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弦看著顧謹(jǐn)堯欲言又止的樣子，猜出幾分。</br> 這小子，是對云瑾走心了。</br> 這是好事。</br> 顧北弦問：“你別別扭扭的，擔(dān)心什么？”</br> 顧謹(jǐn)堯眼眸微垂，“擔(dān)心自己不夠完美。”</br> 顧北弦勾唇淡笑，“你能文能武，上能竄天下能入海，長得帥，還專情。我是個女的，都想嫁給你，你怎么就不完美了？”</br> 顧謹(jǐn)堯微抿唇角，“是人都有缺點，我也不例外。”</br> 顧北弦剛要說他矯情，忽然想到他十二歲那年，差點被大火燒死。</br> 那么大的火，肉體凡胎的，哪能完好無損？</br> 再看他這擰巴樣，顧北弦猜出個七七八八。</br> 他抬手拍拍顧謹(jǐn)堯的肩膀，“身上有疤是吧？”</br> 顧謹(jǐn)堯嗯一聲。</br> 顧北弦問：“在哪？”</br> “小腿。”</br> “那個沒事吧？”</br> 顧謹(jǐn)堯蹙眉，“哪個？”</br> “就那個，只男人才有的。”</br> 顧謹(jǐn)堯意會，嗓音忽地一沉，“沒事！燒不到那里。小腿被房梁砸到，燒得最厲害，其他淺疤痕通過植皮抹藥，都淡化得差不多。只有小腿后面，因為燒傷太深，還殘留疤痕。”</br> 顧北弦暗暗松一口氣，“就一點疤而已，別矯情。”</br> “不是一點，燒傷面積有點大。”</br> 顧北弦注視著他，“再大能有我嚴(yán)重嗎？當(dāng)年因為車禍，脊柱受損，影響運動神經(jīng)，我癱在輪椅上走不了路，脾氣還差，可蘇婳對我不離不棄，這是真愛。云瑾要是真喜歡你，不會被你那點疤嚇跑。如果因為那點疤，她就嫌棄你，這樣的人，也沒必要交往下去了。人這一生長著呢，誰能保證自己一輩子無病無災(zāi)，順風(fēng)順?biāo)旰脽o損？”</br> 被他這么一安慰，顧謹(jǐn)堯繃著的心松緩了一些，“你快回家陪蘇婳吧。”</br> “好，心放寬一些，別鉆牛角尖，有事盡管問我。”</br> “謝了。”</br> “誰讓你是我弟，欠你的。”</br> 顧北弦俯身坐進(jìn)車?yán)铩?lt;/br> 一直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司機和保鏢，見倆人聊完了，迅速跑過來。</br> 上車，發(fā)動車子。</br> 顧北弦回到日月灣。</br> 司機和保鏢幫忙把后備箱的嬰兒衣服和補品，搬進(jìn)客廳里。</br> 蘇婳看一眼問：“誰送的？怎么送了這么多？”</br> “你阿堯哥和云瑾送的。那傻小子，居然因為腿上一點疤，擔(dān)心云瑾嫌棄他。”</br> 蘇婳心里狠狠地難受了一下。</br> 顧謹(jǐn)堯腿上的疤，是為了救她，落下的。</br> 顧北弦把她擁進(jìn)懷里，下頷抵著她的頭，“都過去了，他現(xiàn)在也遇到了幸福，你該替他開心才對。”</br> “希望云瑾能善待他。”</br> “那小丫頭雖然年輕，人品卻極好，老顧的審美終于正常了一回。”</br> 有風(fēng)吹進(jìn)來，蘇婳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br> 入冬了，天氣漸冷。</br> 蘇婳孕相已經(jīng)很明顯，小腹隆起。</br> 可能因為年輕，新陳代謝好，只小腹變大了，四肢仍纖細(xì)如初。</br> 顧北弦關(guān)上窗戶，扶她上樓。</br> 樓梯上鋪著厚厚的地毯，防止她腳滑。</br> 走進(jìn)臥室。</br> 蘇婳走到靠墻的沙發(fā)前，坐好。</br> 顧北弦去浴室端出來個洗腳盆，幫她洗腳。</br> 整個孕期，一有空閑，他都會親自幫她洗。</br> 說到做到了。</br> 洗完腳，顧北弦拿起指甲剪，幫蘇婳剪腳趾甲。</br> 蘇婳腳癢，笑著往回抽腳。</br> 顧北弦捏住她小巧白皙的腳趾，“別矯情，老夫老妻的，剪個趾甲怎么了？那兩年我坐在輪椅上，別說剪趾甲了，洗澡都是你幫我擦。你說當(dāng)年我脾氣怎么差？洗澡水涼了不行，熱了也不行，哪有你現(xiàn)在聽話。”</br> 蘇婳微微抿唇聽著，“當(dāng)年你可能是故意用那種別扭的方式，來探試你在我心里的位置。”</br> “可不是，坐在輪椅上本就自卑，夜里還要聽你喊別人的名字。”</br> 蘇婳彎腰抱住他的頭，“對不起。”</br> “不怪你，你也是心理創(chuàng)傷，只怪我當(dāng)時性格太別扭。”</br> 想到顧謹(jǐn)堯別別扭扭的樣子，顧北弦唇角微揚。</br> 顧家人都一個模子出來的。</br> 和情敵處成兄弟，又處成知心好友。</br> 這可能是天下獨一份吧？</br> 幫蘇婳剪完腳趾甲，顧北弦把水倒了，去洗了把手。</br> 蘇婳走到床上躺好。</br> 顧北弦拿起一本書，對著蘇婳的小腹，開始念童話故事。</br> 念的是安徒生童話。</br> 他聲音低沉如大提琴，十分好聽。</br> 講故事時，語調(diào)抑揚頓挫，聲情并茂。</br> 蘇婳聽得入迷，莞爾一笑，“你說胎教有用嗎？”</br> “有，我媽懷我的時候，和老顧關(guān)系鬧得很僵，一眼都不想看到他。但是老顧厚臉皮，隔三差五就跑到我媽面前，對著她的肚子念故事。小時候我開始說話，最先喊的是‘爸爸’。之前他老是拆散我們，我特別討厭他，卻恨不起來。他受傷了，我還是會送他去醫(yī)院，這就是胎教的作用。”</br> 蘇婳輕撫小腹，“寶，聽到你爸說什么了嗎？”</br> 話音剛落，小腹忽然鼓了一下。</br> 是胎動。</br> 蘇婳笑道：“你娃剛才動了，真靈，你快摸摸，看他會不會踢你？”</br> 顧北弦抬手輕摸剛才胎動的地方。</br> 蘇婳的小腹又鼓了一下。</br> 顧北弦眉眼溢出好看的笑，“這孩子跟我一樣聰明，對得起我的努力。”</br> “嗡嗡嗡！”</br> 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br> 顧北弦偏頭掃一眼，是顧傲霆打來的。</br> 按了接通。</br> 手機里傳來顧傲霆聲如洪鐘的嗓音，“北弦，我剛才錄了一首歌，發(fā)你郵箱了，你收一下。每晚蘇婳睡前，你放一遍，給我孫子聽，這樣等我大孫子出生后，會跟我親。”</br> 顧北弦勾唇。</br> 這老家伙。</br> 算盤打的，他在家里都聽到了。</br> 顧北弦應(yīng)一聲，收了郵件。</br> 一點開，手機里傳來顧傲霆鏗鏘有力的聲音，“披荊斬棘奔向前方，向前進(jìn)！向前進(jìn)！革命氣勢不可阻擋，向前進(jìn)！向前進(jìn)！”</br> 歌挺好，就是穿透力太強了。</br> 顧傲霆嗓門又大。</br> 猛一聽，嚇人一跳！</br> 蘇婳急忙拉過被子蓋住小腹，生怕腹中胎兒受驚。</br> 顧北弦關(guān)了錄音，微微搖頭，“這老家伙，是想讓我兒子一出生，就去參軍嗎？”</br> 剛要把手機扔到床頭柜上。</br> 手機又響了。</br> 還是顧傲霆打來的。</br> 顧北弦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對蘇婳說：“這老家伙，鐵定是去我媽那里，被趕出來了，在家閑著沒事干，來騷擾我們。”</br> 嘴上嫌棄著，顧北弦還是接通了電話。</br> 顧傲霆道：“我錄了好幾首，如果第一首不喜歡聽，就放第二首，第二首是《世上只有爺爺好》，我唱得很溫柔。”</br> 顧北弦無語了。</br> 他唱《世上只有爺爺好》，顧南音唱《世上只有姑姑好》。</br> 敢情沒他們這對父母什么事了。</br> 顧北弦要掛電話。</br> 顧傲霆急忙又說：“不是白聽的，做為回報，我派人給你和蘇婳送了面膜。面膜有男士用的，有孕婦用的。傭人下午收到了，你們記得貼。”</br> 顧北弦深吸一口氣，“我天生麗質(zhì)，還用敷面膜嗎？”</br> “要的，你比蘇婳大三歲。她長得漂亮，又遺傳陸硯書的耐老基因。你必須從現(xiàn)在開始保養(yǎng)，否則以后等你年老色衰了，她就看不上你了。”</br> 顧北弦想想陸硯書的模樣，頓時有了危機感，“什么牌子的？”</br> “JumeirahZabeelSaray黃金面膜，內(nèi)含純金，可刺激皮膚生長，去皺效果很好。法爾曼膠原維護(hù)面膜，可促進(jìn)皮膚新陳代謝，補水效果很好。成分全是純天然的，親測有效，你和蘇婳都能用。”</br> 顧北弦道：“謝了。”</br> 掛斷電話。</br> 蘇婳已經(jīng)笑噴了。</br> 從來沒想到以前那個威嚴(yán)、古板的顧傲霆，有一天會成為美容大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