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云瑾說滿意,顧傲霆暗暗松了口氣。</br> 他囑咐道:“阿堯那孩子,性格有點冷,你稍微主動點,不主動,是沒戲的。但是也不要太主動,太主動了,他會煩。我這么說,你能聽懂嗎?”</br> 云瑾微微一笑,“能聽懂。”</br> 顧傲霆思索片刻,“要是實在撩不動,就找南音。阿堯挺寵南音的,會聽她的話。那丫頭心眼子多,鬼靈精怪的,也樂于助人。南音手機號,我一會兒發給你。”</br> “好的,謝謝顧叔叔。”</br> “我謝謝你才對。若日后成了,請對阿堯好一點,那孩子小時候吃了太多苦。”</br> 云瑾一怔,有心想問更多,又覺得不太妥當,便道:“放心吧,顧叔叔。”</br> “辛苦你了。”</br> 云瑾唇角漾起梨渦淺笑,“不辛苦。”</br> 喜歡就是最大的動力。</br> 談何辛苦?</br> 掛掉電話,顧傲霆把南音的手機號,發給了云瑾。</br> 發完,把手機放到一邊,顧傲霆伏案加班。</br> 鹿寧受傷,秦野這幾天心不在焉的。</br> 重要的工作,不敢讓他接手,生怕他一言不合,再拔刀傷人。</br> 顧傲霆看文件看得正入迷,門上忽然傳來“叩叩”的敲門聲。</br> 他頭也不抬道:“進來。”</br> 門推開。</br> 顧凜走進來,“爸,這么晚了,您老還在加班?”</br> “嗯,我喜歡加班。”</br> “我們都這么大了,您老完全沒必要這么累。”</br> 顧傲霆這才抬起頭看向他,“我年輕著呢,干到八十歲也不覺得累。加班使我快樂,加班使我充滿活力,我愛加班,有問題嗎?”</br> 顧凜被嗆得語塞。</br> 緩了半秒鐘。</br> 顧凜開口,“我朋友看到北弦和顧謹堯去香約西餐廳,沒多久,云家二千金云瑾也去了,是在相親嗎?”</br> 顧傲霆有點反感,“你在北弦身邊安插了眼線嗎?怎么他什么事,你都知道?”</br> 顧凜眼神微微躲閃,“沒有,我哪敢?是我朋友去餐廳吃飯,碰巧看到了,就順嘴跟我說了聲。”</br> 顧傲霆有點不耐煩,“找我有事?”</br> “云家條件挺好的,之前你把云恬介紹給阿野,我不說什么。這個云瑾,就介紹給我吧,不管怎么說,我是您親兒子。”</br> 顧傲霆呵一聲,“你已經有烏鎖鎖母子了,就安分點吧。”</br> “烏鎖鎖說她不求名分,支持我娶妻結婚。”</br> 顧傲霆眉頭微皺,“這事不是我說了算的,云瑾八年前,就認識顧謹堯,是她主動找我牽線的。還有,你都三十三了,人家小姑娘才二十二,大整整十一歲,有代溝。”</br> 顧凜聽著刺耳,“您老比秦姝阿姨大八歲,也沒見有多大代溝啊。”</br> “代溝大了。她說話我都接不住梗,搞得我一把年紀了,還得上網沖浪,跟一幫小年輕的,學網絡新詞。”</br> 顧凜心里酸溜溜的,“您老可真愛秦姝阿姨啊。”</br> 顧傲霆翻眼瞅他,“秦姝是我妻子,我愛她不是應該的嗎?你媽早就去世了,活著的人還得繼續活著,我不可能給你媽陪葬,也不可能一直沉迷在你媽去世的陰影之中。這些年,我自問,對你對藺家,做得已經足夠,不要得寸進尺。”</br> 見他生氣了,顧凜有點慌。</br> 他忙說:“您老別生氣,我就是順嘴一說。我的婚事還得勞您多費心,照著蘇婳、云恬、云瑾那樣的標準找就行。”</br> 顧傲霆鼻子哼出一聲冷笑,“你大可以自己去找,我就是個輔助。你看北弦、阿野、阿堯,都是自己吸引來的。秦姝也是我當年靠個人魅力,娶回家的。你若盛開,清風自來。”</br> 顧凜走了。</br> 在心里把顧傲霆罵了又罵。</br> 罵老東西,心偏得沒邊了。</br> 秦野騎在他頭上就罷了,如今連個私生子,也比他強。</br> 轉眼間,到了下周末。</br> 顧南音打電話約顧謹堯,去京郊馬場騎馬。</br> 這個世上,顧謹堯不會拒絕的兩個人,一個是蘇婳,一個是南音。</br> 他按照約定,準時來到京郊馬場。</br> 到了,才發現云瑾也在。</br> 好像在意料之中。</br> 顧謹堯無奈地笑了笑,卻也沒反感。</br> 馬場是會員制。</br> 顧南音從年少時,就是這家的會員,熟門熟路。</br> 她讓工作人員,給顧謹堯和云瑾配馬服。</br> 換好馬服,顧謹堯從更衣室里,大步走出來。</br> 顧南音眼前一亮。</br> 只見他頭戴黑色騎術帽,身穿緊身英倫馬服,配長統黑色馬靴。</br> 寬肩勁腰長腿,身姿端直挺拔。</br> 配上他英俊堅毅的面容。</br> 那叫一個英姿颯爽!</br> 顧南音朝他豎起大拇指,連連贊道:“不愧是我小哥哥,帥呆了!”</br> 顧謹堯聽著沒什么波瀾。</br> 從小被夸到大的。</br> 再說帥也沒什么用。</br> 他又不靠臉吃飯。</br> 說話間,云瑾從女更衣室里走出來。</br> 一身黑色緊身騎馬服,包裹著她纖細修長的身體,腳蹬一雙帥氣的長筒馬靴,頭戴黑色禮帽。</br> 長年擊劍讓她不只有挺拔的身姿,還熏陶出了優雅高貴的氣質。</br> 顧南音看得呆住,贊道:“瑾瑾和我一樣帥!”</br> 云瑾回她一笑。</br> 雖初次見面,卻很喜歡活潑可愛、永遠十八歲的南音。</br> 顧南音和工作人員,帶兩人去馬廄牽馬。</br> 一匹是威風凜凜的高頭大馬,通體赤紅,鬃毛鮮亮,肌肉健碩,是傳說的汗血寶馬。</br> 另外一匹是白色小馬,通體雪白,肌肉勻稱,體態優美。</br> 顧南音指指棗紅色的汗血寶馬,“這是我哥的,叫大紅。那匹白的,是我的,叫小白。你們倆等會兒騎這兩匹,就好了。”</br> 兩人異口同聲,“好。”</br> 顧南音上前摸摸大紅,臉貼到它的臉上,指著顧謹堯,“大紅,這是小哥哥,等會兒要騎你,給個面子,別發脾氣。”</br> 大紅聽懂了,拿嘴溫柔地蹭蹭她的手。</br> 顧南音又用同樣的方式,貼貼小白,指指云瑾,“這是瑾瑾,對她溫柔點。”</br> 云瑾問:“你騎哪匹?”</br> 顧南音情不自禁揉揉酸疼的腰,“我就不騎了,你倆騎吧。”</br> 昨晚她“騎”了大半宿。</br> 腰酸腿疼,腎都快虛了。</br> 再騎,得累死。</br> 累倒在其次,主要是騎馬這項運動,沒有和墨沉一起運動快活。</br> 她才不會在馬身上,白白浪費體力呢。</br> 以前單身就罷了。</br> 顧南音說:“你們倆好好玩,我去休息室喝杯咖啡,等你們。”</br> 云瑾朝她投去感激的一瞥。</br> 顧南音轉身就走。</br> 云瑾和顧謹堯牽著馬繩,走出馬廄。</br> 來到馬道上,云瑾腳踩馬鐙,長腿一邁翻身上馬,拍了拍小白的脖子,“我們走吧!”</br> 小白得到指令,撒開四蹄,在馬場上歡快地奔跑起來。</br> 云瑾握住韁繩,身子向前傾,雙腳用力蹬住馬鐙,策馬揚鞭。</br> 她隨著馬的節奏起伏翩飛,英姿颯爽。</br> 顧謹堯確認她是真的會騎馬后,也翻身上馬。</br> 他握住韁繩,雙腳用力一蹬馬鐙。</br> 赤紅色馬影閃電般躥出去,很快就超過了云瑾。</br> 入目一片蔥翠,涼風在耳邊呼呼吹過。</br> 圍著馬道跑了一半。</br> 顧謹堯回眸,沒看到云瑾的身影。</br> 怕她出事,顧傲霆不好向云家交待,他拉住韁繩,讓馬跑得慢點。</br> 沒多久,云瑾騎著馬追上來。</br> 顧謹堯和她并駕齊驅,朝森林深處騎去。</br> 忽然前面躥出一道迅疾的身影,應該是野兔子之類的小動物。</br> 云瑾騎的小白性子溫和,卻膽小。</br> 猝不及防,被驚到了。</br> 揚起前蹄嘶吼一聲,躥動亂晃。</br> 云瑾重心不穩,被它甩得離了鞍,身體失控,眼瞅著就要朝地上摔去。</br> 顧謹堯迅速驅馬,靠近她。</br> 彎下腰單手抓著她的手臂,把她撈到自己的馬背上。</br> 跟隨在后面的工作人中,去追小白。</br> 顧謹堯拽著韁繩,讓馬調頭。</br> 調好頭后,他雙腿用力一夾馬腹,馬快速朝來路返回去。</br> 顧謹堯身體盡量往后傾,同云瑾拉開距離。</br> 耳邊風呼呼地刮。</br> 云瑾向他道謝,“謝謝,你馬騎得真好。”</br> 顧謹堯淡淡道:“湊合,你騎得也不錯。”</br> “我外婆年輕的時候酷愛擊劍、騎馬、攀巖等,我受她影響。你呢,你騎馬是誰教的?”</br> “繼父。”</br> 云瑾一怔,“繼父?”</br> 顧謹堯沒什么表情地說:“顧崢嶸是我繼父,我本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br> 云瑾想到顧傲霆說的,他從小吃了很多苦,指的應該就是這個。</br> 小小年紀,卻背負私生子的罵名,得經受多大的心理壓力?</br> 云瑾不由得心疼他。</br> 沉默了會兒。</br> 云瑾開口道:“私生子也是人,錯的又不是你。”</br> 顧謹堯有些詫異。</br> 原本以為她會因此瞧不起他,會冷淡他,甚至會對他出言嘲諷。</br> 沒想到她沒有。</br> 顧謹堯問:“你不介意?”</br> 云瑾微微一笑,“我只記得,八年前在加州,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替我解了圍。驚鴻一瞥,從此難忘。兜兜轉轉,能再相遇是緣分。好不容易來的緣分,我珍惜都來不及,為什么要介意?”</br> 顧謹堯眸光沉了沉,“你挺特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