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從來不知道女孩子的身體，可以這樣柔軟而美好，水一樣，又像玉般溫潤。</br> 他腦子嗡嗡的，沒忍住，低頭吻了她。</br> 不敢吻她的臉，只敢蜻蜓點水吻一下她的秀發。</br> 她連頭發都散發著清雅好聞的香氣。</br> 他一直都搞不明白，自己對待感情明明是極慢熱的性子，卻在見了她幾面之后，就喜歡上了這個女孩子，且為她著迷。</br> 除了因為她容貌驚艷，還因為她足夠美好吧。</br> 她明明是懸在天上閃閃發光的星，卻俯下身來欣賞他，愛慕他，甚至憐惜他。</br> 這讓他受寵若驚之余又很自卑。</br> 他以前不這么自卑的，雖然窮，且是單親家庭，可他從小就生得好看，聰明，學霸，又有一手繪畫功夫，會修復文物。</br> 他是驕傲的。</br> 直到遇到蘇星妍。</br> 耳邊突然傳來車輪壓在路上的聲音。</br> 沈恪急忙松開蘇星妍。</br> 很快車子在附近停下來，車門打開，走下來一對俊男美女。</br> 男人是顧逸風。</br> 女人是顧纖云。</br> 沈恪抬眸看向顧逸風，沖他微微點頭，打招呼。</br> 顧逸風道：“你們繼續，我和纖云進家門看看就走。”</br> 他又看向那兩個如影隨形的保鏢，“你們可以稍微拉開點距離。”</br> 保鏢急忙照做，迅速后退二十米。</br> 沈恪朝顧逸風投去感激的一瞥。</br> 秋風寒涼，刮過人的臉。</br> 蘇星妍情不自禁打了個寒噤。</br> 沈恪忙脫下身上大衣，披到她身上。</br> 蘇星妍抬手要拿下來，“冷，你穿著，別著涼了。”</br> 沈恪按住她纖細的手臂，“我是男人，你是女孩子，眼睛還沒好，萬一受寒，會加重眼疾。”</br> 蘇星妍彎起眉眼沖他笑，“你一直都這么細心嗎？”</br> 沈恪道：“只對我媽和你，我平時其實有些冷情。”</br> 蘇星妍心底泛起一絲清甜。</br> 一個人把他從來沒向外人展示過的一面，只展示給你的時候，是多么令人心動。</br> 兩個人并肩朝前走，走得很慢很慢。</br> 最乏味的走路，于兩人來說，卻甘之如飴。</br> 省著走，還是到了蘇星妍的家門口。</br> 沈恪眸光溫柔凝望著她，“早點睡，晚安，星妍。”</br> 自己的名字被那么多人喊過，可是蘇星妍覺得沈恪喊得最好聽。</br> 她把大衣脫下來，還給他，沖他輕輕揮揮手，語氣溫柔，“路上慢點開車。”</br> “好。”</br> 沈恪目送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黑色雕花大門后。</br> 直到她臥室的燈亮起來，他才轉身離開。</br> 身體已經被秋風吹涼了，一顆心卻滾燙。</br> 開車回到家。</br> 母親沈惋半躺在沙發上，手里拿一本破舊的書籍在研究。</br> 沈恪換了鞋子，走到沙發前，視線落到那本破書上，問：“在看什么？”</br> 沈惋放下書說：“白天剛接了個活，是以前的老客戶送來的。你抽空去老房子把修畫工具拿過來，我一點點修，反正客戶不著急。”</br> “你身體不好，放著吧，我找時間修。”</br> “好吧。”沈惋不再堅持，抬起眼簾望著他的臉，晃了下神，“心情好像不錯？”</br> 沈恪抬手摸摸下頷，“很明顯嗎？”</br> “是很明顯，唇角都是揚著的。”沈惋慈愛又愧疚地笑了笑，“你最近面相比從前好了很多，以前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是我拖累了你，讓你從小就跟著媽受苦。”</br> 沈恪俯身在她身邊坐下，溫聲說：“以后別總說拖累不拖累的話了。您生了我，一個人撫養我長大，教我做人，供我讀書，又教我繪畫和修復文物。沒有您，就沒有我。”</br> 沈惋抿唇淺笑。</br> 年輕的時候，曾經無數次后悔生下他。</br> 隨著他逐漸長大，越來越懂事，甚至替她撐起一片天，她再也不后悔了。</br> 也曾恨極了他生父，現在還是恨的，卻多了一分感激。</br> 感謝他將這么好的兒子，送給她。</br> 沈恪去端了熱水，幫母親洗手洗臉，又服侍她吃藥。</br> 將她抱進主臥，安頓好。</br> 他去衛生間洗漱。</br> 刷牙的時候，小心地避開嘴唇位置，因為晚上剛親過蘇星妍的頭發，舍不得洗掉那種感覺。</br> 洗完臉，盯著鏡子里的自己，沈恪抬手撫摸嘴唇，很淺地勾了下唇角。</br> 平時做事一貫成熟內斂，今天卻做出如此幼稚的舉動。</br> 果然愛情使人年輕。</br> 隔日正午。</br> 給蘇星妍治病的秦老大夫，給沈恪打來電話，“小沈，蘇小姐服用的藥里，有一味安宮牛黃丸，是清熱解毒的，斷了。他們家正派人在全國各地尋找，這藥只能用九三年前的，九三年后的不是犀牛角粉，會影響治療效果。如果一直找不到藥，療程肯定要加長，治療效果也會打折扣，可不許怪我醫術不行哈。你送我的那幅畫，我不會退的。”</br> 沈恪又擔憂，又想笑。</br> 擔憂是因為蘇星妍，想笑是因為秦老大夫。</br> 都說人老如小。</br> 這位七八十歲的老大夫活脫脫就是個老頑童嘛。</br> 沈恪道：“放心吧，秦老，我不會把畫要回來，請您安心給蘇小姐治病，藥我來想辦法。”</br> “好好。”</br> 結束通話，沈恪忙完手邊的事，抽了個空返回家中。</br> 來到母親的臥室。</br> 沈惋午睡剛醒，睜開眼睛，問：“阿恪，你怎么突然回來了，有急事嗎？”</br> 沈恪沉默幾秒鐘說：“蘇小姐修畫感染古墓病菌，導致全身中毒，眼睛最厲害。秦老大夫一直在給她治療，有一味清熱解毒的藥現在斷了。”</br> 沈惋微微愣一下神，很快笑，“是安宮牛黃丸吧？”</br> 沈恪低嗯一聲。</br> 沈惋想也不想地說：“在衣柜下面的保險箱里，有個密封的棕色大瓶子，里面還剩小半瓶藥丸，你拿去給蘇小姐用吧。”</br> 沈恪默了默，“我以后會想辦法買回來，還給您。”</br> 沈惋嗔道：“自家人，還什么還？你外公留下的，我前些年中毒眼疾發作，吃了一些。之前我住院，蘇小姐成天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來看我。如今她要用，我們拿出來給她，禮尚往來。”</br> “謝謝媽。”</br> 沈恪走到衣柜前，手指在保險箱上輸入密碼，取出那個棕色藥瓶。</br> 驅車來到日月灣。</br> 他給顧逸風打電話，“我家里還剩小半瓶安宮牛黃丸，給蘇小姐先用著。我現在在你們家大門口，你派個人出來拿。”</br> 顧逸風聞言道：“我馬上出去。”</br> 沒多久，他出來了。</br> 沈恪將藥交給他。</br> 顧逸風接過來，掃一眼說：“這藥在拍賣會上，已經被炒到十幾萬一粒了，總共有多少粒，我把藥錢給你。”</br> 沈恪淡笑，“不用，藥是我外公留下來的，他當年買的時候沒花多少錢。”</br> 顧逸風望著他的眼睛，“秦老大夫說畫是怎么回事？你送過他畫？”</br> 沈恪語氣淡淡，“不是什么名貴的畫，就是很普通的一幅花鳥畫，恰好秦老大夫喜歡，就送給他了。”</br> “誰的畫？”</br> “李鱓的。”</br> 他說得輕描淡寫，可顧逸風卻深知，事情沒那么簡單。</br> 李鱓是清代畫家，揚州八怪之一。</br> 他的畫雖然不如唐伯虎、鄭板橋等人名氣大，但拿去拍賣行拍賣，依現在的行情，幾百萬是能拍出來的。</br> 可沈恪寧愿冒著犯法的危險去造假畫，都不肯拿畫去拍賣。</br> 這幅畫于他們家肯定意義非凡。</br> 他卻為了哄秦老大夫來京都給星妍治病，將畫送給了秦老大夫。</br> 如果不是處心積慮，就是情深意篤。</br> 可他們倆認識不過短短數月而已。</br> 顧逸風忍不住問：“為什么對星妍這么好？”</br> 沈恪依舊神色淡然，“就是想對她好，沒有那么多為什么。”</br> 真要問個為什么，無非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罷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