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蘇婳出院。</br> 她和孩子,在一群人的保護下,浩浩蕩蕩地回到日月灣。</br> 安全起見,沒用外人,由柳嫂和老宅的女傭照顧她坐月子。</br> 回到家第二天,蘇佩蘭拎著行李箱來了。</br> 進門,把行李箱往門口一扔。</br> 她噔噔噔上樓,挽起袖子,對蘇婳說:“閨女,媽來伺候你坐月子了!”</br> 蘇婳忙道:“已經找了人照顧我,您老別累著,隔三差五來看看孩子就好了。”</br> 蘇佩蘭不以為然,“照顧個把人累什么?這一兩年我堅持做針灸,做理療,身體恢復得和從前差不多了,就是為了伺候你坐月子。你小時候,我成天忙工作,沒時間照顧你,現在終于有時間了。”</br> 蘇婳心中暖意涌動。</br> 蘇佩蘭幫她掖了掖被子,“你好好躺著,我去看看孩子。”</br> 不由分說,她走到嬰兒床前,彎腰抱起孩子,一張臉笑得像朵花一樣,“我外孫子就是帥氣。這眉毛這大眼睛長得太像你媽媽了,一看就是個帥哥胚子。都說隔輩親,還真是,外婆看外孫,越看越喜歡。”</br> 蘇婳莞爾。</br> 孩子明明像顧北弦更多一些。</br> 蘇佩蘭抱著孩子,一改之前的大嗓門,輕聲哼唱:“搖啊搖,搖啊搖,一搖搖到外婆橋,外婆叫我好寶寶……”</br> 小孩兒睜大眼睛靜靜瞅著她。</br> 不哭也不鬧。</br> 蘇婳見慣了養母的風風火火,難得見她如此溫柔。</br> 蘇佩蘭唱得正投入。</br> 門外傳來極輕的腳步聲,躡手躡腳的。</br> 緊接著,墻壁上傳來“叩叩”兩聲。</br> 蘇婳納悶,沖門口方向喊道:“門沒關,進來就好。”</br> 墻外傳來一道洪亮的男聲,“是我,老顧,想我大孫子了,過來看看。”</br> 蘇婳忍俊不禁。</br> 這位老人家,越來越有分寸了。</br> 門沒關,就敲墻。</br> 蘇婳回道:“您進來吧,沒事的。”</br> 顧傲霆這才走進來。</br> 看到蘇佩蘭抱著他心愛的大孫子,正在哼唱:“輕輕說聲外婆我愛你,感謝生命中有你……”</br> 顧傲霆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親家母,你一把歲數了,抱孩子太辛苦,還是放下吧,讓柳嫂她們抱就好了。”</br> 蘇佩蘭瞥了他一眼,“說誰一把歲數呢?我比你年輕好幾歲!”</br> 顧傲霆眼神微沉,“你沒帶過孩子,沒經驗,還是給我抱吧。”</br> 蘇佩蘭挑起眼皮打量他,“你一個大老爺們,能抱好孩子?”</br> “能,當年北弦就是在我懷里長大的。”</br> 蘇佩蘭半信半疑。</br> 顧傲霆伸出手臂,“給我吧,讓我抱抱我大孫子。”</br> 蘇佩蘭還沒稀罕夠呢,哪里肯給?</br> 她硬聲道:“這是我外孫子,我閨女生的,等我稀罕夠了,再給你。”</br> 顧傲霆不甘示弱,“這孩子流著我兒子的血,姓顧。”</br> “姓蘇我也沒意見。”</br> 顧傲霆失了耐心,“親家母,你有舊傷,好好回家養傷吧,別累著。這里有柳嫂,有傭人,我和秦姝抽空就過來。”</br> “我廣場舞跳得熱火朝天,抱個外孫子,怎么能累著?你一個大公司董事長,日理萬機的,快去忙工作吧。看孩子這種事,還是交給我們女人家比較好。”</br> 顧傲霆臉垮下來,手臂一直伸著,“今天星期六,我不忙。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就為了來看我大孫子,快給我吧。”</br> 蘇佩蘭脾氣也上來了,“不給,我還沒抱好。”</br> 蘇婳哭笑不得。</br> 這倆人犯沖,一見面就掐。</br> 最后倆人達成協議。</br> 每人抱二十分鐘,輪換著來。</br> 午后。</br> 孩子睡著了。</br> 蘇婳吃過月子餐后,躺在一樓陽臺的躺椅上,曬太陽。</br> 顧謹堯帶著助理來了,給她送產婦補品。</br> 蘇婳瞅著琳瑯滿目的補品,想說,別送了,把這份心思用到云瑾身上吧。</br> 又怕話說得太直,傷著他的自尊心。</br> 蘇婳換了種委婉的方式,“你和云小姐最近怎么樣了?”</br> 顧謹堯眼睫微微垂下,“她說和我在一起太累,提出分手了。”</br> 蘇婳無奈一笑,輕聲嘆口氣,“你呀,讓我怎么說你才好?她說累,你就主動點,讓她不累。她說分手,你就告訴她,不要分手。情話多說點,沒有什么是親親抱抱不能解決的。想要老婆,就得豁出去。”</br> 顧謹堯抿唇不語。</br> 這些日子,他在醫院值夜班,一值就是十幾天。</br> 云瑾心里肯定不舒服,可是他又不能不值。</br> 萬一蘇婳和孩子出事,他會自責一輩子。</br> 二三十年了,這種信念早已根深蒂固。</br> 顧謹堯默了默,“這些日子,我好好考慮了一下。像我這樣的人,會是一個好的朋友,卻不是一個好的男朋友,以后也未必會是一個好丈夫。還是單身比較好,就不去耽誤人家小姑娘了。”</br> 蘇婳噎了一下,“那你喜歡她嗎?”</br> “剛開始是不反感,后來覺得她很有趣,性格也活潑,喜歡應該是喜歡的。”</br> “喜歡就好好珍惜。”</br> 顧謹堯道:“她受不了我的。”</br> 蘇婳不知該怎么說他才好了。</br> 就沒見過這么軸的人。</br> “叮鈴鈴!”</br> 門鈴忽然響了。</br> 柳嫂跑去開門。</br> 門一打開,柳嫂笑著說:“呀,是云小姐來了。正好顧先生也來了,正在陽臺那邊,和我們家少夫人說話呢。”</br> 云瑾唇角的笑稍稍僵硬了一下。</br> 柳嫂拿拖鞋給她,“云小姐,鞋子給你。”</br> “謝謝。”</br> 云瑾彎腰換好鞋,抱著玫瑰花,朝陽臺走去。</br> 看到云瑾,顧謹堯神色微微一滯。</br> 云瑾沖他盈盈一笑,“好巧。”</br> 顧謹堯道:“我來給蘇婳送補品。來之前給北弦打過電話,他讓我直接送家里。”</br> 云瑾微微一笑,“你和蘇婳姐從小一起長大,有過命的交情。她出院,你來看看她,人之常情。你們倆好好聊吧,我來看一眼蘇婳姐,馬上就走。”</br> 把花放到旁邊的圓桌上。</br> 云瑾對蘇婳說:“蘇婳姐,好好養身體,孩子滿月酒記得通知我。”</br> “好。”蘇婳嫣然一笑,“你們倆聊吧,我去樓上。”</br> 說罷,她雙手撐著躺椅就要站起來。</br> 顧謹堯忙道:“你不用動,我和云瑾出去聊。”</br> 蘇婳重新躺好。</br>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門。</br> 云瑾矜持著,一言不發。</br> 顧謹堯也不說話。</br> 出了別墅大門。</br> 顧謹堯開口,“你怎么來的?”</br> “坐地鐵。”</br> “我開車送你回去。”</br> 云瑾想了想,“一起喝杯咖啡吧,去香約西餐廳,去年我們就在那里相的親。”</br> “好。”</br> 兩人上車。</br> 顧謹堯發動車子。</br> 說好的聊聊,可是顧謹堯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心思沉重。</br> 來到香約西餐廳。</br> 顧謹堯停好車。</br> 兩人肩并肩地朝里走。</br> 男人身材高大挺拔,氣質冷沉,面容俊毅。</br> 女人身材纖長筆直,陽光靚麗。</br> 一入餐廳,十分扎眼,引得眾人紛紛矚目。</br> 可是男人卻心思沉重,女人更是心事重重,不像來約會的,倒像是來吃散伙飯的。</br> 在服務生的帶領下,兩人朝靠窗位置走去。</br> 忽然一聲嬌甜的聲音喊道:“謹堯?瑾瑾,你們怎么也來了?”</br> 二人尋聲看過去。</br> 見是打扮時髦亮麗的云恬。</br> 云恬眼睛亮晶晶的,在顧謹堯身上停留一瞬,隨即指指身邊人,“這是我朋友。我們來喝杯咖啡,沒想到會遇到你們,好巧。”</br> 顧謹堯沖她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br> 云恬起身上前,來拉云瑾的手,熱情道:“既然碰到,就跟我們坐一桌吧,人多熱鬧。”</br> 云瑾輕輕抽出手,淡笑,“不用,你們慢慢喝,我和謹堯去另一桌。”</br> 云恬眼里的光稍稍淡了些,把兩人重新打量了一遍,“你倆看起來怎么怪怪的?分手了嗎?謹堯這么好的男人,錯過了,多可惜呀。”</br> 一聽這話,云瑾心中頓時警鈴大作!</br> 她一把挽住顧謹堯的手臂,頭親呢地靠到他的肩膀上,“我們很好,不會分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