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半拍,顧謹堯才開口:“這渾小子,怎么有幾分你當年的影子?”</br> 云瑾微微聳肩,“雖然他做得有失妥當,可我不覺得有什么不好。放不下就去追,總比天天蜷車里,堵在人家門口強。只是他和曲嫻是怎么回事?那姑娘每次給我打電話,都以驍驍女友自居,可看驍驍的架勢,對她不冷不熱。四年了,按說談這么長時間,該結婚了,可驍驍從來沒主動提過她,更沒主動帶她到家里過。倒是那姑娘,對驍驍挺上心的。”</br> 顧謹堯道:“我覺得這里面可能有一些微妙的誤會。”</br> “先不管了,我上樓去看看。畢竟是南音的女兒,大家關系都很好,別搞得太離譜。”</br> “去吧。”</br> 云瑾來到三樓顧驍的臥室。</br> 推了推門,發現門反鎖了。</br> 云瑾暗道一聲臭小子,抬手敲門,沖里面的人喊道:“顧驍,你別亂來。”</br> 里面傳出顧驍的聲音,“沒亂來,您和我爸去睡吧,別管我。”</br> “你這樣,我和你爸能睡得著嗎?小楚韻是你南音阿姨的寶貝,你們聊聊天可以,別做得太過分,否則沒法向南音交待。大家幾十年的關系,你有點數。”</br> “我有數。”</br> 云瑾又隔著門對楚韻說:“小楚韻,阿姨就在門口站著。這小渾蛋要是敢欺負你,你就喊一聲,我拿斧頭把門劈開,進去揍他。”</br> 楚韻道:“謝謝瑾姨。”</br> 話音剛落,顧驍抱著她,將她放到南邊的飄窗上。</br> 窗簾只拉了一層薄薄的紗簾。</br> 窗外碩大的月亮懸在夜空中,悄悄俯瞰著人世。</br> 雪一樣的月光從紗簾篩進來,落一地梨花。</br> 顧驍垂眸,拿一雙漆黑好看的眸子,凝望著楚韻。</br> 楚韻坐在飄窗上,仰頭,同樣拿一雙大眼睛靜靜地望著他。</br> 時隔四年,兩人都覺得彼此有點陌生。</br> 她不再是從前那個咋咋呼呼,饞嘴愛鬧,滿嘴小甜話的小女孩了。</br> 他也不再是從前那個比鋼筋還直的愣頭青。</br> 他們都已經長大成人,變成了英俊的男子和漂亮姑娘。</br> 許是房間太過安靜。</br> 空氣像網一樣慢慢收緊,似乎要將兩人的身體裹在一起。</br> 顧驍突然傾身,把嘴唇往楚韻臉上貼。</br> 楚韻猛地偏頭,想躲開。</br> 顧驍捏住她小巧的下巴,不讓她躲。</br> 他低頭吻上她的唇。</br> 楚韻張開嘴,用力咬住他的唇瓣,大眼睛氣呼呼地瞪著他,漂亮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br> 顧驍很疼但忍著。</br> 再疼也沒有心里疼。</br> 咬了一會兒,楚韻松開他的嘴唇。</br> 咬他,他肉疼,她心里更疼。</br> 顧驍開始吮吸她的唇,并沒有很激烈,似是帶著一種發狠之后的柔軟,像在確定什么東西,或者索取什么。</br> 這個吻什么都有,唯獨沒有男女欲氣。</br> 之后,兩人都變得異常安靜。</br> 尤其是楚韻,靜得像一株繁花落盡的樹。</br> 許久,顧驍從楚韻的兜里掏出手機,拿她的手指將手機解鎖,打開通訊錄,搜到良簫的名字。</br> 他拿起自己手機,存上良簫的手機號,又加了他的微信。</br> 備注就是堂而皇之的“顧驍”。</br> 良簫很快確認同意。</br> 顧驍俯身在楚韻身邊坐下,將她攬進懷里,拿手機錄了個視頻,發到朋友圈。</br> 寫上文字:深夜,帶未來媳婦兒回家。</br> 這幼稚的舉動連顧驍自己都覺得荒唐,但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br> 他想破釜沉舟一把。</br> 此條朋友圈一發,顧驍的手機和微信頓時信息炸個不停。</br> 除了那幫一起長大的兄弟姐妹打來的,還有其他哥們兒以及業務合作伙伴。</br> 當然,打得最兇的是顧傲霆。</br> 顧驍嫌煩,直接關機。</br> 沒過多久,楚韻手機響了。</br> 是熟悉的鈴聲,“很想某人,我最思念的某人,我最想見的某人……”</br> 歌是楚韻自己唱的。</br> 嗓音脆甜,帶著少女獨有的嬌憨與俏皮。</br> 一聽就是四年前的聲音。</br> 顧驍后知后覺,歌里的某人,就是他。</br> 以前是,但現在他不敢保證了。</br> 楚韻掃一眼來電顯示,是良簫打來的。</br> 這種情況下,怎么處理都不妥,她抬手將手機掛斷。</br> 可是良簫不停地打過來。</br> 顧驍從楚韻手中奪過手機,按了接通,問:“什么事?”</br> 良簫溫和的聲音里是克制的怒氣,“顧少,你到底要干什么?”</br> 顧驍一副無所謂的口吻,“手機上白屏黑字寫得很清楚了,帶未來媳婦兒回家。在國外念書念久了,忘了漢字怎么寫了嗎?不認識就去查新華字典。”</br> 良簫再也忍不住,嗓門驟然提高,幾乎是吼出來的,“楚韻是我女朋友!你這么做很不道德!”</br> 顧驍輕飄飄吐出一句,“但是不犯法。”</br> “把手機交給楚韻!”</br> “不給。”</br> 良簫深深呼吸幾下,強壓下洶涌的怒意,語氣克制溫和道:“不覺得你這么做很幼稚,很無恥嗎?”</br> 顧驍勾唇輕笑,“一點都不覺得。”</br> “你明明有個談了四年的女朋友,把楚韻傷得體無完膚。如今又和楚韻曖昧不清,你置她于何地?她一個女孩子,為什么要承受這些?”</br> 顧驍惱了,“你可以罵我渾,可以說我不講武德,但是不能捏造事實,血口噴人!我就四年前相了個親,哪來的女朋友?”</br> 良簫冷笑,“以前我敬你是條漢子,沒想到你這么虛偽!”</br> 楚韻朝顧驍伸出手,“手機給我。”</br> 顧驍低眸看她,握緊手機,不想給。</br> “給我。”楚韻又說了一遍。</br> 顧驍見她要生氣,急忙給她。</br> 楚韻接過手機,對良簫說:“我沒事,你別擔心。云瑾阿姨就站在門外,他不敢怎么著我。”</br> 良簫聲音微微顫抖,“韻韻,你別害怕。我爸的私人飛機馬上就到,一兩個小時后,我就能趕過去找你,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br> 楚韻輕聲說:“別過來了。”</br> 良簫呼吸都停了,話艱難地冒出來,“你,這是,要跟我,分手嗎?”</br> 楚韻回:“太晚了,你好好休息,別來回折騰了。等他鬧夠了,就會放我走。其他的事,我們白天再說好嗎?我現在腦子很亂,無法理智思考。”</br> 良簫固執道:“不,我要過去!韻韻,我愛你!我愛了你整整四年!別放棄我好不好?”</br> 楚韻輕輕嘆了口氣。</br> 這種事比學習和經營公司難多了。</br> 那些都有標準答案,可這種事沒有。</br> 門外突然傳來碎亂的腳步聲和說話聲。</br> 緊接著是咚咚的敲門聲和顧傲霆洪亮的大嗓門,“楚韻,楚韻?顧驍,你把小楚韻給我交出來!”</br> 楚韻跳下飄窗,就要去開門。</br> 顧驍彎腰打橫將她抱起來,走到門口,單手打開門。</br> 門外站著氣勢洶洶的顧傲霆和一撥新的保鏢。</br> 顧傲霆收斂氣勢,朝顧驍伸出手,哄道:“驍驍,好孩子,把小楚韻給我好嗎?”</br> 顧驍笑了個無所畏懼的笑,“您老還真別逼我,逼急了,就不怕我把生米煮成熟飯?”</br> 顧傲霆老臉一拉,厲聲道:“顧驍,你混帳!”</br> 下一秒耳朵忽然被人揪住。</br> 顧傲霆剛要發火,扭頭一看是秦姝,囂張的氣焰頓時癟了。</br> 秦姝用力扯著他的耳朵往樓下走,兇巴巴地訓道:“你這個老家伙,真是越來越不讓人省心了,快給我滾回家去!”</br> 顧傲霆雙手捂著耳朵,彎腰將就著秦姝的身高,嘴里嚷嚷著:“疼疼疼,姝你輕點,你輕點。哎喲,疼死我了,別扯疼你的手。”</br> 那模樣著實狼狽。</br> 和剛才來勢洶洶的架勢,反差太大。</br> 保鏢們憋笑憋得很痛苦。</br> 楚韻沒忍不住也笑了。</br> 顧驍看得怔住。</br> 恍然隔著四年時光,看到了年少時沒心沒肺的她。</br> 他想,這次再也不能把她弄丟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