“你怎么這么著急?不能等到下班嗎?”</br> “我等不及了,憋了三十年了,快憋死我了。”</br> “老不正經,注意尺度。”</br> “夫人想歪了,我說的是,我心里憋了一口濁氣,憋了三十年了,急等著出氣。”</br> “好了好了,我下去了。”</br> 顧傲霆按了按鈕,降下車窗,望眼欲穿地盯著婚紗館大門口。</br> 眼里閃爍著熱切的光芒。</br> 那光芒,是只有熱戀中的人才會有的。</br> 沒多久,秦姝一身精致的黑色高定職業套裙,踩著六公分高跟鞋,搖曳生姿地走出來。</br> 司機急忙下車,打開車門,</br> 顧傲霆長腿一邁,下了車,大步上前,一把將秦姝摟進懷里,摟得緊緊的,下巴抵著她的頭頂,聲音發硬,“夫人,可想死我了!”</br> 秦姝覺得好尷尬。</br> 她想推開他,聽到他聲音不對勁,便沒推開,只道:“大白天的,公眾場合摟摟抱抱,成何體統?”</br> “我抱自己太太,合情合理合法,誰管得著?”</br> “我員工看著呢。”</br> “看吧,沒見過老夫老妻擁抱嗎?少見多怪。”</br> 秦姝抬手警告地捏了捏他腰上的肌肉,“顧傲霆,你今天有點狂啊。”</br> 顧傲霆笑了笑。</br> 這才松開她,握著她的雙肩,將她半擁半抱著,扶上車。</br> 司機發動車子,同時悄悄按下按鈕。</br> 擋板緩緩降下,將前后空間隔開。</br> 顧傲霆拿起秦姝細長白皙的手,握在掌心,愛不釋手地摩挲著,輕嘆道:“還是老夫老妻好,左手握右手,踏實。”</br> 秦姝只覺得他肉麻。</br> 她騰出一只手,拿起親子鑒定報告單,仔細看起來。</br> 看著看著,眼圈漸漸泛紅。</br> 這根刺插在她心口上,插了小三十年,折磨得她夜夜難眠,萬萬沒想到,居然是根假刺!</br> 心情說不出的復雜。</br> 難以形容。</br> 她本該有幸福的婚姻,有和睦的家庭,有美滿的人生,卻被這幫人毀了。</br> 要恨的人太多,一時之間,秦姝都不知道該恨誰了。</br> 只覺得悵然,造化弄人。</br> 時光飛梭,恍然已過小半生。</br> 只剩遺憾。</br> 顧傲霆急忙扯了紙巾幫她擦眼睛,“別哭了,現在知道也不晚,總比到死都不知道的強。”</br> 秦姝嘆氣,“這么多年了,你說我們怎么就沒想著去做個親子鑒定呢?”</br> 顧傲霆道:“事情早就根深蒂固,誰能想到其中會有詐?”</br> “害你的往往是你最信任的人。”</br> “是啊,日防夜防,家賊難防。”</br> 車子終于駛到他們的家。</br> 下車后,顧傲霆牽著秦姝的手,朝里走。</br> 今天天氣特別好,秋高氣爽,明晃晃的大太陽盤踞在天空中。</br> 天藍云白,秋風微涼,刮在人身上很舒服。</br> 經過花園。</br> 顧傲霆看到秋千,腳步停下,問秦姝:“要蕩秋千嗎?我記得,你年輕的時候,最喜歡坐在秋千上看書了。這個秋千架一直保留著,每隔幾年,就把零件換換。”</br> “那是年輕時,我現在已經不年輕了。”</br> 顧傲霆垂眸,凝視著她風韻猶存的臉,“在我眼里,你永遠十八歲。”</br> 秦姝抬手抹抹手臂上起的小米粒,“你自己蕩吧,一把年紀了,比年輕人還浪。”</br> “那你幫我晃。”顧傲霆彎腰坐到秋千上,伸直長腿。</br> 秦姝推著秋千繩,晃他。</br> 顧傲霆坐在繩上,晃晃悠悠,清清嗓子開始唱:“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直到我們老得哪兒也去不了,你還依然把我當成手心里的寶……”</br> 秦姝渾身的肉都麻了。</br> 想象一下,一個濃眉大眼,西裝筆挺,一臉嚴肅的老爺們,坐在秋千上,深情款款地唱情歌。</br> 她一個搞藝術的,都沒這么矯情。</br> 傭人們躲在綠植后面,看到蕩秋千的夫妻,大為吃驚。</br> 時隔三十年,頭一次看到這么和諧的一面。</br> 雖然有點辣眼睛,卻不得不承認,這很浪漫。</br> 他們一邊覺得好笑,一邊暗暗羨慕。</br> 顧傲霆唱完整整一首歌,才從秋千上下來。</br> 牽著秦姝的手,走進客廳。</br> 助理訂的鮮花和西餐早就送到了,擺在長桌上。</br> 顧傲霆吩咐傭人把窗簾全部拉上,讓點上蠟燭,還特意讓把很久不用的法式燭臺拿出來。</br> 音樂從音響中流淌出來。</br> 是那首著名的《好日子》。</br> 鏗鏘有力的女聲唱道:啊,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今天是個好日子,打開了家門咱迎春風……</br> 秦姝忍俊不禁。</br> 也就只有顧傲霆能把中西結合得這么喜慶。</br> 顧傲霆支開傭人。</br> 他從桌上拿起一束藍色妖姬遞給秦姝,身體微微前傾,含情脈脈道:“夫人,你今天比花兒還美。”</br> 秦姝伸手接過花,調侃道:“你也是,比藍色妖姬還嬌艷。”</br> “哪里,我就是綠葉,是陪襯夫人的綠葉。”</br> “不,你是花兒,我是葉。你是風兒,我是沙。你是哈密,我是瓜。你是牙膏,我是刷。我的人生,全部被你支配。”</br> 顧傲霆笑得眼角紋都深了,“夫人今天真幽默,咱們吃飯吧。”</br> 秦姝走到音響前,把音樂換了,換成了舒伯特的《小夜曲》。</br> 這樣才和諧一些。</br> 兩人坐在法式長桌前,開始用餐。</br> 顧傲霆一會兒把切好的牛排,推到秦姝面前。</br> 一會兒拿甜點給她吃,一會兒幫她倒紅酒。</br> 殷勤備至。</br> 兩人細嚼慢咽,吃完午餐。</br> 顧傲霆走到秦姝面前,微微躬身,朝她伸出手,做出邀請的手勢,彬彬有禮道:“夫人,能賞光一起泡個鴛鴦浴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