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星河灣。</br> 顧逸風在家族群里發了條消息:大排畸結果全部正常,大家放心。</br> 主要是發給顧傲霆看的。</br> 省得他再從中作梗,私下找顧纖云,給她施加壓力。</br> 顧傲霆看到信息,扔下手機,就朝樓上走。</br> 步伐矯捷得不像八十多歲的人。</br> 秦姝沖他的背影喊道:“老孔雀,你又要干嘛?”</br> 顧傲霆頭也不回地說:“我去樓上收拾行李,從今天開始,我要搬去逸風家住。他沒有育兒經驗,還要工作,照顧不好纖云,我有經驗有時間有精力,我要去照顧我的小重孫孫們。”</br> 秦姝都不知該怎么說他才好。</br> 臉這東西,他壓根就沒有。</br> 把纖云逼得離婚,如今又像沒事人一樣,往人跟前湊。</br> 秦姝站起來,“我收拾行李,我去吧,你去不是照顧纖云,是給她添堵。她本來壓力就大,看見你更煩。”</br> 聞言,顧傲霆剛才的勁頭兒下去一半,“你婚紗館那邊不忙嗎?”</br> “有設計總監,有經理,有廠長,有助理,我以后就當個甩手掌柜,帶帶小重孫們就好了。”</br> 說罷秦姝上樓,收拾了行李。</br> 坐車去了星河灣。</br> 顧纖云正躺在客廳沙發上閉目養神,頭枕在顧逸風的腿上。</br> 顧逸風則拿著本書,讀宋詞給她聽,確切地說是讀給她腹中的胎兒聽。</br> 他聲音低磁動聽,宛若琴弦上的樂音。</br> 宋詞本就婉約雅致,由他讀來,甚是清雅動人。</br> 傭人剛要跟秦姝打招呼,秦姝朝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br> 她輕輕放下行李箱,雙臂抱胸,倚在玄關后靜靜聽著。</br> 恍然想起懷秦野時,那時她和顧傲霆感情還算好。</br> 那時的他也沒現在這么煩人,年輕英俊,嘴又會說,很會來事,哄得她也蠻開心的。</br> 他也曾像顧逸風這樣,念書給秦野做胎教,只不過讀的不是雅致的宋詞,而是很現實的《孫子兵法》、《生意經》、《墨子》、《經濟法》等等。</br> 一晃五六十年過去了。</br> 時間過得飛快,彈指一揮間。</br> 顧逸風聲音越來越低。</br> 秦姝知道,顧纖云應該睡著了。</br> 她換了拖鞋,輕手輕腳走過去,拿起薄毯,蓋到顧纖云身上。</br> 顧逸風抬眸沖她微微一笑。</br> 秦姝壓低聲音說:“從今天開始,我來照顧纖云,你安心去工作。”</br> 顧逸風揚唇,“您老人家做了一輩子藝術家、女強人,會照顧人嗎?”</br> 秦姝沉默了。</br> 說實話,她不太會。</br> 打小富家千金出身,又是獨生女,照顧她的傭人成群。</br> 她帶南音出國的那幾年,南音都是保姆照顧,做飯搞衛生,生活瑣碎也是傭人們在做。</br> 這幫孫子孫女們,也是顧傲霆忙前忙后操心得多。</br> 她不是個操心的人,搞藝術的,大多不沾煙火氣,生活能力比較差。</br> 顧傲霆那家伙煩人是煩人,但是家中大事小事,都是他在操心。</br> 秦姝兀自輕笑一聲。</br> 活到七十多歲,才悟出父親當年為什么把她許給顧傲霆了。</br> 不操心的人,需要配一個操心的人。</br> 顧逸風道:“奶奶,您有空來陪纖云說說話就好,照顧人不是您的強項。當然也別讓我爺爺過來,纖云不想看到他。”</br> 秦姝點點頭。</br> 正說著,傭人走過來,對顧逸風小聲說:“顧總,顧胤顧總找您。”</br> 顧逸風輕挪身子,拿起一個抱枕,塞到顧纖云頭下。</br> 安頓好她,他這才起身走出去。</br> 秦姝急忙坐到沙發旁,防止顧纖云翻身從沙發上掉下來。</br> 顧逸風穿過庭院,來到別墅大門外。</br> 顧胤手里拎著幾個禮盒,遞給他,“剛才在醫院,太倉促,沒來得及給孩子們準備禮物,現在補上,應該還不晚。”</br> 顧逸風沒接,“留給你自己的孩子吧。”</br> 顧胤笑了個不在乎的笑,“我爸不一定讓她生。最近不知怎么了,總是想起小時候,那時我們都單純,感情也真。我特別羨慕你,現在也是,特別羨慕你。”</br> 顧逸風盯著他唇角渾不吝的笑,沉默幾秒道:“與其羨慕別人,不如把握好自己手中的。你也是要當爸爸的人了,對你女朋友好點,別等到時失去了,又后悔。”</br> 顧胤鼻子哼出一聲極輕的氣流。</br> 顯然這話沒聽進去。</br> 原生家庭不幸的人,看似早熟,實則很多方面都晚熟。</br> 顧逸風覺得跟他講道理,沒用。</br> 非得撞到南墻,腸子悔青,他才能幡然醒悟。</br> 顧逸風道:“纖云在客廳里睡著了,就不請你進去坐了,改天請你喝茶。”</br> 顧胤眼神微微暗了暗,唇角噙笑,“好。”</br> 他把手中禮盒放到地上,轉身就走。</br> 等他上車離開,顧逸風俯身撿起禮盒。</br> 其中一個禮盒是拆過的。</br> 顧逸風拆開看了看,發現玩具禮盒里放的不是玩具,而是黃金。</br> 24k純金的長命鎖,代表平安的金蘋果,寓意福氣的金福袋,魚躍龍門的金鯉魚,代表長生果的金花生,還有兒童戴的金手鐲和金算盤等等。</br> 也算是用心良苦。</br> 顧逸風拎著禮盒回家。</br> 秦姝問:“顧胤找你做什么?”</br> 顧逸風揚了揚手中禮物,“給孩子們送玩具和黃金。”</br> 秦姝嘆息一聲,“那孩子可惜了,沒投好胎。”</br> 二人靜坐半個小時。</br> 顧纖云醒了。</br> 秦姝忙吩咐傭人:“給纖云榨杯果汁,讓她潤潤嗓子。”</br> 她記得自己當年懷孕時喜吃酸,醒來總要喝杯鮮榨果汁。</br> 顧逸風道:“纖云血糖有點高,果汁雖酸,含糖份卻高,糖份攝入過多,容易妊娠高血糖。”</br> 他偏頭吩咐傭人:“給纖云來杯熱牛奶吧。”</br> 傭人照做。</br> 秦姝笑,“我果然不適合照顧人,不過,奶奶擅長賺錢。”</br> 她摸到自己的包打開,拿出支票薄和筆,秀長手指一揮,開出一張支票,遞給顧纖云,“來,小纖云,這錢給你,去請京都城最好的月嫂,多請幾個。錢花完了,跟奶奶說一聲,奶奶再給你開支票。”</br> 顧纖云伸手接過來。</br> 支票上八位數。</br> 顧纖云知道她的脾氣,不跟她客氣,莞爾一笑,“謝謝奶奶。”</br> 秦姝心里稍稍舒展了些。</br> 正說著,傭人又帶人走進來。</br> 分別是顧北弦、蘇婳、墨鶴、蘇星妍和沈恪。</br> 墨鶴手中抱著個粉妝玉琢的小奶娃娃,毛茸茸的卷頭發,大眼睛,小俏鼻,紅紅的小嘴唇,奶白的小臉像冰淇淋,漂亮得不可方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