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陸收著力度了,沒怎么用勁。</br> 林檸還是覺得腦門被彈得疼。</br> 她抬手摸摸被彈到的地方,并不生氣,連日來心里的憋屈、郁悶,一度崩潰的情緒,仿佛煙消云散。</br> 她想,好賤啊。</br> 被他無情地甩了,拉黑,無數個夜晚,她哭得像條狗,可是他送她一程,喂她吃頓飯,對她說幾句話,她就輕易原諒他了。</br> 她仰頭,望著秦陸棱角分明的臉。</br> 一夜未睡,他下頷長出青黑的胡茬,眼底也有細微的血絲。</br> 她不心疼自己一夜未睡,卻心疼他。</br> 她開口:“走吧,找家酒店休息一下。”</br> 嬌蠻擰巴的小刺猬,突然變得溫順聽話,秦陸一時不適應,道:“好?!?lt;/br> 林檸走到梅媽的兒子林深面前,對他說:“深哥,我去酒店睡會兒,下午再過來。有事打我電話,給你轉的醫藥費夠用嗎?”</br> 夠肯定是夠,綽綽有余。</br> 但是錢這種東西,多多益善。</br> 梅深還想多要一筆,又怕貪得無厭,惹她煩,忙回:“夠了,太感謝你了,小檸?!?lt;/br> 林檸擺擺手,和秦陸離開醫院,去了附近酒店。</br> 一人一間房。</br> 林檸牢記表哥元峻的話,沉住氣,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沒羞沒臊地上趕他了。</br> 一夜沒睡,極度擔心,情緒繃得緊緊的,林檸已困倦至極。</br> 沖了個熱水澡,躺到床上,頭一挨到枕頭,她就睡沉了。</br> 等再醒來,已是黃昏。</br> 林檸摸到手機,開機。</br> 除了公司電話,還有溫澤的電話。</br> 林檸給他撥回去。</br> 手機里傳來溫澤溫和的語調,“小檸,我到梅媽住的醫院了,沒看到你,聽梅深哥說你回酒店了?”</br> “對,你怎么知道梅媽媽住的醫院?”</br> “我打聽到了梅深哥的電話,他告訴我的。你好好休息吧,梅媽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恢復到從前?!?lt;/br> 這話林檸愛聽。</br> 停頓一下,她說:“既然來了,先別走,晚上我請大家吃飯。”</br> “我請你,上次在麓園吃飯還是你付的。”</br> “你來看我梅媽媽,哪能讓你請?就這么說定了,晚上六點半,來醫院對面的酒店,我現在訂包間,你過來吧。”</br> “好,一會兒見。”</br> 林檸打酒店電話,訂了包間。</br> 去隔壁敲門。</br> 敲了兩下,秦陸打開門。</br> 他洗了澡,刮了胡子。</br> 到底男人更耐折騰,一覺之后,他又變得神清氣爽,眉目軒昂,身姿挺拔,卓然玉立,先前的倦怠之氣,一掃而光。</br> 林檸仰頭盯著他俊毅剛硬的臉,暗想,自己的眼光真好啊。</br> 看中的男人這么英俊,都舍不得生他的氣。</br> 本來梅媽媽重傷,她心情差到極點,有他同行,心情都沒那么差了。</br> 林檸壓抑著過快的心跳,佯裝平靜地說:“我沒告訴溫澤醫院地址,但是溫澤還是找來醫院了。他是沖我的面子來的,我理應請他吃頓飯?!?lt;/br> 秦陸抬手做了個打住的手勢,聲音不辨喜怒,“你隨便?!?lt;/br> “你也去?!?lt;/br> 秦陸正想會會這個溫澤,頷首答應。</br> 六點二十分。</br> 他和林檸來到酒店包房。</br> 蘇城是江南水鄉之城,酒店裝修頗具水韻江南之風。</br> 一進屋,黛藍色的絲綢背景墻讓人眼前一亮,絲綢之上綴有朵朵梅花。</br> 梅花由絢麗的金屬亮片手工串成,透過暈黃燈光折射出明明暗暗的光影,低奢雅致,柔美芬芳,仿佛能嗅到隱約梅香。</br> 二人落座。</br> 沒過兩分鐘,溫澤帶著個年輕女子敲門進屋。</br> 林檸起身上前相迎。</br> 她沖溫澤打了聲招呼,又喚年輕女子“淺淺姐”。</br> 女子是梅媽的女兒梅淺淺,比林檸大三個月。</br> 看到秦陸,梅淺淺呆了呆,眼睛里浮現出濃濃的驚艷。</br> 沾了母親的光,梅淺淺如今也勉強算半個有錢人了,富二代公子哥兒見過一些,但是像秦陸這種氣度身高容貌皆出眾的,她是第二次見,上一個是元峻。</br> 溫澤沖秦陸點點頭,笑著對林檸說:“小檸,這位就是你前男友秦總吧?”</br> 這么問,是想確認一下二者現在的關系。</br> 林檸扭頭看向秦陸,等他回答。</br> 如果他說,他是她男朋友,她立馬沖過去摟住他手臂,再也不作不鬧,別說嫁給他了,死在他懷里都行。</br> 秦陸也望著她。</br> 如果她當眾承認他是她男朋友,就是對感情認真了,和溫澤也排除曖昧。</br> 她認真,他自然以誠相待,以后會像父親寵愛母親那樣,好好寵愛她。</br> 二人各懷心思,都等對方開口。</br> 半分鐘過去了。</br> 一分鐘過去了。</br> 兩分鐘過去了。</br> 二人皆靜靜佇立,誰都沒開口。</br> 房間靜謐,呼吸可聞。</br> 溫澤和梅淺淺對視一眼,心中有數了。</br> 溫澤出聲打圓場:“還沒點菜吧?來,我們先點菜?!?lt;/br> 說罷他和梅淺淺朝賓位走去。</br> 服務生遞上精裝的高檔菜譜。</br> 林檸看向秦陸的眼神閃過一絲失望。</br> 秦陸眼底也隱約露出失望,微揚的唇角欲笑不笑,模糊了自嘲和譏誚。</br> 江山易改,秉性難移,她本就是玩弄感情的小渣女。</br> 怎么可能對感情認真?</br> 四人開始點菜。</br> 林檸點了秦陸愛吃的松鼠鱖魚,還點了自己愛吃的藏書羊肉、桂花蜜汁小番茄。</br> 秦陸則點了林檸愛吃的獅子頭、雪花蟹斗、脆皮小牛肉。</br> 溫澤點了林檸愛吃的紅燒肉,梅淺淺點了大閘蟹。</br> 菜陸續上來。</br> 放在之前,林檸會上趕著幫秦陸夾菜,如今沒心情了。</br> 本就是公主命,何必跪下去給人當舔狗?</br> 她拿起湯勺舀了一大勺桂花蜜汁小番茄,放到自己面前的餐盤里,自顧自地吃起來。</br> 午飯沒吃,林檸早就餓得饑腸轆轆,去了皮的番茄入口冰爽酸甜,浸著桂花香氣,唇齒留香。</br> 獅子頭鮮嫩糯軟,湯水清香味醇。</br> 紅燒肉肥而不膩,香軟可口,配紅燒蘿卜鮮嫩多汁,味道香甜。</br> 雖比不上梅媽媽做的,但是和兒時的味道差不多,林檸越吃越快,直塞得兩腮鼓鼓。</br> 看,愛情遙不可及,食欲卻觸手可及,很容易就能滿足。</br> 嘴巴塞得太滿了,她一時咽不下去。</br> 溫澤端起茶杯遞給她,溫聲說:“小檸,喝口水,慢慢吃,別噎著。”</br> 秦陸手中的果汁也同時遞過去,硬聲道:“喝果汁,吃這么快趕著去投胎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