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下午。</br> 鹿寧拎著大包小包,來文保所找秦野。</br> 所里都是熟人,不方便說話。</br> 秦野提議去車里。</br> 讓鹿寧意外的是,秦野開的還是以前的二手越野。</br> 察覺她的詫異,秦野解釋道:“新車太扎眼了,我開著上班不自在,停車庫里了,還是舊車開著方便。”</br> 鹿寧覺得,她喜歡的,可能就是秦野的這種樸實和耿直吧。</br> 之前父母和外公外婆,也不是沒給她介紹過相親對象。</br> 要么官二代,要么富二代,要么文二代。</br> 官二代一張嘴,就是我爸是誰,有什么辦不了的事,找我爸,一個電話,就搞定了,囂張得不得了。</br> 富二代一進門,就把豪華跑車的車鑰匙往桌子一扔,生怕別人不知道他開的是什么車,言行舉止間,透著各種優越感。</br> 文二代稍微好些。</br> 前二者的毛病基本沒有,但是聊著聊著,就化身憤青,批評這個,批評那個,眼高于頂,看什么都不順眼。</br> 負能量爆棚,讓人受不了。</br> 只是相親吃頓飯的功夫,都讓鹿寧恨不得暴走,更別提以后要共度一生了。</br> 相了三次后,她就對相親抗拒了,死活不肯再去。</br> 反觀秦野,除了盜過墓,真的沒什么缺點了。</br> 無論長相還是性格,都在鹿寧喜歡的點上。</br> 秦野拉開后車門,兩人上了車。</br> 鹿寧坐好,打開包裝,從里取出奶油蛋糕、榴蓮千層、芒果班戟、芒果雪媚娘等,鋪在車座上,笑著說:“你嘗嘗,這些甜點,都很好吃。”</br> 秦野看著各式各樣精致的糕點,很感動。</br> 他垂眸望著她,眸眼暗含柔情,“這些都是你的做?”</br> “不是。”鹿寧拿起一個精致的透明食品盒,“就只有這個榴蓮千層盒子是我做的,其他是我買的。你吃別的吧,這個我做了好幾次,還是馬馬虎虎。”</br> “我就吃這個。”秦野從她手里接過來。</br> 只要是她做的,再難吃,也要吃,畢竟心意在里面。</br> 秦野拆開透明的食品盒,里面是淡黃色的東西,一股怪怪的味道猛地撲入鼻子里。</br> 臭烘烘的,十分霸道。</br> 整個車子瞬間充斥著這種怪味。</br> 秦野差點要吐了,弱弱地問:“你在這里面加了什么?”</br> “加了大顆的榴蓮肉,貓山王榴蓮,你要是受這不了這味道,就別吃了吧。”</br> “吃,你好不容易做的,不能浪費。”</br> 秦野拿起勺子,挖了一小塊,屏住呼吸,放進嘴里,試探地吃了一口。</br> 味道竟出奇得好吃,香香甜甜,軟軟糯糯,冰冰的。</br> 是他吃過最好吃的甜點。</br> 鹿寧緊張地看著他,“是不是不好吃?”</br> “好吃。”</br> “真的?”</br> “真的,特別好吃。”嘴一瓢,秦野說了句不該說的話,“僅次于你。”</br> “啊?”反應過來后,鹿寧別過頭,笑,心里甜絲絲的,“我同事都說我是假小子,一點都不像女人。”</br> “不,你很女人。”秦野想到她的細腰,翹臀,還有柔軟的唇。</br> 哪一樣都充滿異性美,哪里像假小子了?</br> 鹿寧笑道:“可能是你太硬了,就顯得我女人。”</br> 秦野耳翼微紅,不該硬的地方又硬了,聲音低沉道:“是嗎?”</br> 忽然瞥到什么,鹿寧臉火辣辣的,“我說的是性格,又硬又萌,你別想歪了。”</br> 秦野心道:沒想歪,都受不了。</br> 要是再想歪了,更受不了了。</br> 他挖了一塊榴蓮肉喂到她嘴里,凝視著她櫻紅柔的唇,“你是我見過的最女人的女人,長得漂亮,性格溫暖,人又細心。”</br> 鹿寧笑得很甜,“我從小性格就爽利,又不喜歡留長發,我同事都和我以兄弟相稱。”</br> 秦野暗道:幸好他們和你以兄弟相稱,否則就沒我什么事了。</br> 他抬手幫她揩掉唇角的奶油,探過身去,想吻她。</br> “叮鈴鈴!”</br> 鹿寧的手機忽然響了。</br> 掃一眼,是關嵐打來的。</br> 鹿寧按了靜音,沒接。</br> 秦野問:“怎么不接?”</br> “我媽打來的,不想接。”</br> “接吧,沒事。”</br> 鹿寧按了接聽,手機里傳來關嵐的聲音,“寧寧,你去見秦野了?”</br> “嗯。”</br> “別忘記媽跟你說的,血液、頭發、牙刷、指甲,或者煙頭都可以,前三者的準確率更高一些。”</br> “算了吧,我不喜歡做這種事。”鹿寧掛了電話。</br> 秦野聽到了,捏捏她的手指,“怎么了?”</br> “我爸媽懷疑你是顧家的兒子。”</br> 秦野懂了。</br> 關嵐讓鹿寧取他的血液或者頭發,做親子鑒定。</br> 鹿巍是異能部隊的,關嵐從事考古類工作,都是喜歡尋根究底的職業。</br> 那天顧傲霆那么做,他們肯定會多想。</br> 事到如今,瞞也瞞不下去了。</br> 秦野默了默,“如果我是顧家的兒子,你會不會嫌我隱瞞?”</br> 鹿寧很認真地說:“無論你是秦老的兒子,還是顧家的,對我來說,沒有區別。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又不是你的外在附加條件。你看我,不愛戴金銀首飾,也不愛打扮,你錢多錢少,對我沒啥影響。”</br> 秦野覺得鹿寧簡直就是個天使。</br> 她喜歡他的時候,正是他最不堪最落魄的時候。</br> 人在高處時,被喜歡,理所當然。</br> 可他在低處時,她還喜歡他,這樣的女人,真的難能可貴。</br> 秦野當下便拔了幾根頭發,遞給她,“拿去做鑒定吧。我們家情況有點特殊,并不是故意隱瞞你的。這件事,請你父母保密,好嗎?”</br> 鹿寧接過頭發,“放心,我爸媽從事的都是保密工作,嘴嚴是最基本的。”</br> “好。”</br> 秦野給秦姝打電話,想要她拔幾根頭發,又怕她疼,改口道:“媽,您用過的舊牙刷,能給我嗎?”</br> 秦姝微微一頓,“你要舊牙刷做什么?”</br> 秦野如實說:“想做一下親子鑒定。”</br> 秦姝笑了,“不用做,你就是我兒子,百分之百的是。”</br> “鹿家想確定一下,你放心,他們會保密。”</br> 秦姝默了默,“你把手機給鹿寧。”</br> “好。”秦野把手機,遞給鹿寧。</br> 秦姝說:“寧寧,阿野就是我兒子,親生的,如假包換。三十年前,我丟了個兒子,好不容易才找回來。之前沒告訴你,是因為你倆關系沒確定。如今看你們倆這么好,你這孩子人品也可靠,就沒必要再隱瞞你了。”</br> “謝謝阿姨的信任。”</br> 見秦姝那條路走不通。</br> 秦野又把電話撥給顧北弦,“拔幾根頭發給我。”</br> 顧北弦一聽便知道他要做什么,也沒多問,當即回道:“我現在就拔,給你送哪里?”</br> “文保所吧。”</br> “行,我派人給你送過去。”</br> 四十分鐘后。</br> 鹿寧拿到兩人的頭發,分別裝進透明密封袋里。</br> 斟酌了一下,她問:“你會不會覺得心里不舒服?如果會,就不做了。”</br> 秦野真的很喜歡鹿寧這種性格。</br> 明明是爽利的性子,行事果敢,對他卻極細心,處處考慮他的感受。</br> 從小到大,他都是養父讓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有無條件服從的份。</br> 很少有人會考慮他的感受。</br> 秦野不由得感動,“做吧,我和顧家相認,還沒做過親子鑒定。其實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顧家的兒子?如果是,還好說,如果不是,我不好總占人家便宜。”</br> “好。”</br> 鹿寧是異能部隊的,負責處理各項異能事件,基因鑒定這種事,經常做。</br> 熟門熟路。</br> 次日一早,她拿著檢材,去了司法鑒定中心,找熟人做的。</br> 隔了一天就出結果了。</br> 秦野和顧北弦的dna基因有百分之五十的相似,是親兄弟。</br> 鹿寧把鑒定結果拍下來,發給秦野。</br> 秦野無驚無喜。</br> 意料之中。</br> 不過心里總算踏實了,也不會有受之有愧的感覺了。</br> 他把鑒定結果分別發給顧北弦和秦姝,也給顧傲霆發了一份。</br> 顧北弦打來電話,“我一直都堅定不移地以為,你就是我哥。”</br> 他的電話剛掛,秦姝又打來了,“你這孩子,你本來就是我兒子,是我親生的,何必再多此一舉,做這個鑒定?”</br> 秦野道:“做了踏實些。”</br> 很快,顧傲霆也打來電話,“兒子啊,是鹿家人讓你做的對嗎?”</br> 秦野嗯一聲。</br> “其實那天在酒店,我就想告訴他們,你是我兒子,也猜到他們肯定會偷偷做dna鑒定。眼下讓他們知道也好,省得那對老夫妻,總是拿有色眼光看你,但是讓他們一定保密。”</br> “知道了。”</br> 掛電話后,秦野忽然意識到。</br> 當初認親,沒做親子鑒定這件事,顧傲霆其實一直都很在意。</br> 所以兜兜轉轉,借鹿家的手做了。</br> 真的挺老謀深算的。</br> 既不得罪秦姝和他,又拿到了想要的結果。</br> 連顧北弦的也一并做了。</br> 一舉三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