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到什么。</br> 蘇婳問華琴婉:“你做試管嬰兒時,做過基因檢測對嗎?”</br> “對,做過。”</br> “基因檢測能查出胚胎有神經方面的隱患嗎?”</br> 華琴婉溫婉一笑,“放心,我很謹慎的。懷孕前,特意問過醫生,問了好幾個。醫生都說,不是先天性的精神疾病,遺傳幾率很小很小。”</br> 蘇婳長出一口氣,“那我就放心了。”</br> 她是問華琴婉,也是替自己問。</br> 雖然顧北弦凍過精,可他四歲時得過病,心里總歸有點顧忌。</br> 沒過多久。</br> 傭人帶著客人走進來。</br> 眾人回頭去看,是顧傲霆和秦姝來了。</br> 秦姝衣著精致,淡妝,腳踩一雙黑色紅底的細高跟鞋,手里拎一只巨貴的愛馬仕鉑金包。</br> 正是前些日子顧傲霆送她的那只。</br> 顧傲霆則提著大包小包,像個掛滿配件的圣誕樹。</br> 明明可以讓保鏢拿的,可他為了表現自己,非得親自拿。</br> 把禮物放下,顧傲霆抬手抹一把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笑道:“抱歉,親家母,最近忙,這才抽出空來看你。”</br> 華琴婉客氣道:“沒事,秦姝來過很多次了。”</br> 顧傲霆又同陸硯書寒暄了幾句,看向蘇婳懷里抱著的孩子。</br> 眼饞得很。</br> 人到了一定年紀,會特別渴望子孫后代。</br> 這是人類的本能。</br> 哪怕顧傲霆這種生意做得很大的大老板,也難逃本能。</br> 他有心想催催蘇婳,又怕她生氣,畢竟北弦病著呢。</br> 催急了,萬一她撂挑子走了,可怎么辦?</br> 遲疑片刻,顧傲霆眼巴巴地瞅著孩子,“兒媳婦,小孩子能給我抱抱嗎?抱一下就好。”</br> 蘇婳一看他弄這可憐樣,就想笑。</br> 她把孩子遞給他,“你小心點,小孩子很軟的。”</br> 顧傲霆小心翼翼地接過來,“知道,當年阿姝生北弦時,她父親病重,她心情不好,北弦都是我和傭人照顧。我比傭人抱得還好,北弦一到我懷里,就不哭了。后來南音出生,月子里也是我抱著哄著。我一邊看文件,一邊哄她,直到出了月子,南音被阿姝帶走。”</br> 秦姝白了他一眼。</br> 老家伙,時刻不忘賣弄自己那點好。</br> 隔三差五就拿出來說一遍,生怕別人不知道。</br> 顧傲霆沒注意她的白眼,一顆心全撲在恩恩身上,嘴里發出呼呼的聲音,逗弄她。</br> 恩恩這么小,還不會笑。</br> 但是顧傲霆把自己哄得眉開眼笑,心里比吃了蜜還甜。</br> 多想懷里抱的是自己的親孫女兒呀。</br> 顧傲霆抱著恩恩,走到秦姝面前,“姝啊,你看這孩子長得多像南音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br> 秦姝眼神微涼,“說話注意點分寸吧,孩子要像也是像琴婉和她丈夫,跟南音有什么關系。”</br> “我是說,孩子像南音一樣可愛。蘇婳和北弦以后生的孩子,肯定和她一樣可愛。”</br> 蘇婳臉上的笑容凝固。</br> 顧北弦察覺到了,開口道:“烏鎖鎖不是生了嗎?想孩子就去找她,別催蘇婳。”</br> 顧傲霆一怔,隨即笑了。</br> 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br> 他還是喜歡這樣的北弦,之前的他,太讓他心疼了。</br> 顧傲霆輕輕哄著懷里的恩恩說:“烏鎖鎖生的又不是顧家的孩子,是藺家的。一個外姓人,我干嘛去倒貼?”</br> 接下來的日子,蘇婳瞞著顧北弦去做針灸和艾灸。</br> 針灸能提高卵泡質量,緩解焦慮情緒。</br> 艾灸能暖宮散寒,化痰行瘀,提高人工授精成功率。</br> 反正已經這樣了,都試一遍吧。</br> 這天蘇婳又來中醫館針灸,恰好遇到來做頸部按摩的顧鳳驕。</br> 顧鳳驕是顧傲霆的親姐姐,是顧北弦的親姑媽。</br> 她掃一眼蘇婳,“你來做什么?”</br> 蘇婳如實道:“針灸。”</br> 顧鳳驕目光下移,落到她平平的小腹上,“還沒動靜?”</br> 蘇婳疏離一笑,“沒有。”</br> “你都結婚六年了,怎么生個孩子這么費勁?我生了仨,你婆婆也生了仨,到你這里,要絕種了嗎?擱過去,你這種叫不下蛋的母雞。也就你公婆修養好,不說什么,換了我,我早就忍不了了!”</br> 這話也太難聽了。</br> 蘇婳淡淡一笑,“雖然我一個沒生,但是我老公愛我如命。”</br> 顧鳳驕渾身一哆嗦,蔫了一半。</br> 她一輩子婚姻不順,老公出軌,在外面養小三。</br> 小三又生了個兒子,天天膈應她。</br> 當晚,蘇婳被叫到顧家老宅吃飯。</br> 顧鳳驕也在。</br> 因為她為人有點刻薄,平時大家聚在一起吃飯,都會有意錯開她。</br> 沒想到這次會碰上。</br> 開飯后。</br> 顧鳳驕對顧老太太說:“別人家娶媳婦,都是用來開枝散葉的,老顧家娶媳婦,卻是拿來供的。”</br> 老太太翻了她一眼,“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早知道你今天來,我就不讓婳兒來了。”</br> 顧北弦手在桌子底下拉過蘇婳的手,握在掌心里,對顧鳳驕說:“奶奶活到八十多歲,和爺爺還恩恩愛愛。”</br> 顧鳳驕一愣,“啥意思?”</br> “因為奶奶從不多管閑事。”</br> 顧鳳驕噎住,訕訕地說:“我也是為了你們好。都結婚六年了,還沒有孩子,你們不急,我都替你們著急。”</br> “哐!”</br> 顧傲霆抄起一盤麻辣鴨舌撂到她面前,“吃!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蘇婳是我兒媳婦,我都沒說什么,由著你胡說八道?再胡說,出去!”</br> 眾人驚呆!</br> 尤其是顧老太太和顧老爺子。</br> 老太太探過身來,捏著顧傲霆的耳朵,左看右看,發出靈魂疑問,“你是傲霆嗎?”</br> “當然是!”</br> “你是換腦子了,還是換心了?怎么大變樣了?”</br> 顧傲霆把她的手從自己耳朵上挪開,“我早就變了。蘇婳是我親兒媳婦,最親的。以后誰都不許說她,誰說她,就是跟我顧傲霆作對!”</br> 顧鳳驕瞪了他一眼,默默地吃起面前的麻辣鴨舌來。</br> 只有蘇婳和顧北弦清楚。</br> 顧傲霆大變樣的真正原因。</br> 不過顧北弦犯病的事,誰也沒提,怕老太太和老爺子受不了刺激。</br> 接連針灸了兩三個月。</br> 蘇婳去醫院做人工授精。</br> 顧北弦陪著她。</br> 進手術室前,顧北弦握著蘇婳纖細的手,“別緊張,懷不上也無所謂。等我的病好了,我們一樣能要孩子。醫生說,不是先天性的,不會遺傳。”</br> 蘇婳柔和一笑,“不緊張,比上次做試管嬰兒輕松多了。”</br> 顧北弦把她的手放到唇邊吻了吻,“你的手不涼,應該是不緊張。”</br> “上次做試管嬰兒時,就是太緊張了,晚上都焦慮得睡不著覺。醫生說,太過焦慮了,胚胎就不易著床。”</br> 顧北弦把她按進懷里,“你為我付出太多了。”</br> 蘇婳嫣然一笑,“你也很努力,努力治病,努力讓自己好起來,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了。”</br> 顧北弦聲音微沉,“因為有你,謝謝。”</br> 蘇婳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輕聲說:“我愛你,很愛很愛。”</br> 顧北弦眼眶發澀。</br>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br> 第一次人工授精失敗了。</br> 蘇婳早就有心理準備,并沒有太大的壓力,很平靜地繼續做第二次人工授精。</br> 一個月后。</br> 蘇婳月經推遲,去醫院檢查。</br> 拿到化驗結果的時候,蘇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br> 她懷孕了!</br> 蘇婳把眼睛揉了揉,又揉了揉,化驗單上,白紙黑字地寫著,hcg值,達標了。</br> 她真的懷孕了!</br> 蘇婳喜極而泣!</br> 她抓著化驗單一路小跑出來,那歡快的模樣,活脫脫像只歡騰的小白馬。</br> 出來,在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鶴立雞群的顧北弦。</br> 蘇婳加快腳步朝他跑過去,把化驗單塞到他手里,“我懷孕了!”</br> 顧北弦一頓,低頭去看化驗單。</br> 看著看著,他唇角漾出好看的笑意,笑意越來越深濃。</br> 是發自內心的笑。</br> 不是裝出來的。</br> 他笑起來太好看了,漆黑的眸子閃爍著星辰大海。</br> 天地仿佛失色,周圍紛紛攘攘的人群都隱形。</br> 蘇婳看得呆住,“你,好了是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