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人取來醫藥箱,要給虞城處理手上的傷。</br> 秦悅寧道:“阿姨,我來吧,一人做事一人當。”</br> 沒等虞城反應過來,她已經從醫藥箱里拿出碘伏,麻利地擰開瓶蓋,用棉片蘸上碘伏,按到虞城手指的傷口上。</br> 冰涼的碘伏觸到新鮮帶血的皮肉。</br> 那滋味。</br> 疼得虞城叫出聲,嚷嚷道:“臭寧子,你就不能溫柔點?你到底是不是女的?”</br> 秦悅寧渾身倏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br> 她和哥哥秦陸,打小跟著父母習武,磕碰擦傷難免。</br> 出血了,她拿碘伏擦一擦,轉身立馬生龍活虎,還是頭一次見這么娘們唧唧的男人,一點小傷疼得他呲牙咧嘴,抹個碘伏也咋咋呼呼。</br> 她瞥一眼虞城,小聲說:“虞軟蛋。”</br> 虞城哭笑不得。</br> 一會兒功夫,他已經得了三個綽號,小寬子、虞賴、虞軟蛋。</br> 得,今天出門沒看八字。</br> 這個壽,他就不該來拜的。</br> 他偷瞄一眼蘇星妍,見她正和沈恪說話,全程都沒往這里多看一眼。</br> 虞城的心拔涼拔涼的,折騰小半天,卻沒得到美人兒的半點青睞,白折騰了。</br> 秦悅寧三兩下幫他把傷口處理好。</br> 傭人打來溫水,讓虞城洗了手。</br> 秦悅寧回到原位。</br> 短暫插曲過后,眾人繼續吃飯。</br> 虞城坐得離顧老太太近,嘴巴像抹了蜜似的說:“老奶奶,您這么大年紀了,氣色還這么好,年輕時一定是轟動京都城的大美人。”</br> 顧老太太哈哈大笑,“臭小子,嘴再甜也沒用,星妍不喜歡你。那小丫頭看著溫溫柔柔,實際上可有主心骨了。你還是乖乖地吃飯吧,別浪費口舌。”</br> 虞城暗自咂舌。</br> 尋常人一百多歲,都老糊涂了。</br> 可這位老太太,卻活成了老神仙。</br> 宴畢。</br> 虞城賴著不肯走,嚷嚷著骨頭疼,走不了路,得歇一陣子才能走。</br> 顧老太太慈悲為懷,不便硬趕他。</br> 其他人在這大喜的日子,也懶得跟他計較。</br> 眾人移步到二樓的小禮堂。</br> 接下來以顧逸風為首,開始才藝表演。</br> 顧逸風登臺,打了一套墨鶴教的拳。</br> 但見他一身白色休閑裝,站在臺上,揮拳之間,拳拳生風,身若蛟龍,形若驚鴻,快似流星。</br> 配上那英俊的五官那灑脫飄逸的氣質,怎一個“颯”字得了!</br> 顧纖云在臺下看得滿眼都是小星星,高舉雙手歡呼:“打得好!逸風哥,帥呆了!”</br> 云瑾也想這么喊。</br> 奈何歲數擺在那里,怕眾人說她不沉穩,終是忍了下來。</br> 陸恩琦站起來,雙手攏在唇邊,沖臺上喊道:“小逸風,加油!加油!小姨是你永遠的姨媽粉!帥!”</br> 墨鶴沒忍住笑了。</br> 這倆人差一歲,差一輩。</br> 陸恩琦拿這事,壓了顧逸風二十多年。</br> 看這架勢,估計要壓一輩子。</br> 虞城歪坐在座椅上,翹著二郎腿,盯著臺上拳拳生風的顧逸風,后背直冒寒氣。</br> 幸虧沒真刀實槍地得罪他。</br> 否則就不只是挨頓打,這么簡單了。</br> 他拿眼角余光,瞥著坐在人群中的蘇星妍,隔這么遠看,還是好心動。</br> 秦悅寧怕他再鬧事,就坐在他旁邊寸步不離。</br> 虎視眈眈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br> 見他不時拿眼角斜蘇星妍,秦悅寧低聲警告道:“再亂看,眼給你打腫。真搞不懂你,我星妍姐明明有男朋友了,你還上趕著往她跟前湊,你是練劍(賤)的嗎?”</br> 虞城偏頭看向她,一本正經,“你看到我臉上寫什么了嗎?”</br> 秦悅寧掃一眼,“看到了,寫著:管得寬、賴皮、軟蛋、臭不要臉。”</br> 從小被身邊人捧到大的虞城,強壓下少爺脾氣,指著自己的腦門說:“這里寫著這么大的‘備胎’二字,你看不到嗎?”</br> 秦悅寧見過當備胎的,沒見過當備胎當得如此理直氣壯,還理所當然的。</br> 她啟唇輕輕吐出個字,“蠢。”</br> 虞城哼一聲,“我才不蠢,我精著呢。你且等著瞧吧,沈恪和星妍兩人成長環境不同,方方面面都不同,剛開始新鮮感在,他倆不會有太大的矛盾。等時間久了,矛盾勢必會激發,到時二人如果一拍兩散,我的備胎生涯就熬出頭了。”</br> 秦悅寧覺得他烏鴉嘴,還有點小人之心。</br> 但是站在他的立場上,有這種心理,貌似也無可厚非。</br> 顧逸風一套拳打完,臺下掌聲如雷。</br> 顧老太太手都拍疼了,眼含熱淚。</br> 接下來,換顧驍上場展示才藝。</br> 為了壓顧逸風一頭,他抱著楚韻,打了一套他自創的醉拳。</br> 一套拳打完,眾人皆鼓掌,但沒有像顧纖云那樣喝彩的。</br> 因為氣氛組的顧纖云,有異性沒人性,只向著自家男人。</br> 陸恩琦又是個護短的,向著自家小外甥。</br> 顧南音站起來高聲呼喊:“驍驍好帥,棒棒的!不愧是我欽定的小女婿!這套醉拳打得酷斃了!”</br> 以前,顧北弦特嫌棄顧南音的不矜持。</br> 如今卻目光寵溺地望著她。</br> 楚墨沉白血病復發后,即使動了手術,體力也大不如從前,不能太過勞累,大部分重擔都壓到了顧南音身上。</br> 顧南音從被所有嬌寵著的小公主,迅速成長成為女強人,難得在這種場合,露出俏皮的一面。</br> 顧驍之后,蘇星妍、顧纖云和楚韻上臺跳敦煌壁畫里的飛天舞。</br> 優美空靈的樂聲響起。</br> 只見三人一身白色古典紗裙,以飛天的姿態翩然起舞,身姿仿佛鳳凰翩躚,又如朵朵綻放的白玉蘭。</br> 舞姿飄逸柔美,又靈動絕倫。</br> 散發著神秘而令人嘆為觀止的美。</br> 以老太太為首的眾人,看得忘了呼吸。</br> 三人之中,數蘇星妍跳得最好,身姿柔軟輕盈,自帶仙氣。</br> 楚韻是甜,與蘇星妍相比,少一點點仙氣。</br> 顧纖云個子太高,一高,看著就有點大只。</br> 沈恪視線全程落在站在c位的蘇星妍身上,眼里是寫不盡的驚艷。</br> 從前只知她畫畫得好,文物修得好,飽讀詩書,沒想到舞還跳得這么好。</br> 那柔軟的酥腰,那纖長的細腿,那美若天仙的臉龐,簡直完美得無可挑剔。</br> 沈恪心如鹿撞。</br> 虞城眼睛同樣直勾勾地盯著蘇星妍,喃喃自語:“真美啊,不愧是蘇天仙,這誰能頂得住?別怪我死纏爛打,換了誰,都按捺不住,除非是太監。”</br> 秦悅寧聽到了,低聲說:“快擦擦你的哈喇子吧,口水都快要把我太奶奶的家給淹了。”</br> 虞城抬手擦擦嘴角,歪頭瞅一眼秦悅寧,嫌棄道:“你說你和星妍姐同一個太奶奶的,差別怎么這么大?星妍美若天仙,溫柔雅致,你,健若假小子。”</br> 秦悅寧聽成了“賤”若假小子。</br> 她一巴掌扇到他后腦上,“不想死的話,就給我閉緊嘴。”</br> 虞城被打得身子趔趄出去半邊,又羞又惱。</br> 想下一秒離她遠遠的,可是又舍不得離開蘇星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