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最恨的仇人,突然就這么瘋了,秦野本該開心才對,可他卻開心不起來。</br> 只是瘋了,太便宜那老鬼了了。</br> 他一瘋,那些無頭冤案,更沒頭緒了。</br> 受害者要的不只是仇人得到報應,還想要真相大白,想要沉冤得雪。</br> 不過秦野沒表現出來。</br> 他輕輕撫摸鹿寧瘦骨嶙峋的后背,笑著說:“我很開心,是你爸出的手,對嗎?”</br> “是。”</br> “辛苦他了,費用是多少,回頭我轉給他。”</br> 鹿寧松開他,“不用,你裝不知情就好。”</br> “總不能讓他破費。”</br> 鹿寧神色凝重,“聽我的,別跟他接觸,不要向他示好,更不要給他任何希望,盡可能地冷淡他,遠離他,當他不存在。”</br> 話下面的意思,秦野心知肚明。</br> 他沉默不語。</br> 黑壓壓的沉默橫亙在兩人之間,誰也沒說話。</br> 兩人無聲地上車。</br> 秦野發動車子。</br> 開出去幾個路口,秦野才開口,笑著說:“我們今天出去吃,好好慶祝一下。藺老鬼瘋了,這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br> “好。”</br> “想吃什么?”</br> “火鍋吧。”</br> 秦野把車開到一家特色火鍋店前。</br> 進了包間,要了個鴛鴦鍋。</br> 菜上來,秦野手腳麻利地往鍋里下菜。</br> 煮熟后,秦野幫鹿寧夾羊肉卷,“多吃點,你最近瘦太多了。”</br> 鹿寧笑,“我能要點酒喝嗎?”</br> “可以,少喝點,喝酒傷胃。”</br> “好。”</br> 鹿寧招手叫服務員,要了一瓶青梅氣泡酒,口感酸甜清爽,只能喝到微醺的那種。</br> 她其實更想喝白酒,一醉方休,醉到不省人事。</br> 醉了,所有煩惱就會短暫消失。</br> 卻又不想在秦野面前露出丑態。</br> 幾杯酒下肚,鹿寧漂亮的小鹿眼越發黑沉,像月色下的井,幽深,看不透。</br> 秦野知道她的煩惱,只是握握她的手,繼續給她夾菜,催她多吃。</br> 吃完火鍋。</br> 兩人回到家。</br> 換了衣服,鹿寧抬手摟住秦野的腰,抬起腳親親他的嘴唇,手滑到他的腰帶扣上,“你今天還想做嗎?”</br> 秦野小腹一熱,急忙按住她的手。</br> 他摸摸她的頭發,“昨晚太激烈了,你養兩天再說。”</br> “我沒事,你要是想要就說,別憋著。”</br> 安靜半秒。</br> 秦野道:“你不用刻意迎合我,也不用拼命對我好,做自己就行。我們是正常戀愛,是平等的。”</br> 鹿寧神色一滯,很快笑道:“還說我,你不也是?明明是不愛說話的人,最近話突然變得那么多。”</br> 秦野在心里承認。</br> 他倆都刻意對對方好,刻意改變自己,去哄對方開心。</br> 好得有點過,像在提前透支什么。</br> 明知結局不會太好,可他們都想賭一把,實在是難以忍受相思之苦。</br> 夜深人靜。</br> 鹿寧睡著了。</br> 秦野單手撐著床,抬起頭輕聲喊:“小鹿?”</br> 鹿寧沒應。</br> 秦野披上衣服,下床,輕手輕腳地去了書房。</br> 把門反鎖。</br> 秦野找到顧北弦的號碼撥過去,“藺老鬼瘋了,你知道嗎?”</br> 顧北弦道:“聽說了,像被人下了降頭一樣,突然就發起瘋來,胡言亂語,罵罵咧咧,見誰打誰。八九十歲的人了,居然上樹爬墻鉆狗窩,還抓狗屎吃。平時慈眉善目裝活菩薩,忽然就成了瘋狗。報應會遲到,但是永遠不會缺席。”</br> 秦野沉默了會兒,說:“你注意安全。”</br> 顧北弦一頓,很快猜到了,“是鹿巍找人做的?”</br> 秦野嗯一聲。</br> 顧北弦后背一陣涼風襲來,過幾秒才開口,“他也算做了件好事。你注意點,別被他控制了,這人太邪門了。”</br> “好。”</br> 掛電話后,顧北弦把手機扔到床頭柜上,拉過蘇婳的腿,開始揉起來。</br> 孕后期腰酸腿疼,蘇婳小腿和腳也有些浮腫。</br> 顧北弦邊揉邊叮囑道:“最近不要外出吃飯了。”</br> 蘇婳意會,“咱哥放棄所有,去了鹿城,已經表示得很明白了,鹿巍應該不會再作妖了吧?”</br> “人心難測。”</br> 蘇婳若有所思。</br> 顧北弦指腹輕捏她的小腿,“這樣揉舒服嗎?”</br> “舒服,你按的力度剛剛好,專業按摩師手法太重了,揉得疼。”</br> 顧北弦笑,“蘇小姐,你好,我是1號技師弦弦子,下次來,請點我。”</br> 蘇婳撲哧笑出聲,抬手輕捶他肩膀一下,“顧北弦你夠了,你的霸總形象呢?”</br> 顧北弦一張俊臉面無波瀾,“形象是給外人看的,你是我太太,是內人。老夫老妻了,怎么開心怎么來。”</br> 蘇婳不愛聽老夫老妻這個詞,總感覺七老八十了。</br> 她板著一張清秀的臉,很嚴肅地糾正道:“聽著,我今年才二十六歲,還是個豆蔻年華的少女!很多人在我這個年紀,都沒結婚,以后再說老夫老妻,我就生氣不理你了!”</br> 顧北弦在心里暗道,女人懷孕真神奇。</br> 一懷孕,間接給他換了個媳婦。</br> 以前是蘇溫婉,現在是蘇不講理。</br> 孩子都要出生了,還自稱少女,明明是少女她婆婆才對。</br> 不過這話,顧北弦只敢在心里腹誹一下,萬萬不敢說出來。</br> 沒辦法,蘇婳后臺太硬了。</br> 揉了一會兒,兩人躺下睡覺。</br> 蘇婳腹中的胎兒胎動得厲害,怎么睡都不舒服。</br> 她不停地翻身,腿搭在孕婦枕上挪來挪去。</br> 顧北弦本來都睡著了,又被她吵醒了。</br> 他打開臺燈,問:“怎么了?”</br> 蘇婳手掌輕輕覆在小腹上,安撫腹中胎兒,輕聲說:“沒事,就是胎動,孩子有點調皮。你去客房睡吧,我會影響你睡眠。“</br> 影響睡眠倒在其次。</br> 主要怕他休息不好,會耽誤病情痊愈。</br> 顧北弦掀開被子,湊到蘇婳的小腹上,沉聲道:“寶,快睡吧,別折騰你媽了。你已經是個成熟的娃了,要養成良好的作息習慣。成大事者,先從良好作息開始。”</br> 蘇婳哭笑不得,“他只是個還未出生的胎兒。”</br> “就因為是個胎兒,我才會好好跟他說話。等他出生了,看我怎么收拾他!”</br> 蘇婳一臉戒備,“你要怎么收拾我的娃?”</br> 顧北弦一本正經,“抱他,給他換紙尿褲,喂他喝奶,陪他玩,使勁揉他捏他親他,帶他騎馬射箭。”</br> 蘇婳笑噴了。</br> 這狗男人,越來越可愛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