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瑰麗如火。</br> 漫麗霞光下,沈恪不動聲色地遙望著游輪上白衣勝雪的蘇星妍,心里早已風起云涌,翻江倒海。</br> 既驚喜她能冒險來找自己,又擔心自己再克她。</br> 他吩咐助理,讓船長加速,朝蘇星妍的游輪開過去。</br> 很快,兩船靠近。</br> 引航員放下舷梯。</br> 保鏢們在蘇星妍身上綁上救生繩。</br> 她小心翼翼地攀上舷梯,抵達沈恪所在的貨艙。</br> 沈恪大步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要扶她。</br> 蘇星妍像沒看到他似的,眼皮都沒抬,徑直朝貨艙甲板走去。</br> 沈恪伸出去的手晾在半空中。</br> 有那么一瞬間,他懷疑自己在做夢。</br> 拿指甲掐了下另一只手的手背。</br> 疼。</br> 不是在做夢,可是蘇星妍不理他了。</br> 慢半拍,他轉身跟上蘇星妍的步伐。</br> “姐!星妍姐!你怎么來了?”秦悅寧從艙口躥上來,風一般飛到蘇星妍面前,一把抱住她,欣喜若狂,“姐,真的是你嗎?我不是在做夢吧?”</br> 蘇星妍抬手輕輕揉揉她英氣漂亮的小臉,“是姐姐,你不是在做夢。昨天下午我心里慌慌的,怕你出事,就坐船趕過來了,好在風浪終于停了。”</br> 秦悅寧在心里算了算。</br> 昨晚和今天白天,風浪和風雨一直很大。</br> 同在一片海上,他們經歷著危險,蘇星妍同時也經歷著。</br> 她勇猛慣了,不覺得有什么,可是蘇星妍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嬌弱女子,也經歷了生死。</br> 秦悅寧心疼地嗔道:“你不在家好好待著,亂跑什么?”</br> 蘇星妍很淡地笑了笑,“去你的艙房吧,我困了,想睡會兒。”</br> 秦悅寧這才發覺,她漂亮的眸子下,淡淡一層黑眼圈。</br> 顯然一夜沒睡。</br> 擔心她,也擔心沈恪。</br> “好的姐,跟我來。”秦悅寧親親熱熱地拉起她的手,朝艙口走去。</br> 二人的談話,一字不漏地落到沈恪耳中。</br> 他心里五味雜陳。</br> 心疼蘇星妍,又愧疚。</br> 沈恪雙腳不受控制地跟著姐妹倆下了艙口。</br> 來到秦悅寧的艙房前。</br> 虞城正雙手端著一個做工不怎么精致的六寸奶油蛋糕,蛋糕上用紅色果醬歪歪扭扭寫著字:送給親愛的小寧子!</br> 蛋糕是他去廚房,跟著糕點師學著親手做的。</br> 感謝秦悅寧這一天一夜,對他貼心又暴力的照顧。</br> 看到蘇星妍,虞城急忙背過身,不敢看她。</br> 他覺得,既然開始喜歡秦悅寧了,就得一心一意,不能喜歡著秦悅寧,還惦記著蘇星妍。</br> 那樣三心二意,就跟自己的渣父虞棣一個德行了。</br> 很不道德!</br> 秦悅寧不知他的小心思,抬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臂,“你干嘛呢?看到我星妍姐,臉又紅啦?”</br> “才沒有!”虞城把蛋糕往她手里一塞,“給你的,慢慢吃,我走了。”</br> 說完他轉身就跑。</br> 秦悅寧瞅著他風風火火離去的背影,覺得這人從昨天傍晚開始就不正常了。</br> 娘們嘰嘰的,動不動就臉紅、害羞,像思春了似的,還要等她畢業后娶她!</br> 她偏頭看向跟過來的沈恪,“恪哥,你告訴你那個便宜弟弟,別打我的主意,我瞧不上他。當兄弟還行,其他的想都別想!”</br> 沈恪應道:“好。”</br> 秦悅寧把蛋糕塞到他手里,“這丑蛋糕你拿去吃吧,我不愛吃甜的。”</br> 沈恪接過來,“謝謝。”</br> 秦悅寧挽起蘇星妍的手,打開自己艙房的門。</br> 姐妹倆走進去。</br> 沈恪端著蛋糕也要跟進去。</br> “啪!”</br> 蘇星妍把門關上了。</br> 沈恪被關在門外,盯著閉緊的門,微微晃了下神。</br> 記憶里,這是蘇星妍頭一次對他發脾氣。</br> 哪怕上次在餐廳,他帶著茶嫣去跟她吃飯,她都沒有發脾氣,只是賭氣起身離開。</br> 沉默了地待了幾分鐘,沈恪騰出一只手,輕輕敲了敲門。</br> 里面沒人應。</br> 又等了會兒,他推開門,蘇星妍和秦悅寧正坐在床上。</br> 細看,蘇星妍面色不似平時那么嬌嫩,略有些蒼白憔悴,眼下也有淡淡的黑眼圈。</br> 沈恪心里驟然一疼,俊朗的眸子望著她,語氣溫柔,“星妍,你該餓了吧?想吃什么,我讓廚房去做。”</br> 蘇星妍拿眼角淡淡瞟他一眼,像不認識他似的,轉身對秦悅寧說:“悅寧,我想睡會兒,別讓閑雜人等來打擾我。”</br> 秦悅寧不知茶嫣之事。</br> 但能感覺到蘇星妍和沈恪在鬧別扭。</br> 記憶里,蘇星妍性格溫柔,通情達理,極少發脾氣,也不是動不動就愛耍小性子的人。</br> 不用想也知道,鐵定是沈恪惹她傷心了。</br> 秦悅寧朝沈恪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先離開。</br> 沈恪看懂了,對蘇星妍說:“星妍,你先休息,我就在隔壁,有事找我。”</br> 蘇星妍應都不應。</br> 沈恪心里沉了沉,一時有些難以接受她的冷淡。</br> 自相識以來,她一直對他百依百順,有求必應,時刻顧及他的自尊,這是他頭一次挨她的冷臉子,</br> 不過他清楚,這是自己自作自受。</br> 可他實在沒辦法,才把茶嫣推出來。</br> 沈恪輕輕關上門,退出去。</br> 蘇星妍脫了鞋子和外套,躺下,拉過被子蓋好。</br> 秦悅寧問:“姐,你和恪哥吵架了?”</br> 蘇星妍仰起清雅的小臉望著她,“我來是看你的,跟他沒關系。”</br> 秦悅寧唇角揚起,“你就嘴硬吧,明明是來看我們兩個人的。恪哥惹你生氣了?怎么惹的?你告訴我,我去幫你教訓他。”</br> 說著她挽起袖子,一副要出去干架的架式。</br> 蘇星妍急忙起身拉住她的手,“不用。”</br> 氣他歸氣他。</br> 如果沈恪真挨了揍,她又舍不得。</br> 很矛盾的心理。</br> 秦悅寧年紀小,又是假小子性格,理解不了他們這種復雜的感情。</br> 她俯身幫蘇星妍掖了掖被子,“那你睡吧,我去廚房讓人給你弄點吃的,睡醒了,給你端過來。”</br> “好。”</br> 秦悅寧轉身打開門走出去。</br> 卻見沈恪端著蛋糕,站在門外不遠處沒走。</br> 雖然他面上不辨喜怒,但眸色深深,顯然有心事。</br> 秦悅寧掃他一眼,“星妍姐在生悶氣。我長這么大,很少見她生氣,我不知該怎么哄她。看你也不像個會哄人的,還是先回避一下吧。”</br> 沈恪低嗯一聲。</br> 他不是不會哄,是沒法哄。</br> 哄好了,蘇星妍又得沉迷《周易》和堪輿之術,潛心研究為他改命。</br> 那是一條勞命傷財的不歸路。</br> 沈恪端著蛋糕,回了自己的房間。</br> 把蛋糕放到桌上,卻沒心情吃,本能地想去關心蘇星妍,想靠近她,去哄她開心,可是理智告誡自己,不能靠她太近,會克她。</br> “篤篤。”</br> 有人敲門。</br> 沈恪起身打開門。</br> 是虞城。</br> 掃一眼桌上的蛋糕,虞城很受傷。</br> 他跟著糕點師父做了很久,浪費了很多食材,才做出這么一個品相能拿得出手的,且是第一次主動給人做蛋糕,就被拒絕了。</br> 還像垃圾一樣,推來推去,最后推給了沈恪。</br> 拿他的一片真心當驢肝肺!</br> 不過他這個人越挫越勇,不會輕易善罷甘休。</br> 虞城走到沈恪面前坐下,鄭重其事地說:“哥,我決定了,從昨天開始,我只喜歡小寧子,不再喜歡星妍了,你以后要和她好好的。”</br> 沈恪看他一眼。</br> 突然覺得單純了有單純的好處。</br> 開心煩惱全掛在臉上,不用考慮太多。</br> 他俯身躺到床上,看向窗外漫天紅霞,苦思冥想,該如何破局?</br> 正沉思間,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喧嘩!</br> 沈恪下意識地想到蘇星妍會不會有危險,倏地從床上爬起來,就朝外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