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顧凜車子追尾的,是一輛改裝過的黑色越野車。</br> 開車的人,高,瘦,眉眼冷硬,眼神不羈,透著三分野性,唇角噙著一抹冷笑。</br> 正是秦野。</br> 越野車撞著顧凜的車尾,往前又開出去一段距離。</br> 直到顧凜的車撞到路邊欄桿,往前開不動了,才停下。</br> 秦野伸展了下手臂。</br> 右手臂一陣尖銳的刺痛,疼得他微微皺眉。</br> 他用左手推開車門,跳下車。</br> 動作幅度一大,肋骨處傳來鈍鈍的痛。</br> 顧凜的保鏢們開著車追上來。</br> 見狀紛紛下車,看到顧凜的情形,個個都是大驚失色。</br> 其中一個保鏢急忙打電話,叫救護車。</br> 另一個保鏢沖到秦野面前,喝道:“你這人怎么開車的?”</br> 秦野用左手按著肋骨處,做痛苦狀,“車子剎車失靈,是意外。我愿意賠錢私了,你們開個價吧。”</br> 保鏢怒道:“私了個屁!報警!我們少爺不缺錢!”</br> 秦野一聽,手松開肋部,神情冷漠,“給顧傲霆打電話,就說秦野車子剎車失靈,撞了顧凜的車,問他要不要報警。”</br> 保鏢在顧凜手下做事,自然知道顧傲霆。</br> 敢直呼他名字的不多,不由得多打量了秦野幾眼。</br> 很快,保鏢認出秦野,正是上次把顧凜從游輪上甩進海里的那個。</br> 保鏢拿起手機撥了顧傲霆的工作號。</br> 手機接通后。</br> 保鏢陪著小心說:“顧董,一個叫秦野的,撞了大少爺的車,我們要報警,他不讓報,讓我們給您打電話。”</br> 顧傲霆聽完眉頭一皺,忙問:“阿凜傷得重不重?”</br> 保鏢透過擋風玻璃,看向趴在方向盤上的顧凜,“大少爺昏迷了,臉上有血,其他的暫時看不出來。”</br> 顧傲霆神色凝重,“打120了嗎?”</br> “打了。”</br> 顧傲霆道:“等救護車來,盡快把阿凜送去醫院。不要報警,對公司影響不好,告訴我醫院名字,我現在趕去醫院等你們。”</br> “派救護車來的是市人民醫院濱江分院。”</br> 顧傲霆應一聲,“把手機交給秦野。”</br> “好的,顧董。”</br> 保鏢把手機遞給秦野。</br> 秦野接過來,“喂”了一聲。</br> 顧傲霆眉心擰成一個疙瘩,“你傷到沒有?”</br> “輕傷。”</br> 顧傲霆眉頭一跳,“傷到哪了?”</br> “不用你管,死不了。”</br> 顧傲霆苦著一張臉,“這種事以后不要做了,好嗎?祖宗。”</br> 秦野鼻子哼出一聲冷笑,“是車子剎車失靈,造成的意外。不信,你就讓4S店的人來查,或者報警,讓警方查。”</br> 顧傲霆突然提高音量,“別報警!我送你的是新車,那么貴的車,剎車怎么會失靈?”</br> “新車沒開,開的是我那輛二手越野。”</br> “為什么不開新車?”</br> 秦野面無表情,“窮日子過慣了,新車舍不得開。”</br> 一聽這話,顧傲霆心里酸溜溜的,愧疚得厲害,“你大膽地開,開舊了,我再給你買新的。”</br> “不必,這事不要讓我媽知道。”</br> “我哪敢?”</br> 秦野掛斷電話。</br> 二十分鐘后,救護車來了。</br> 醫護人員用擔架,把顧凜抬上車,進行簡單急救。</br> 保鏢跟著上車。</br> 秦野上了另外一輛救護車。</br> 來到人民醫院濱江分院,秦野刷卡交了醫藥費。</br> 沒多久,顧傲霆匆匆趕了過來。</br> 和他一起來的,還有顧北弦。</br> 顧傲霆上下打量一眼秦野,見他沒有明顯外傷,暗暗松了口氣,“你檢查過了嗎?”</br> 秦野不以為意,“輕傷,沒必要。”</br> “還是查一下吧。”</br> 秦野不理他,問顧北弦:“你來做什么?”</br> 顧北弦下頷微抬,指著顧傲霆,“老顧給我打電話,讓我好好勸你,我們借個地方說話。”</br> “好。”</br> 兩人出了走廊。</br> 去室外,找了個僻靜處。</br> 顧北弦打量他,“身上的傷真不礙事?”</br> “沒事,越野底盤高,我系了安全帶。”</br> 顧北弦不信,“都追尾了,車速那么快,你會沒事?車禍不是小事,還是慎重一些的好,好好查查,別留下后遺癥。”</br> 秦野不當回事,“我小時候在少林寺學過幾年拳腳,身體抗打得很。之前跟著我養父四處盜墓,走南闖北,什么樣的車禍沒見識過?”</br> 顧北弦心里一疼。</br> 他抬起手,拍拍他的肩膀,“鐵哥,很猛。”</br> 秦野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別抱我,我對男人過敏。”</br> 本來顧北弦挺擔心他的。</br> 被他這樣一搞,擔心消失了一半。</br> 顧北弦手握成拳,遞到唇邊輕咳一聲,沉聲說;“這種事,最好不要親自動手,會落人把柄。以后做事謹慎一些,有勇是好事,但是也要有謀。”</br> 秦野回頭,環視一圈,見四下無人。</br> 他面色沉下來,微咬牙根,“我就是要撞他!我就是要明目張膽地警告顧凜,不要打我媽的主意!敢動我媽,敢動我家人,下次我直接撞死他!舍了我這條命,也要撞死他!他那種陰人,欺軟怕硬,最怕別人跟他們拼命。”</br> 顧北弦蹙眉,“打咱媽的主意?”</br> 秦野嗯一聲,“我去找咱媽,看到他的車躲在遠處的岔道里,拿個望遠鏡偷看咱媽。敢叫人拿亂刀砍我,派人去緬甸暗殺我,指不定要怎么傷害咱媽。”</br> 顧北弦眼神驟然一冷。</br> 他從西褲兜里拿出手機,撥給顧傲霆,“你的好大兒,要害秦女士,你看著處理吧。”</br> 顧傲霆一驚,“真的?”</br> 顧北弦輕嗤一聲,“非得等顧凜對我媽下手了,你才相信?‘防患于未然’五個字,就是專門為你這種人造的。”</br> 顧傲霆噎住,“知道了,我會注意。”</br> 掛斷電話。</br> 顧北弦看向秦野,“以后再動手,一定要給我打個電話,商量一下再出手,好嗎?親哥。”</br> 秦野深吸一口氣,“你別摻合,我一人做事一人當。”</br> “我們是親兄弟,請你把我放在眼里好嗎?”</br> 秦野嫌他話多,“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別讓蘇婳等急了。”</br> 顧北弦抬腕看了看表,“那我回去了,有事給我打電話。”</br> “嗯。”</br> 顧北弦轉身朝出口走去。</br> “等等!”</br> 顧北弦回眸,“還有事?”</br> 秦野把車鑰匙遞給他,“去我車里拿蛋糕,給咱媽吃。車子停在濱江大道上,位置等會兒發你手機上。”</br> “秦女士是個富家千金,從小在蜜罐里長大的,什么樣的蛋糕她沒吃過?”</br> “鹿寧做的,榴蓮蛋糕。”</br> 顧北弦一頓,“是愛心蛋糕啊,那我派人去取。”</br> 他接過車鑰匙。</br> 秦野叮囑道:“別告訴她今晚的事。”</br> “放心,我不傻。”</br> 秦野揮手,“走吧。”</br> “好。”</br> 趁秦野不備,顧北弦伸出手臂抱住他,拍拍他后背,喉嚨發澀,“親哥,以后別這么沖動了。你要是再出事,讓秦女士怎么活?這三十年她有多痛苦,只有她自己最清楚。”</br> 秦野身體微僵,聲音啞了,“知道了。”</br> 出來。</br> 顧北弦把車鑰匙交給助理,讓去濱江大道上取蛋糕。</br> 蛋糕取來,他開車來到秦姝的公寓。</br> 進門。</br> 顧北弦把蛋糕往桌上一放,“我哥讓交給你的,吃吧,吃完我走。”</br> 秦姝問:“你哥呢,為什么不親自給我送?”</br> 顧北弦面不改色,走到沙發上坐下,長腿交疊,“我哥要談戀愛,很忙。”</br> “這孩子。”秦姝莞爾,拆開蛋糕外包裝。</br> 因為車禍,蛋糕已經變形,看不出原來的造型了,奶油糊到包裝盒上。</br> 秦姝偏頭看向顧北弦,“這是怎么回事?”</br> 顧北弦不動聲色,“來的時候,我開車太快,蛋糕放在后備箱里,不穩。”</br> 秦姝白了他一眼,“年紀一大把了,還冒冒失失的。”</br> 年僅二十八歲的顧北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br> 心里卻暗暗松了口氣,算是糊弄過去了。</br> 秦姝拿起刀切了一塊,用小勺挖著吃了兩口,“太甜了。”</br> “鹿寧做的,吃吧。”</br> “原來是我兒媳婦做的,那我多吃點。”</br> 秦姝又吃了幾口,品了品,“明明蛋糕是甜的,可我吃著卻有點心酸是怎么回事?”</br> 她抬手揉揉眼皮,“眼皮也老是跳,是不是你哥出事了?”</br> 顧北弦硬著頭皮說:“沒。”</br> 秦姝心生警惕,“打電話讓你哥過來,不過來就是他出事了。”</br> 顧北弦只好給顧傲霆打電話,“讓我哥來我媽公寓,省得她疑神疑鬼。”</br> “好,我派人送他過去。”</br> 半個小時后,秦野來了。</br> 秦姝上下打量著他,見他外表沒事,暗暗松了一口氣,可心里還是七上八下的。</br> 她抓起他的手臂,秦野眉心微微皺了一下。</br> 秦姝捕捉到了這細小的情緒。</br> 她抓著他的手腕,往上擼袖子。</br> 秦野往后躲。</br> “別動!”秦姝把他的袖子擼上去,見他手臂一片青紫,又急急忙忙去撩另一只袖子,那條手臂沒有異常。</br> 放下袖子,秦姝把他衣襟撩起來,看到肋骨處的皮膚,也是一片淤青。</br> 秦姝眼圈紅了,嗓門提高,聲音發顫,“怎么了?啊?你這一身的傷哪來的?”</br> 秦野輕描淡寫,“沒事。”</br> 秦姝看向顧北弦,厲聲道:“你來說,再瞞著,你就不是我兒子!”</br> 顧北弦見瞞不下去了,只好說:“出了點車禍。”</br> 秦姝看向秦野,“為什么會出車禍?”</br> 秦野別開視線,“蛋糕好吃嗎?”</br> 秦姝盯著他,“為什么出車禍?”</br> 秦野坐下,拿起秦姝用過的勺子,挖起一塊放進自己嘴里,“鹿寧好不容易做的,雖然走型了,但是不影響口感。”</br> 六寸的蛋糕,他默默地吃掉了大半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