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深夜。</br> 凌晨兩三點正是人最困的時候，可是顧謹堯卻帶著一群保鏢，在醫院走廊里嚴陣以待。</br> 蘇婳羊水栓塞，要在醫院里住十多天。</br> 醫院里人多眼雜，最容易讓人渾水摸魚。</br> 所有人都不敢放松，尤其是晚上。</br> 殺手有可能扮成醫生和護士混進病房，伺機下手。</br> 顧謹堯他們能做的，就是盡最大可能地防患于未然。</br> 與此同時。</br> 醫院對面的大樓上。</br> 一處公寓里，有個三十歲上下，一米七多，一身灰衣，身材清瘦的男人，正舉著高倍望遠鏡朝醫院看。</br> 灰衣人面色灰白，五官普通，表情僵硬。</br> 仔細看，那是一張人皮面具。</br> 從蘇婳入院第二天起，接到任務，灰衣人就用假身份證，臨時租了這套公寓，暗中觀察，伺機尋找下手機會。</br> 期間他派了兩撥身手不凡的手下，喬裝打扮，混進醫院，伺機而動。</br> 奈何一直沒找到下手的機會。</br> “嗡嗡嗡！”</br> 手機忽然震動起來。</br> 灰衣人從旁邊的桌上拿起手機，掃一眼來電顯示。</br> 是東南亞那邊打過來的國際長途。</br> 灰衣人按了接通。</br> 手機里傳來帶著金屬質感的男聲，“你怎么還不下手？”</br> 聲音用了變聲器。</br> 灰衣人知道這是顧凜。</br> 他把窗簾拉上說：“時機不到，我們下手要挑最好的時機，一招斃命，否則會打草驚蛇，無功而返。”</br> 顧凜有些煩躁，“這都四五天了，你們還沒找到合適的時機？”</br> “對方早有防備，不好下手。”</br> 顧凜皺眉，“不就幾個保鏢嗎？你們職業殺手，還比不上一群保鏢？”</br> “那些個保鏢不值一提，主要是一個叫顧謹堯的，和一個叫鹿寧的。這倆人是異能隊出身，十分謹慎，尤其是顧謹堯，我們的套路他都懂，根本就不給我們下手的機會。”</br> 顧凜暴躁，“你們不是最好的職業殺手嗎？用狙擊槍啊，一槍斃命！我出那么多錢雇你們，不是讓你們去度假的！”</br> “他們把窗戶拉得嚴嚴實實，玻璃也做了防彈加固，狙擊槍派不上用場。”</br> “那你假扮醫生護士混進去！弄不死顧北弦，就弄死蘇婳或者孩子！這倆死一個，顧北弦就會瘋。顧北弦一瘋，秦野又是個不思進取的，等我父親一咽氣，顧家所有財產就是我的了，到時我會好好厚報你。加把勁，只許成功，不許失敗！”</br> 灰衣人冷靜地說：“我早就派人去探過了，醫生和護士進出，他們要看工作證，還要打電話一一詢問，壓根就混不進去。”</br> 顧凜氣得大罵，“廢物，蠢貨！給你們最后三天時間，如果完不成任務，付違約金！退錢！”</br> 他掛了電話。</br> 灰衣人用力捏緊手機，眼神漸漸陰鷙。</br> 忽然手一抬，他把桌上的玻璃杯摔到地上。</br> 次日，清早。</br> 秦野來和鹿寧、顧謹堯換班。</br> 因為殺手都喜歡夜間行動，所以這幾天，一直都是鹿寧、顧謹堯值夜班。</br> 顧北弦、秦野、秦姝值白班。</br> 顧傲霆去公司了，抽空才能過來。</br> 看著眼底一圈淡淡青黑，神色憔悴的鹿寧，秦野心疼極了。</br> 鹿寧察覺他的心思，笑道：“別擔心，這才幾天。我們平時出任務，熬十天半個月都是常有的事，出任務比現在兇險多了。”</br> 一聽這話，秦野更心疼了。</br> 可是鹿寧極有個性，又有抱負，怎么都不愿意換工作。</br> 顧謹堯拍拍秦野的肩膀，“知足吧，要不是鹿寧在你身邊，你的命恐怕早就沒了。”</br> 秦野抬手打掉他的手，“還好意思說我，你自己的事都掰扯不清。”</br> 顧謹堯撩起眼皮睨他，“別笑話我。之前是誰成天找我喝酒，一喝酒就拉著我的手，喊‘小鹿’的？”</br> 秦野急忙去捂他的嘴，“再出賣我，兄弟沒得做！”</br> 顧謹堯把他的手拿開，“我該回去睡覺了，晚上再過來。你和北弦警醒點，進進出出的醫生和護士等人員，全都防備著點。”</br> “放心。”</br> 顧謹堯和鹿寧走了。</br> 等倆人離開醫院，一個穿著保潔服的大媽，推著垃圾車，從衛生間里出來。</br> 保潔大媽五六十歲左右。</br> 個子不矮，得一米七多，背有點駝，身材清瘦。</br> 身上穿著醫院的工作服，臉上戴著口罩，頭發灰白，露出來的額頭和眼角都是細細密密的皺紋。</br> 保潔大媽挨著收了幾個病房的垃圾。</br> 收到蘇婳的病房時，秦野要看她的工作證。</br> 保潔大媽從口袋里掏出工作證。</br> 秦野拿著工作證看了看，又讓保潔摘下口罩對比了一下，都能對上。</br> 秦野道：“稍等，我進去收拾，收完拿給你。”</br> 這幾天都是這樣。</br> 病房除了幾個熟悉的醫生和護士，不讓任何外人進。</br> 保潔用粗糙沙啞的女聲回道：“好的，您請快點。”</br> 秦野嗯一聲，推開門，朝里走。</br> 門推開的這一剎那，保潔大媽將室內動靜迅速捕捉眼底。</br> 蘇婳躺在套房里的病床上，沒法一擊斃命。</br> 嬰兒在顧北弦懷里抱著。</br> 最佳目標自然是嬰兒。</br> 秦野隨手將門關上。</br> 保潔大媽垂下眼皮，銳利的眼神恢復之前的渾沌。</br> 秦野和柳嫂等人一起收好垃圾，走到門口。</br> 柳嫂放下垃圾袋，來開門。</br> 門輕微一動。</br> 忽然有一群人扶著一個大肚子的孕婦，朝這邊走過來，嘴里咋咋呼呼地喊道：“醫生！快！她快生了！”</br> 保鏢們的注意力被他們吸引了。</br> 誰都沒把那個普普通通且年邁的保潔大媽，放在眼里。</br> 殺手喬裝成醫生和護士，唯獨不可能喬裝成保潔大媽。</br> 因為連房門都進不去，沒有下手的機會。</br> 就是這個不起眼的保潔大媽，悄悄從褲袋摸出一把黑色手槍，用垃圾車和黑色備用垃圾袋擋著，防止被門口保鏢看到，只露出一道黑洞洞的槍口，對準房門。</br> 房門打開。</br> 秦野和柳嫂往外遞垃圾。</br> 保潔大媽伸出一只手去接，另一只手隱在暗處，挪動槍口對準嬰兒！</br> 顧北弦忽然掀起眼皮，朝門口瞅了一眼。</br> 只這一眼，顧北弦察覺不對勁。</br> 在他的角度看不到槍口，卻看到保潔大媽的腳，穿著一雙四十二碼的黑色女式絨布工作鞋。</br> 腳面很寬，像男人的腳！</br> 四目相對！</br> 保潔大媽迅速扣動扳機！</br> 顧北弦抱著嬰兒飛速閃身避開，同時大喊：“小心！”</br> “砰！”</br> 子彈擦著他的袖子過去了，一陣糊味。</br> 顧北弦覺得手臂灼得燙人，耳朵嗡嗡作響。</br> 子彈擦過衣服布料，射到墻上！</br> 加了消音器的槍還是很響。</br> 嬰兒受驚大聲啼哭。</br> 顧北弦忍痛抱著他，飛快地挪進廚房里，低聲哄道：“別哭，爸爸在，別哭。”</br> 秦野把垃圾袋扔到保潔大媽身上，反手就去奪她的槍。</br> 剛才還駝著背年邁滄桑的保潔大媽，忽然直起腰身，身形矯捷地避開，同秦野交起手來，打斗動作快準狠！</br> 招招致命那種！</br> 柳嫂嚇得連忙把門關上。</br> 保鏢一擁而上，來幫秦野。</br> 剛才大著肚子快要生了的孕婦，掀開衣服把肚子里的毛巾抽出來，就來幫保潔大媽。</br> 她那幫家人也蜂擁而上。</br> 明明衣著普通，相貌平凡，卻個個身手不凡。</br> 走廊里經過的人，全都看呆了。</br> 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拍武打片。</br> 對方并不戀戰，三兩個回合脫身后，拔腿就逃。</br> 秦野立馬追上去。</br> 有兩個保鏢跟上他，想幫他。</br> 秦野猛地回頭，呵道：“都留下！保護好蘇婳和孩子！”</br> 保鏢急忙轉身，回到門口，打起十二分精神，再也不敢分神。</br> 那幫人四散分開逃跑。</br> 擒賊先擒王。</br> 秦野一路緊追保潔大媽。</br> 保潔大媽順著消防樓梯噔噔往上爬，身形矯健如豹。</br> 秦野撥出飛刀就朝她腿上扎。</br> 保潔大媽像身后長眼似的，迅速躲開。</br> 噔噔噔，竄到樓頂天臺。</br> 一路奔跑，保潔大媽頭上的假發掉了，露出漆黑寸短的頭發。</br> 是個男人的頭。</br> 沒錯。</br> 正是接顧凜電話的那個灰衣人。</br> 他親自出動了。</br> 灰衣人身手麻利地爬到欄桿上，拽著繩子就往下跳。</br> 秦野拔出飛刀來割繩子。</br> 繩子加了鋼絲，割不斷。</br> 秦野開始解扣，扣是死扣，解不開。</br> 這一拖延，灰衣人就到了樓下。</br> 二十多層的樓，不到一分鐘，他就滑下去了。</br> 落地后，他回頭，摘掉口罩，咧開嘴，沖秦野挑釁一笑，露出一口偽裝過的黃牙，臉皺得像菊花。</br> 明明是一張老太太臉，卻讓人毛骨悚然。</br> 秦野心一橫，抓著鋼繩往下滑。</br> 等他到樓下時，灰衣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br> 秦野抬手用力捶了墻壁一下，從褲兜里摸出手機，打給顧北弦：“你受傷了嗎？”</br> “沒事，一點擦傷，你呢？”</br> “我沒事，讓他們跑了！”</br> “沒事就好，你快回來吧。”</br> 秦野掐了電話，微微閉眸，睜開，眼底一片陰鷙。</br> 他又撥給顧謹堯，“我們被暗算了！”</br> 顧謹堯冷靜道：“我接到北弦電話了，正往烏鎖鎖那里趕。”</br> “顧凜在國外，你去找烏鎖鎖做什么？”</br> 顧謹堯聲音像從牙關里咬出來，“敢動北弦的妻兒，他的妻兒也別想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