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顧北弦的車，疾馳飛過來，直直往自己身上撞。</br> 楚鎖鎖瞬間就懵了。</br> 本能地張大嘴，“啊”的一聲尖叫。</br> 腦子想著快躲開，快躲開，可是兩條腿卻嚇軟了。</br> 軟得像煮熟的面條。</br> 一步都挪不動。</br> “撲通！”</br> 她一屁股癱坐在地上。</br> 整個人愣在那里，身子抖如秋風。</br> 眼瞅著顧北弦的車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她想逃，卻逃不掉，嚇得閉上眼睛。</br> 車輪摩擦地面的聲音，越來越清晰。</br> 楚鎖鎖想象中的血肉橫飛和劇痛，卻沒來。</br> 只聽哧啦一聲，刺耳的剎車聲，尖銳地響起！</br> 接二連三，一聲高過一聲！</br> 楚鎖鎖本能地睜開眼睛。</br> 看到突如其來的一輛汽車，橫在顧北弦的車頭前，把他的車攔住了。</br> 她暫時安全了。</br> 這一放松，楚鎖鎖才發覺，心跳得劇烈，咚咚地響，像敲鑼打鼓一樣。</br> 渾身衣服都濕透了。</br> 她手掌撐著地面，想站起來。</br> 兩條腿哆嗦得不像話，壓根就站不起來。</br> 她只能爬。</br> 連滾帶爬地爬上路邊的人行橫道上。</br> 她手腳并用，爬著往自己家別墅去，邊爬邊喊：“救命啊，救命！”</br> 那狼狽的模樣，活脫脫就像街邊斷腿乞討的乞丐。</br> 她爬過的地方，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濕痕。</br> 是她的尿。</br> 她嚇尿了！</br> 顧北弦推開車門下車，走到攔在自己車頭的車子前，屈起手指，用力敲擊車窗玻璃。</br> 車窗緩緩降下來。</br> 露出一張膚色偏濃，輪廓冷硬的臉。</br> 是顧謹堯。</br> 顧北弦蹙眉，“你在搞什么？為什么要攔我的車？”</br> 顧謹堯推開門，下車，說：“你太沖動了，楚鎖鎖就交給我來處理吧。”</br> 顧北弦冷笑，“我為我老婆和孩子報仇，用不著你插手。”</br> 顧謹堯目光真誠地看著他，“回國之前，我在異能部隊待過五年，專門處理一些棘手案件，具有一定的反偵察能力。對付楚鎖鎖，我更合適。我和她沒有任何沖突，即使她出事了，警方也不會懷疑到我身上。你不一樣，如果她出事了，你將會是警方的第一個懷疑對象。”</br> 顧北弦默了默，“幾個月前，楚鎖鎖的手在她家地下停車場，被砸。你的背影照，被警方從監控里捕捉到了。”</br> “那是我故意留下，好震懾楚鎖鎖的，沒想到她好了傷疤，忘了疼。”</br> 顧北弦固執道：“不用，我自己的仇，我自己報。”</br> 顧謹堯輕扯唇角，“這種時候，不是爭你強我弱的時候。我查到華棋柔和一個叫索刃的男人，每隔一、兩個月會見一次面。索刃以前是搞刑偵的，現在在濱海分局任副局長。這次車禍，做得滴水不漏，和索刃肯定脫不了關系。你在局里有關系，你找人去調查他。我才回國，在國內沒有人脈，動不了他。我們互相分工，不分輕重。”</br> 顧北弦神色稍微松動。</br> 沉吟片刻。</br> 他問顧謹堯：“你保證你做事百分之百利落，不會留下任何把柄？”</br> 見他擔心自己，顧謹堯微微笑了笑，“我是外國國籍，即使被懷疑，有大使館保護。退一萬步，就是查到我頭上，我還可以潛逃出國。你不一樣，你家人在這里。”</br> 顧北弦眸子漆黑，望著他，“為什么要幫我？”</br> 顧謹堯沒說話，微垂眼睫，掩飾住眼底的真實情緒。</br> 顧北弦淡聲道：“即使你幫了我，我也不會把蘇婳讓給你的。”</br> 顧謹堯苦笑。</br> 接下來，他做了件讓顧北弦十分意外的事。</br> 他走到他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說：“回去吧，她現在很需要你。”</br> 說完，顧謹堯拉開車門，坐進車里。</br> 發動車子，打方向盤，調頭。</br> 顧北弦看著他的車子漸漸遠去。</br> 他忽然意識到，他好像從來就沒看懂過顧謹堯。</br> 他明明只要點明自己的身份，蘇婳就會和他相認。</br> 可是他沒有。</br> 他就只是在背后里，默默地守護著蘇婳，什么都不求。</br> 不求回報，不求名，不求利，也不求蘇婳的感恩。</br> 真是很奇怪的一個人。</br> 顧北弦生平從未見過這么奇怪的人。</br> 他出生在商人世家。</br> 商人重利，一切以利益為重。</br> 所有的事情，都得等價交換，有所圖，真的很不理解顧謹堯這種做法。</br> 不過，這一瞬間，他好像沒那么討厭他了。</br> 顧北弦拉開車門。</br> 彎腰坐進車里。</br> 他給助理打電話，吩咐道：“找幾個專業的私家偵探，去跟蹤索刃，跟得隱蔽點，別被發現了。那家伙以前是刑偵專業的，狡猾得很。查到有用信息后，直接向高局舉報他。”</br> “好的，顧總。”</br> 顧北弦掐了電話，發動車子。</br> 途經一家大型商場。</br> 他停好車，走進地下超市。</br> 上網搜了下坐月子需要什么。</br> 他推著購物車，先去買了益母草紅糖、大棗和桂圓，又去了衛生巾專區。</br> 他一個大男人，站在一堆五顏六色，形態各異的衛生巾前，有些無從下手。</br> 不知道蘇婳平時用哪種，又不想打電話問她。</br> 最后就挑著最貴的買了。</br> 想著純棉衣服舒服，就全買了棉質的衛生巾。</br> 買了得有五、六十包吧。</br> 他身高太高，長相又太過英俊。</br> 哪怕神情疲倦，仍不失風度。</br> 身上自帶一種很貴的氣質，在超市這種煙火氣很重的地方，顯得鶴立雞群。</br> 旁邊不時有各個年紀的女人經過，紛紛朝他投去訝異的目光。</br> 顧北弦以為她們拿自己當變態。</br> 其實人家想的是，這么帥的男人，還這么體貼，親自給女朋友或老婆買衛生巾，天下難找。</br> 她們都羨慕哭了。</br> 顧北弦推著購物車，離開衛生巾專區。</br> 想到小時候，媽媽生妹妹時，坐月子，會帶那種很軟的帽子。</br> 他就給蘇婳買了一個極淡的粉色針織軟帽，還給她買了一雙粉色的棉拖鞋，連腳后跟都包住的那種，怕她腳受寒。</br> 買了一圈。</br> 結賬離開。</br> 上車。</br> 回到醫院。</br> 顧北弦拎著大包小包，來到病房。</br> 把超一大袋衛生巾打開，對蘇婳說：“不知道你用哪種，就隨便挑了幾種，喜歡的就用，不喜歡的就扔了。”</br> 蘇婳鼻子一酸，望著他，“你以后別對我這么好了。”</br> 他一對她好，她就忍不住心軟。</br> 一心軟，就舍不得跟他離婚。</br> 不離婚，就永遠擺脫不了現狀。</br> 顧北弦微垂眼睫，神情淡然道：“沒事，離婚歸離婚。離婚后，我們還是親戚。前夫前妻，在法律關系中，是直系親屬，我有權利對你好。”</br> 蘇婳抬手捂住鼻子。</br> 鼻子更酸了，心里酸酸脹脹，特別難過。</br> 在醫院又住了三天。</br> 蘇婳剛吃完早餐。</br> 顧北弦拿毛巾幫她擦嘴角。</br> 手機忽然響了。</br> 顧北弦垂眸掃了眼，是助理打來的。</br> 接通后。</br> 助理說：“顧總，那個索刃一查，果然手腳不干凈。他用他父母、弟弟、小舅子的名字，各買了好幾套房。”</br> 顧北弦不動聲色道：“搜羅證據，備齊后就交給高局。”</br> “好的，顧總，我這就去辦。”</br> 掛斷電話。</br> 手機忽然進來一條短信：看樓下。</br> 顧北弦走到窗前，拉開窗簾，朝下看。</br> 白色救護車匆匆停下，醫護人員迅速從車上抬下來一個女人。</br> 女人躺在擔架上，渾身是血。</br> 巴掌大的小臉，下巴尖尖，雙眼緊閉，表情猙獰。</br> 那張臉，化成灰，他都認得。</br> 那是楚鎖鎖！</br> 雇人害死他孩子的兇手！</br> 他拉上窗簾，沉默地走到蘇婳面前，彎腰抱住她。</br> 他把這個溫婉清瘦的女人，抱得很小很軟，像自己的孩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