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消息,顧傲霆并沒有多驚喜。</br> 三十年來,顧家一直通過各種渠道尋找顧北秦。</br> 每年都會有人來認親。</br> 每次都是失望。</br> 失望久了,本該驚喜的心,就沒那么敏感了。</br> 顧傲霆平靜地問:“這個人是哪里找過來的?”</br> 助理說:“寶貝尋親網。”</br> “親子鑒定做了嗎?”</br> “他說,要先見到您本人后,再做親子鑒定。”</br> 往常來認親的,都是百依百順,讓做什么,就做什么。</br> 這個有點特別。</br> 顧傲霆微挑眉頭,“譜擺得還挺大。”</br> 助理聲音難掩興奮,“顧董,這人跟您長得有幾分像,個子很高,左腳底下有顆黑痣,血型也一樣,都是o型血。我覺得這個八九不離十了。”</br> 顧傲霆一聽,心里起了波瀾,“好,約個時間,見一面。”</br> “那就今天中午吃飯時間?去京都大酒店,約在十二點半行嗎?”</br> “行。”</br> 掛斷電話,顧傲霆看向秦姝,“中午十二點半,跟我去京都大酒店見個人,這人八九不離十了。”</br> 秦姝內心欣喜,表面上卻沒啥反應,冷淡地說:“見就見。”</br> 定下來后,秦姝就把顧傲霆趕走了。</br> 早飯都沒留他吃。</br> 出了門。</br> 一上車,顧傲霆就給顧北弦打電話,“你這招不行啊。我在地板上坐了一整夜,你媽非但不感動,還拿臺燈砸我。要不是我躲得快,腦袋就開瓢了。”</br> 顧北弦抬手扶額。</br> 這老男人做生意時,老奸巨猾的,誰都鬼不過他。</br> 怎么在男女情事上,就像少根筋似的。</br> 顧北弦耐著性子說:“讓你躺,不是讓你坐。你躺在地板上時,應該弄出點動靜,就裝老裝難受,裝殘也行。我媽心一軟,就讓你上床了。”</br> 顧傲霆皺一下唇角,“你媽跟蘇婳不一樣。我就是難受死,她都不會讓我上她的床。”</br> 顧北弦眉心微緊,“夫妻都是床頭吵架,床尾和。床尾和的意思,你懂嗎?”</br> 顧傲霆臉拉下來,“別提了,想當年我也走過這條路,南音就是這么來的。結果你媽剛得很,生下南音沒多久,就帶她出國了。過了很久,才回來。我不敢再來硬的了,怕又把她推出國了。”</br> 顧北弦失了耐心,“那你隨便吧。”</br> 被親兒子放棄了的顧傲霆,情緒低落起來。</br> 不過也就低落了一會兒,他就靠在座椅上睡著了。</br> 等到了公司,去休息間換了身西裝。</br> 洗了把臉,刮了刮胡子,吃點營養早餐,喝杯參茶,他又精神抖擻了。</br> 開會,談項目,一工作起來,兩眼放光。</br> 像打了雞血似的。</br> 和在秦姝面前那個慫乎乎的模樣,判若兩人。</br> 十二點半。</br> 顧傲霆和秦姝準時抵達京都大酒店,迎松閣。</br> 認親的人,早就等著了。</br> 叫陳晃。</br> 猛一看到他,秦姝驚了一下。</br> 因為長得確實挺像顧傲霆年輕時的模樣,有個四五分像吧。</br> 身板很高,長臉濃眉,高鼻梁,一雙眼睛雖然是鳳眼,卻很大。</br> 和顧傲霆不同的是,這個叫陳晃的,眼珠子老是亂晃,看人時東瞅瞅,西瞧瞧,一副不太老實的樣子。</br> 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的,沒氣質。</br> 秦姝有點難過。</br> 看樣子他生長環境不太好。</br> 秦姝壓了壓情緒,“孩子,你能脫了鞋,讓我看看腳底嗎?”</br> 陳晃馬上脫了左腳上的白色旅游鞋和襪子。</br> 秦姝瞅了下他腳底的痣,正在腳心,和當年北秦的痣,位置差不多。</br> 她挺激動的。</br> 很想和這個叫陳晃的抱頭痛哭。</br> 不過想想,這三十年來,找了那么久,認了那么多,都沒一個真的。</br> 秦姝冷靜下來,朝顧傲霆點了下頭,“等親子鑒定結果吧。”</br> 那個叫陳晃的一聽,眼里閃過一絲慌亂和失望。</br> 三人客客氣氣地吃了頓飯。</br> 吃完,助理就帶著陳晃去親子鑒定中心了。</br> 顧傲霆在親子鑒定中心有存檔的dna數據,只要采集陳晃的標本,做化驗就可以了。</br> 抽完血,陳晃和助理離開。</br> 半路上陳晃找了個借口,倒回來。</br> 他悄悄找到做鑒定的工作人員,背著人,給他塞錢,“師傅,這是兩萬塊,幫忙把結果改成親生好嗎?事成后,我再給你八萬。”</br> 工作人員打量他幾眼,“我們鑒定中心有規定,不能做這種違法的事。”</br> 一咬牙,陳晃從錢包里掏出銀行卡,“卡里有十萬塊,如果你答應,全是你的了。事成后,我再給你二十萬。”</br> 工作人員連連擺手,“不是錢不錢的事,顧家人惹不起。這些年,他們為了找孩子,每年都來我們這做親子鑒定。我這么做,不是砸我們店的招牌嗎?”</br> 陳晃拿著錢和卡,失望地離開。</br> 出了門,他四下瞅了瞅,見沒人跟蹤。</br> 他摸出手機給朋友打電話,垂頭喪氣道:“長得再像也沒用,一做親子鑒定就白瞎了。給鑒定中心的人塞錢,他不敢要,傻子一個。”</br> 對方安慰他,“沒事,即使不是,顧家人也會給你一筆見面費。”</br> 陳晃氣急敗壞,“幾萬塊的見面費算個球?老子整容花了小十萬呢,墊鼻梁,開眼角,還在腳底紋了個痣。”</br> 對方打趣他,“起碼變帥了啊,騙不了顧家人的錢,你可以去騙女人的錢。”</br> 陳晃想了想,“你說秦野那小子會不會是顧家的種?”</br> 對方沉默片刻,“阿野腳底下是有顆痣不假,可是他長得還沒你像那老東西呢。”</br> 陳晃動了心思,“回頭讓他來認認,萬一他是顧家的少爺,我們也跟著沾光。”</br> “行,回頭我去勸勸他。”</br> 次日,下午。</br> 秦姝拿到鑒定結果,非親生。</br> 失望再次破滅。</br> 她心灰意冷,拎著兩瓶巨貴的紅酒,來到鳳起潮鳴,找蘇婳。</br> 把酒放到茶幾上。</br> 秦姝說:“這是法國羅曼尼康帝酒莊出產的干紅葡萄酒。紅酒中含多酚,你每天少喝一點,可以提高卵子的活躍性,有助于懷孕。”</br> 蘇婳道了聲謝,“再試兩個月,懷不上,我就去做宮腔鏡手術。”</br> 秦姝點點頭,“做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我陪你。北弦是男人,再細心也比不上女人。”</br> 蘇婳心里暖乎乎的,“謝謝媽。”</br> 秦姝目光溫柔,望著她,“你養母還沒恢復好,你媽的病受不了刺激。以后有什么事,盡管找我,婆婆如母。你和南音在我這里地位是一樣的。”</br> 別的婆婆這么說,可能是客套話。</br> 可是蘇婳知道,秦姝說的是真話。</br> 一股暖流在心中洋溢,蘇婳嗓子眼潮乎乎的。</br> 得婆婆如此,夫復何求?</br> 手機忽然響了。</br> 蘇婳掃一眼,是秦野打來的。</br> 接通后,秦野問:“蘇小姐,你那里有外人嗎?”</br> 蘇婳瞅一眼秦姝,“沒有外人。”</br> “那好,等天擦黑,我過去,有事找你。”</br> “好的,秦先生。”</br> 掛斷電話后,秦姝說:“備孕就少接點活吧,我們家大業大的,缺不了你吃喝,不用那么拼命。”</br> 蘇婳淺笑,“不礙事,都是老客戶,不接的話,影響不太好。”</br> 說話間,天擦黑了。</br> “叮咚叮咚!”</br> 門鈴響了。</br> 蘇婳起身去開門。</br> 秦野走進來。</br> 依舊衣著低調普通,頭戴一頂黑色棒球帽,臉上口罩遮面,手里拎一只密碼箱。</br> 猛然瞥到客廳沙發上坐著的秦姝,秦野眼神一瞬間冷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