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硯書輕輕拍著華琴婉的后背,語氣溫柔,“我相信你,相信你,消消氣啊,咱不跟小人置氣,他不配!”</br> 他哄了好一會兒,華琴婉情緒才平穩下來。</br> 護士遞過來一瓶純凈水,“陸先生,給琴婉阿姨漱漱口吧。”</br> “謝謝。”陸硯書接過來,擰開瓶蓋,遞到華琴婉嘴邊,“來,張嘴。”</br> 華琴婉聽話地張開嘴,喝下一口,咕嚕咕嚕幾下,嘩地吐出一口血水。</br> 那是楚硯儒的血。</br> 漱好口后,陸硯書把她送回病房里。</br> 幫她擠上牙膏,又讓她刷了牙,這才覺得干凈。</br> 把華琴婉安頓好。</br> 陸硯書出門,找到護士,“剛才楚硯儒對琴婉做了什么?”</br> 護士想了想,“楚董問琴婉阿姨,蘇婳的親生父親是誰。琴婉阿姨說她不知道,兩人就發生了爭執。楚董怪琴婉阿姨管不住下半身,說她和華棋柔是一樣的貨色。琴婉阿姨被刺激到了,就犯病了。”</br> 陸硯書是何其通透的一個人。</br> 通過護士三言兩語,就猜到蘇婳不是楚硯儒的親生女兒。</br> 華琴婉又說她沒出軌,那么蘇婳肯定就是試管嬰兒了。</br> 不管蘇婳的生父是誰,只要不是楚硯儒的女兒就好。</br> 太膈應那個人了。</br> 毀了琴婉大半輩子,害得蘇婳流離失所,罪無可恕。</br> 陸硯書從褲兜里掏出錢包,從里面取出一沓錢,塞給護士,“一點茶水費,拿去喝茶吧。”</br> 護士連忙擺手,“醫院有規定,我們不能要,就幾句話的事,陸先生您太客氣了。”</br> 見她執意不收,陸硯書把錢放回錢包里,“琴婉可以出院了嗎?在這邊,什么阿貓阿狗的都能過來惹她生氣。”</br> 護士說:“琴婉阿姨恢復得不錯,到時找醫生評估一下病情,如果醫生允許就可以出院了。”</br> “好的。”</br> 護士熱心道:“出院后也要遵醫囑,繼續服用一段時間的藥,千萬不要隨意停藥,否則容易復發。”</br> “好,謝謝你。”</br> 一周后。</br> 華琴婉出院。</br> 陸硯書把她接回自己家里,不,是他們的家。</br> 原本別墅室內裝修風格偏男性化,他提前布置了一下,沙發換了溫馨的顏色,窗簾也換了華琴婉最愛的淡紫色。</br> 還特意騰出一間空房間,做成她的衣帽間。</br> 里面放了提前給她準備的衣服。</br> 從冬到夏,一年四季,全都準備好了。</br> 甚至連帽子、內衣和襪子,他也給買好了。</br> 雖然比她小四歲,可他卻把她當成女兒那般寵愛,事無俱細,都替她考慮好。</br> 華琴婉摸著一件件漂亮衣服,眼眶酸澀。</br> 在精神病院,她一直穿病號服,已經整整二十四年,沒穿過正常人的衣服了。</br> 她原本是那么愛美的女人,有一顆溫柔如水的心,卻被封印在蒼白清冷的精神病院里。</br> 陸硯書挑了件淡紫色的羊絨針織衫,“來,換上。”</br> 華琴婉聽話地換上。</br> 陸硯書又拿起一條珍珠項鏈,幫她戴上,還給配了同款的珍珠耳環,幫她淺涂了一下口紅,描了眉。</br> 會畫畫的人,畫個肖像畫手到擒來,化個妝自然輕而易舉。</br> 他把所有溫柔和細心,全給了面前的女人。</br> 人靠衣裝,馬靠鞍。</br> 一番妝扮過后,華琴婉氣色好了很多,眉眼精致,溫婉優雅的氣質也出來了。</br> 陸硯書扶著她的雙肩,走到穿衣鏡前。</br> 華琴婉看著鏡子里婉約如蘭的女人,眼角濕潤。</br> 雖然臉上滄桑的痕跡退不去,但起碼和英俊儒雅風度翩翩的陸硯書,差得沒那么多了。</br> 夜幕降臨。</br> 蘇婳和顧北弦過來了。</br> 顧北弦手里拎著大包小包。</br> 全是蘇婳挑的,給華琴婉買的衣服、化妝品、包和首飾。</br> 一進屋,看到華琴婉一頭銀發已經染黑,臉上薄施淡妝,淡紫色針織衫配珍珠項鏈,姿勢優雅地坐在客廳沙發上,手里捧著一本書在看。</br> 靜得像西式油畫里的女人。</br> 蘇婳怔住。</br> 有那么一瞬間,她想象到了自己年老的模樣,大概就是母親這副樣子。</br> “媽!”蘇婳親熱地叫了一聲。</br> 華琴婉笑容滿面,朝她招手,“快過來。”</br> 蘇婳走到她面前,坐下,摟住她的手臂,頭靠到她肩膀上,內心安定甜蜜。</br> 華琴婉捧起她的臉,眼圈泛紅,喃喃道:“哪怕已經大半年了,我還是覺得像在做夢,總是害怕夢會醒,你會消失。”</br> 蘇婳本來是笑著的,聽到這句話,內心酸澀無比。</br> 沉沉痛痛。</br> 她是華琴婉心里解不開的結。</br> 她摟住她的腰,臉頰貼著她的臉頰,聲音溫柔清甜說:“媽,你放心,我永遠都不會消失,永遠陪在你身邊。”</br> 華琴婉用力握緊她的手。</br> 母女連心。</br> 吃罷飯后,陸硯書把顧北弦叫到書房。</br> 關上門。</br> 落座,陸硯書遞給他一杯咖啡,“有件事我考慮了很久,還是決定告訴你。”</br> “什么事?”</br> “蘇婳不是楚硯儒的親生女兒。”</br> 顧北弦一頓,隨即微挑濃眉,“這是好事啊,生父是誰?”</br> “試管嬰兒,生父不祥。”</br> 顧北弦笑了,不在意的口吻道:“不詳就不詳吧,蘇婳只認你一個父親。之前楚硯儒幾次三番,上門求著認她,不惜拿財產誘惑,她都不肯相認。”</br> 陸硯書面上沒說什么,心里卻是感動的,“幫她找一下生父吧,不想她留一點遺憾。”</br> 顧北弦端起咖啡抿一口,“試管嬰兒,生父是誰都保密的,查起來,如大海撈針。”</br> “只要找到琴婉年輕時做試管嬰兒的醫院,找到相關醫生,就能縮小范圍。”</br> “你問過琴婉阿姨嗎?她應該清楚。”</br> 陸硯書搖搖頭,“問了,可她得過精神方面的疾病,記憶力損傷,只記得嚴重傷害過她的人和事。其他瑣碎的小事,全都記不清了。”</br> 顧北弦略一沉吟,“我媽跟她情同姐妹,應該知道點,我回去問問她吧。”</br> “我也是這么想的。”</br> 晚上顧北弦和蘇婳沒走。</br> 陸硯書貼心地給兩人準備了一間隔音的客房。</br> 窗戶是三層中空玻璃,窗簾厚實,墻上包著厚厚的軟包。</br> 里面就是翻天覆地,外面也聽不到。</br> 關上燈后。</br> 蘇婳問:“你跟我爸在書房談了什么?有什么話還要關起門來說。”</br> 顧北弦略一沉思,“岳父說你是試管嬰兒,要幫你尋找生父。”</br> 一聽父親不是楚硯儒,蘇婳翻身坐起來,眉眼彎彎,喜不自禁,“真的?”</br> 顧北弦笑,“千真萬確。”</br> 蘇婳如釋重負,雙手握拳,水水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br> 一連說了三個“太好了”,可見她有多高興。</br> 她真的很討厭身上流著楚硯儒的血。</br> 寧愿生父不詳,都不想當他的女兒。</br> 當年,楚硯儒年僅三歲的兒子病入膏肓,妻子為了救兒子懷上身孕,倍受煎熬。可他呢,他沉迷于小姨子的溫柔鄉,連家都不回。</br> 這樣冷血無情,渣到極點的男人,哪怕晚年再后悔,再彌補,也不可饒恕!</br> 得知不是他的親生女兒,蘇婳覺得身心都潔凈了。</br> 宛若高山之巔最干凈的那片雪。</br> 一開心,蘇婳就想做點更開心的事。</br> 她主動攬上顧北弦的脖頸,眼睛清亮潮濕,柔軟的紅唇貼到他的唇上,雪白貝齒調情似的輕咬他的薄唇。</br> 舌尖探進去,她閉上眼睛,動情地撩撥他。</br> 兩人指腹為婚,被奸人所害,分開又兜兜轉轉在一起。</br> 堪稱天作之合。</br> 連擁抱都斗榫合縫,渾然天成,那方面更是同音同律。</br> 顧北弦把手伸到她的睡衣里。</br> 她已經變成一團火,渾身都是灼熱的。</br> 他的手指來自天堂,溫柔修長,在她身上點燃一簇簇白色的云朵。</br> 他要她的時候,她的人生瞬間飽滿。</br> 那一刻好像什么都圓滿了。</br> 他們進入靈肉合一,血肉相融的境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