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一巴掌拍到顧傲霆后背上,“大驚小怪什么?給我好好說話!”</br> 顧傲霆抬手揉了揉通紅的大丹鳳眼說:“逸風(fēng)和纖云去醫(yī)院做基因檢測了,查出倆人基因不匹配,所以纖云才遲遲懷不上孕。即使做試管嬰兒,也不排除流產(chǎn)、遺傳病的可能。造孽啊!這門親事,我當(dāng)初就不看好,你們一個個都兇我,嫌我事多。看吧,麻煩來了!當(dāng)初南音和墨沉也是,都不聽我的勸,結(jié)果墨沉白血病犯了,害得南音吃了那么多苦!”</br> 他越說越難受,心臟像挨了一記悶錘!</br> 又疼又憋屈。</br> 再看秦姝,面色已大變,身形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br> 顧傲霆急忙扶住她,“小姝,你沒事吧?”</br> 秦姝面色蒼白地?fù)u搖頭。</br> 顧傲霆吸了下鼻子說:“這事你先別告訴北弦,他心眼小,抗打擊力能力比我差,我怕他接受不了如此大的打擊。還有老爺子、老太太,也別讓他們知道,我想讓他們多活幾年。”</br> 秦姝什么也沒說,只是慢慢走到沙發(fā)前坐下。</br> 垂下頭,雙手捂著臉。</br> 沉默了許久許久。</br> 等再抬起頭時,她臉色恢復(fù)平靜,看向顧傲霆,“你別去纖云面前亂說什么,這事是他們夫妻的事。無論他們怎么做,你都不要瞎摻和。”</br> 她深提了一口氣,“孩子不重要,他們倆最重要。纖云是阿堯的孩子,咱們家虧欠阿堯太多,別委屈他的女兒。”</br> 顧傲霆眼圈又紅了,“可是逸風(fēng)沒有孩子,咱們老顧家就斷根了。”</br> “還有秦陸。”</br> “秦陸生的孩子以后肯定會姓秦,秦漠耕的秦,阿野那么孝敬他養(yǎng)父,不會讓姓顧的。”</br> “姓秦姓顧都是你重孫!滾一邊去,我想靜靜!”</br> 顧傲霆捂著眼睛上了樓,想找個地方哭上個三天三夜。</br> 秦姝身子歪在沙發(fā)上,手指抵著太陽穴,秀眉擰成個疙瘩。</br> 怎么都想不到如此奇葩的厄運(yùn),竟然會降臨到逸風(fēng)和纖云身上。</br> 逸風(fēng)還好說,抗打擊能力很強(qiáng)。</br> 纖云沒那么強(qiáng)的抗打擊能力,且打小就喜歡他,喜歡得緊。</br> 怎么能承受住如此巨大的打擊?</br> 重新調(diào)整好情緒,秦姝摸起手機(jī),撥通顧纖云的手機(jī)號,把笑擱在話音里,“纖云,你現(xiàn)在在哪?”</br> “奶奶,對不起。”</br> 隔著手機(jī)都能聽到顧纖云的低落。</br> 秦姝喉嚨像被一團(tuán)棉花堵住,“好孩子,不是你的錯,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你現(xiàn)在有空嗎?奶奶想見你一面。”</br> “我在我爸媽家。”</br> “那你和你爸媽好好說說話,我們改天再約。心放寬點(diǎn),懷不上咱就不要,顧家人多勢眾,不缺個把孩子。你和逸風(fēng)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嗎?”</br> 顧纖云心情五味雜陳,復(fù)雜得說不出話來。</br> 愧疚、難受、又感動。</br> 當(dāng)晚。</br> 顧傲霆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怎么都睡不著。</br> 秦姝伸腳踹了他的腿一下,“睡不著就滾出去睡,翻過來調(diào)過去的,煩不煩人!”</br> 放在平時,顧傲霆會抱住她撒撒嬌、賣賣萌。</br> 可今天他沒心情。</br> 掀開被子下床,顧傲霆去了隔壁客臥。</br> 看了看時間,快十一點(diǎn)了。</br> 這個時間對老年人來說很晚了,可是對小年輕的來說,夜生活才剛開始。</br> 顧傲霆不舍得打擾星妍和沈恪,于是撥通了虞城的手機(jī)號,“城城,獨(dú)孤城的聯(lián)系方式你有嗎?”</br> 虞城道:“沒有,青回有,但是那小子不肯告訴我。”</br> 顧傲霆目露失望,“那算了,我再想想別的辦法吧。”</br> “不過孤城叔叔曾經(jīng)告訴過我一個聯(lián)系方式,讓我站到樓頂上,大喊三聲‘我是慫貨’。虞瑜喊過好幾次,召來了青回,要不您也試試?看看能召來什么?”</br> 顧傲霆,“……”</br> 好一會兒,他才開口,“我考慮一下吧。”</br> 這別墅區(qū)他住了很多年。</br> 都是熟人,別說聽聲音了,只聽喘氣聲,就能分辨出誰是誰。</br> 他這么要面子的人,去樓頂上喊自己是慫貨,以后還怎么出門?</br> 可顧傲霆思量幾分鐘,還是換上衣服,乘電梯上了樓頂露臺。</br> 他也不想顧纖云遭罪,可是還是想要寶貝重孫子。</br> 來到露臺。</br> 月細(xì)星明。</br> 晚秋的風(fēng)很涼。</br> 吹得顧傲霆打了個冷噤。</br> 他裹緊風(fēng)衣,仰起頭,鼓了好幾次勇氣,才喊出聲:“我……我是慫貨!我是慫貨!我是慫貨!”</br> 等了小半天,都沒有動靜。</br> 倒是對面別墅的人開了燈朝他家這邊看。</br> 估計念及熟人,沒好意思張口罵他。</br> 顧傲霆老臉兀自臊得通紅。</br> 唉!</br> 這輩子就是操心的命!</br> 明明心是好的,可是被罵被埋怨被打的總是他。</br> 顧傲霆又厚著臉皮喊了三聲,依舊沒動靜,什么都沒召喚來,連根鳥毛都沒有。</br> 他揉了揉鼻子,失望地轉(zhuǎn)身離開。</br> 剛走到露臺出口,身后忽然一陣?yán)滹L(fēng)襲來!</br> 顧傲霆渾身一哆嗦,猛地回頭!</br> 只見獨(dú)孤城一身單薄黑衣,高高瘦瘦地站在他身后五米開外。</br> 身上自帶一股駭人的冷氣。</br> 顧傲霆狂喜!</br> 他不顧年邁,三步并作兩步地來到獨(dú)孤城面前,伸手就要握他的手。</br> 獨(dú)孤城劍眉微微一蹙。</br> 顧傲霆立馬收回手,臉上浮現(xiàn)出虔誠的表情,“獨(dú)孤大俠,這么晚了還喊您來,真不好意思。”</br> 獨(dú)孤城面無表情道:“說。”</br> “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br> “不講。”</br> 顧傲霆一頭黑線。</br> 頭一次遇到這種人,哪有這樣說話的?</br> 不應(yīng)該說“請講”或者“您講”嗎?</br> 顧傲霆咳嗽一聲說:“我還是想講一講,你人都大老遠(yuǎn)地趕來了,就聽一聽吧。”</br> “說。”</br> “我孫子逸風(fēng),就是星妍的親哥哥,和他妻子基因不匹配,無法懷孕。醫(yī)生說,即使做第三代試管嬰兒,也不排除有遺傳病的可能。我上網(wǎng)查了,有些同病相憐的夫婦,情況都不太樂觀。聽說你會看命格,能給看看他倆命中能有孩子嗎?”</br> 獨(dú)孤城啟唇,“相信醫(yī)學(xué)。”</br> “可是醫(yī)生也拿不準(zhǔn),我才找你的。如果他倆實(shí)在生不出來,你能幫他倆改改命嗎?”</br> 獨(dú)孤城想也不想地拒絕,“不能。”</br> 顧傲霆急了,“我可以給你很多很多錢,哪怕給你半個家底都行,只要能讓逸風(fēng)有個健健康康的孩子。”</br> “改不了。”</br> 顧傲霆心都灰了,垂死掙扎地問:“那你能給想點(diǎn)別的法子嗎?求求你了。”</br> 獨(dú)孤城斂眸,沉默一瞬道:“劫后余生。”</br> 撂下四個字,他原地縱身一躍。</br> “哎,你……”顧傲霆急忙伸出手臂想去拉他。</br> 可他卻沒了蹤影。</br> 速度快得顧傲霆以為是幻境一場。</br> 他抬手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臂,肉很疼。</br> 不是幻境。</br> 顧傲霆開始揣摩獨(dú)孤城的話。</br> 劫后余生,劫后余生?</br> 他想表達(dá)的是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