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來到停車場,上車。</br> 蘇婳系好安全帶,好奇地問:“你怎么來博物館了?”</br> 顧北弦發(fā)動車子,隨意道:“出國處理公事,順便拍了批文物,回來捐給博物館。”</br> 蘇婳肅然起敬,“我替國家,替人民感謝你。”</br> 顧北弦不咸不淡地瞟了她一眼,“才幾天不見,跟我說話都這么官方了?別把我想得那么偉大,捐文物可以提高企業(yè)知名度,還能合理避稅。”</br> 蘇婳頓了頓,望著他英俊深邃的側(cè)臉,笑道:“你現(xiàn)在越來越像一個合格的商人了。”</br> 顧北弦勾了勾唇,“笑話我一身銅臭味?”</br> 蘇婳莞爾,“不敢。”</br> “去哪吃?”</br> “都行。”</br> 顧北弦開車帶她來到臨江一處獨(dú)立的小樓。</br> 古色古香的牌匾上雕刻著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唐宮。</br> 看外表瓊樓玉宇,富麗堂皇,整得像個小型宮殿。</br> 門口停著的皆是豪車,且車牌號均被遮住。</br> 下車,顧北弦把車鑰匙交給門口的泊車小弟。</br> 蘇婳跟著他走進(jìn)去,會所是會員制,私密性極好。</br> 顧北弦顯然是常客,剛一進(jìn)入大廳,經(jīng)理就熱情地迎了上來,打過招呼后,殷勤地帶領(lǐng)他們往里走。</br> 走廊里隱約有絲竹聲傳來,咿咿呀呀的,頗有點“隔江猶唱后庭花”的味道。</br> 不時有穿著唐裝的侍女緩緩穿梭,像夢回唐朝。</br> 來到走廊盡頭的包房里。</br> 進(jìn)屋,落座,經(jīng)理客套了幾句,退出去。</br> 顧北弦把菜單遞給蘇婳,“想吃什么,隨意點。”</br> 蘇婳接過菜單,只點了一道自己愛吃的,其他全點了顧北弦愛吃的。</br> 三年婚姻,她對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想忘都忘不掉。</br> 顧北弦等她點完,把菜單挪到自己面前,讓服務(wù)生撤掉自己愛吃的那幾道,全都換成了蘇婳愛吃的。</br> 點菜的服務(wù)生,此時腦子里一堆問號,看不懂這么含蓄的愛情。</br> 等菜上來后,顧北弦拿公筷給蘇婳夾菜,“多吃點。”</br> 蘇婳也給他夾了一道菜,望著他略有點清瘦的面龐,問:“出國一周是不是很忙?感覺你好像瘦了點。”</br> 顧北弦又夾起一塊魚,放到她面前的餐盤里,“還好,國外的菜不如你做得好吃。”</br> 蘇婳嫣然一笑,知道他在故意逗自己。</br> 他無論去哪里,都是住最好的酒店,吃的自然也是最好的。</br> 世界名廚做的菜,怎么可能比不上她做的家常小菜?</br> 吃得差不多時,顧北弦出去接了個商務(wù)電話。</br> 蘇婳起身去衛(wèi)生間。</br> 這邊裝修很有特色,連衛(wèi)生間都裝得古色古香,十分雅致。</br> 從衛(wèi)生間出來,蘇婳順著走廊往回走。</br> 剛要拐彎的時候,身后忽然傳來一股力道,抓著她的衣服,就把她往旁邊的小花園里推。</br> 蘇婳急忙扭頭去看。</br> 抓她的人是楚鎖鎖。</br> 接二連三地被糾纏,哪怕脾氣再好,蘇婳也有點不耐煩了,皺著眉頭問:“你要干什么?”</br> 楚鎖鎖也不吭聲,直接把她拽到一棵高大茂密的琴葉榕后面,咄咄逼人地瞪著她,氣沖沖地說:“我只是打了你一巴掌,你就找人把我的臉打腫,你這個惡毒的女人!”</br> 蘇婳不緊不慢地整了整被扯亂的衣服,目光涼涼地看著她,“那人還真不是我找的。可能楚小姐平時恃寵而驕,得罪的人太多了吧。”</br> “胡說!我剛回國沒多久,除了跟你不對付,沒有別人!”</br> 蘇婳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隨便你怎么想吧,還是那句話,請拿出證據(jù)。”</br> 偏偏楚鎖鎖拿不出任何證據(jù),又咽不下那口氣,憋得臉發(fā)青,嗆道:“你來這里干什么?”</br> 蘇婳語氣平淡,“來飯店自然是吃飯了,還能干什么。”</br> 楚鎖鎖咬著唇,“是跟北弦哥嗎?”</br> “是。”</br> 楚鎖鎖眼神變了,很陰鷙的樣子,挖苦道:“離婚協(xié)議都簽字了,馬上就要離婚了,還跟著北弦哥出來蹭吃蹭喝,好不要臉!”</br> 這話說得太難聽了。</br> 兩人還沒離婚呢,一日不離,就還是合法夫妻,一起吃個飯,她也要說三道四。</br> 蘇婳身姿站得筆直,清清冷冷地說:“楚小姐,真不是我瞧不起你。如果你我條件相當(dāng),大家公平競爭,你真爭不過我,因為你太沉不住氣了。”</br> 楚鎖鎖嗤笑一聲,“你再沉得住氣又怎樣?沒有個好爹,一切都白搭。我比你會投胎啊,會投胎就是本事,我從一出生就贏了你!”</br> 蘇婳被氣笑了,“以前還挺羨慕你的,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你真可悲,除了有個好爹,一無是處!”</br> 這種話對自詡天之驕女的楚鎖鎖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br> 本就憋了一肚子氣的她,頓時火冒三丈,抬起腳就朝蘇婳腿上踹去。</br> 蘇婳急忙往后躲,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br> 電光石火間,眼前一黑,她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拉進(jìn)懷里。</br> 楚鎖鎖踹了個空,目瞪口呆地看著憑空出現(xiàn)的男人。</br> 蘇婳聞到熟悉的男香,清冽溫厚,帶著淡淡的煙草味,仰頭去看,是顧北弦。</br> 她暗暗松了口氣,捂著怦怦跳的胸口,沖他笑道:“你怎么來了?”</br> 顧北弦臉上波瀾不變,眼神卻是冷的,冷冷淡淡地看著楚鎖鎖,對蘇婳說:“打完電話,回去沒看到你,就問了服務(wù)生,找過來了。你沒傷到吧?”m.</br> 蘇婳搖搖頭。</br> 楚鎖鎖反應(yīng)極快,馬上收斂起剛才的乖張跋扈,乖乖巧巧地站在那里,低眉順眼地說:“北弦哥,我剛才不是要去踢蘇婳姐,我只是鞋子不舒服,抬起腳想看看鞋跟,你誤會我了。”</br> 顧北弦唇角溢出一絲冷笑,“我不瞎。”</br> 楚鎖鎖微微一怔,扁著嘴想哭,“北弦哥,你不要冤枉我嘛。”</br> “鎖鎖,鎖鎖,你去哪了?”不遠(yuǎn)處忽然傳來一道略有些蒼老的男低音。</br> 楚鎖鎖眼睛一亮,翹著頭,回應(yīng)道:“爸,我在這邊小花園里。”</br> 腳步聲越來越近。</br> 很快,走過來一個六十歲左右的男人,鬢角灰白,濃眉大眼,身材魁梧,穿著質(zhì)感良好的深灰色正裝,手腕上戴一只昂貴的名表,氣質(zhì)深厚儒雅。</br> 是楚鎖鎖的父親,楚硯儒。</br> 楚硯儒瞥一眼蘇婳,笑著沖顧北弦打招呼:“北弦,你們也在啊。”</br> 顧北弦淡淡嗯一聲,唇角揚(yáng)著,眼里卻半點笑意都沒有,疏離地說:“楚叔叔,以后請約束一下令千金的言行,再這樣下去,你們會把她慣壞的。”</br> “令千金”這個稱呼太疏遠(yuǎn)了。</br> 楚鎖鎖的眼淚嘩地一下子就流了出來。</br> 她摸著自己的臉,淚汪汪地說:“北弦哥,你偏心,明明是蘇婳姐欺負(fù)我在先。她找人把我的臉打成豬頭,整整一星期才消腫,疼死我了。”</br> 顧北弦手指虛虛搭在蘇婳的肩上,淡聲道:“那件事,蘇婳不知情。以后別再惹她,你自然不會有事。”</br> 楚鎖鎖還想說什么。</br> 顧北弦失了耐心,垂眸看著蘇婳,溫聲說:“先送你回博物館。”</br> 蘇婳點點頭。</br> 顧北弦抬腳就走。</br> 蘇婳卻沒動,因為楚硯儒正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盯著她。</br> 那眼神陰森森的,很復(fù)雜,仿佛含著鄙夷、輕蔑、厭惡、憤恨、仇視,看得她渾身不自在,感覺整個人像被架在火上烤,又像被按在油鍋里煎,說不出的難受。</br> 很難想象,這么令人難受的眼神,會出現(xiàn)在這個氣質(zhì)儒雅的老男人身上。</br> 都說眼神能殺人,蘇婳今天是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br> 她想馬上逃離這個地方,可是兩條腿像銹住了似的,挪不動半步。</br> 顧北弦走出去幾步,見蘇婳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臉色蒼白得異常。</br> “怎么不走?”他返回來,余光瞟到了楚硯儒沒來得及收回去的目光。</br> 顧北弦神色猛地一頓,隨即拉起蘇婳的手握在掌心里,也不看楚硯儒,只淡淡地看著前方,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說:“這個女人,陪我患過難,誰若動她,就是跟我過不去。”</br> 他說話的語氣一點都不重,臉上也沒什么表情,但就是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br> 像警告,又像威脅。</br> 楚硯儒登時就黑了臉。</br> 楚鎖鎖哇的一聲,哭著跑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