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恩琦急忙背過身,想看又不敢看。</br> 很好奇,可是又有女孩子的害羞。</br> 墨鶴把腰帶扣上,沖門外喊:“逸風,你進來把你小姨帶出去。”</br> 顧逸風推門走進來,“師父,您真是神機妙算,怎么知道我就站在門外的?”</br> 墨鶴眸色微沉。</br> 顧逸風忙解釋:“我是為你好,‘色’字頭上一把刀,就我小姨那迫不及待上趕的模樣,你們要發生點什么,你鐵定又得暈。暈了倒還好,就怕更嚴重。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么辦?”</br> 一直以來,陸恩琦都以為自己感情里的第三者是司蝶,現在才發現是顧逸風。</br> 這家伙就是個心機boy,屢次壞她的好事。</br> 她抓著顧逸風的袖子,“走走走,別廢話。”</br> 二人出去。</br> 墨鶴方便完,洗了手和臉,又刷了牙,從衛生間走出去。</br> 一出門,頗為意外。</br> 因為顧逸風和陸恩琦一人端一個湯碗,小丫鬟似的站在門口,“師父,您老請喝湯,我媽讓柳嫂燉的。”</br> “鶴鶴哥哥,喝口湯吧,很有營養的,我爸讓家里廚師燉的。”</br> 兩個哪個都得罪不起。</br> 墨鶴干脆將兩碗湯全喝了。</br> 再這樣下去,他有點吃不消,胃里全是水水湯湯。</br> 墨鶴看向顧逸風,“逸風,你該累了,出去休息吧。”</br> “我不累。”</br> “你小姨照顧我就夠了。”</br> “我小姨嬌氣得要死,照顧不好你。”</br> 陸恩琦伸手掐他的胳膊,“墨鶴是我男朋友!”</br> “他是我師父。”</br> “墨鶴以后會是我老公,是我孩子的爸爸,是我孫子的爺爺。”</br> “他會是我孩子的師爺,我孫子的曾師爺。”</br> 陸恩琦翹起腳揪著他的耳朵,將他推出去,繃著小臉,警告道:“顧逸風,你有沒有點眼色?我要和我男朋友好好培養感情,你這個大燈泡做得不累嗎?”</br> 說完她砰的一聲把門摔上。</br> 瞅著白嘩嘩的門,顧逸風覺得還是小時候好。</br> 小時候,他和陸恩琦同坐在墨鶴的腿上,不爭不搶,相談甚歡,相處融洽,也沒有做燈泡的感覺。</br> 陸恩琦把門反鎖上。</br> 走到墨鶴床前,坐下,她抬手輕輕撫摸他手臂上針孔附近的皮膚,問:“還疼嗎?”</br> 墨鶴道:“不疼了。”</br> “怎么可能不疼?那么粗的針頭插進去。”她低頭親吻他手臂上的筋脈,“小時候我生病打針,我媽這樣親親我,就不疼了。”</br> 墨鶴摸摸她軟軟糯糯的小臉,覺得她像他小時候在山上摘的白蘑菇那般可愛。</br> 陸恩琦又伸長腰身,來親他的嘴。</br> 墨鶴往旁邊避了避,“我剛才喝了湯,還沒來得及刷牙。昏迷躺了一天一夜,身體循環不好,嘴里氣味應該不太清新。”</br> 陸恩琦小手捧著他清晰好看的下頷,腫著的大眼睛閃閃發光,“我不嫌棄,你不刷牙也是香香的,你渾身上下每個部位都香。”</br> 墨鶴心似春風走了八千里,“就這么喜歡我?”</br> “不,是迷戀,我被你迷得要死。”</br> 墨鶴勾唇淡笑。</br> 心想,小姑娘的愛,真是熾熱啊,熱得能把人燒化。</br> 只是不知這熾熱能維持多久?</br> 隔日,上午。</br> 墨鶴出院。</br> 陸恩琦和陸硯書讓他去他們家住,墨鶴婉拒了。</br> 陸恩琦這個小妖精,動不動就往他身上貼,摟著他,抱著他,黏著他。</br> 她是沒事,他挺難受。</br> 放在平時還好,如今身體虛,受不住。</br> 墨鶴被顧北弦接回日月灣。</br> 顧北弦交待柳嫂,讓她給墨鶴煲各種營養湯,冬蟲夏草、人參、鹿茸等名貴食料,不要錢地往里放,巴不得一夜之間,把墨鶴補回到從前。</br> 當晚,墨鶴去浴室洗澡。</br> 打上洗發水,一沖,一手的墨發。</br> 確切地說,墨發中夾雜幾根白發。</br> 墨鶴以為自己看錯了,急忙將頭發沖干凈,吹干。</br> 對著鏡子細細察看,黑發下果然夾雜了很多白發。</br> 墨鶴面色蒼白。</br> 他真正年齡才三十歲,正當壯年,怎么長白頭發了?</br> 說長就長,長得也太快了。</br> 怕顧逸風、顧北弦和蘇婳擔心,墨鶴將白發遮好,穿上衣服,走出來。</br> 他找到顧逸風說:“我搬去新房子住些日子,那邊清靜。這邊人太多了,吵吵嚷嚷的,影響我休息。”</br> 顧逸風想一下,“行,我陪你一起去。”</br> “你該去上學了,別耽誤功課,馬上就要考試了。”</br> “那我讓我小姨去。”</br> “你小姨也該回英國讀書了,等她放假吧,讓柳嫂跟著我就行。”</br> “好吧。”</br> 顧逸風叫來車,把墨鶴和柳嫂送過去。</br> 接下來,墨鶴的白頭發越長越多,沒幾天幾乎全白。</br> 盡管天天喝各種補湯,可墨鶴的氣色卻越來越差,有種虛不受補的感覺,運功也不頂用,身上的筋脈仿佛被堵住了。</br> 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狀況。</br> 如果師父還活著就好了。</br> 他老人家會告訴他,該怎么辦。</br> 可惜,沒有如果。</br> 墨鶴黑眸沉沉,死死盯著浴室的鏡子。</br> 鏡子里那張臉,像盛開的鮮花過了最旺盛的日子,開始走向枯萎,憔悴得近乎陌生。</br> 墨鶴心涼了大半截。</br> 怎么會這樣?</br> 他俯身撿起地上不知何時掉落的一縷白發,握在手心,手指涼到指尖。</br> 本來就比陸恩琦大十二歲,如今頭發又全白,頭完白完,該衰老了吧?</br> 如果他不再年輕,不再英俊。</br> 陸恩琦那火熱的性子,還會喜歡他嗎?</br> 微微仰起下頷,閉上眸子,墨鶴腦子里回響著陸恩琦甜甜的聲音。</br> 從小到大,她喜歡的,都是他的高和帥,喜歡他強大的身手,喜歡他三十多歲依舊不老的容顏。</br> 墨鶴抬手摸摸自己蒼白得仿佛褪色的臉,一顆心全碎完了。</br> 從來就沒怕過的人,頭一次害起怕來。</br> 怕陸恩琦看到他這副容顏,會露出失望的神情,會不再喜歡他。</br> 那比中槍還難受。</br> 長這么大,墨鶴少有的如此在意自己的外貌。</br> 怕柳嫂看到會多嘴,他找了個帽子,戴到頭上,將頭發全塞進帽子里。</br> 回到臥室。</br> 墨鶴枯枯立在窗前,凝望遠處陸家的別墅,心思萬千。</br> 以前看那別墅,唇角會忍不住揚起,心里一片柔軟,如今卻帶了悲涼的底色。</br> 手機突然響了。</br> 在這靜謐的室內,顯得尤為刺耳。</br> 墨鶴拿起手機,是陸恩琦打來的。</br> 墨鶴的心咚咚跳起來,類似窒息的感覺,怕失去,可是更怕不得不失去,怕被嫌棄,怕被拋棄。</br> 過了幾秒,墨鶴才接通。</br> 陸恩琦說:“鶴鶴哥哥,我想去陪你。”</br> 墨鶴心里有事,語氣便敷衍了幾分,“我要休息,你來我沒法休息。”</br> “我很乖,不會打擾你。”</br> “我要運功療養,你來會分我的心,容易走火入魔。”</br> 陸恩琦沒見過現實中的走火入魔,但看到過電視劇里的,忙說:“那好吧,等你療養好了,給我打電話。”</br> “嗯。”</br> “我愛你。”</br> 往常墨鶴都會說“我也愛你”,或者在心里說,這次卻少有的沒回應。</br> 他輕輕掛斷電話。</br> 次日一早。</br> 柳嫂煲好湯,上來敲墨鶴臥室的門,恭敬又慈愛地說:“墨公子,湯煲好了,給您端上來,還是您下樓吃?”</br> 沒人回應。</br> 柳嫂連說了三遍,還是沒人應。</br> 柳嫂納悶極了,輕輕推開門。</br> 臥室里沒人,床上被褥疊放得整整齊齊,室內纖塵不染。</br> 柳嫂又去敲衛生間的門,衛生間里也沒人。</br> 柳嫂把整個房間全找遍了,都沒有墨鶴的身影,打他手機,關機。</br> 最后柳嫂在床頭柜上發現一封信。</br> 是給顧逸風的。</br> 情急之下,柳嫂顧不得那么多,急忙將信拆開。</br> 白色紙上用漂亮的楷書寫著:逸風,我走了,去找個地方休養。告訴你小姨,讓她勿念,如果三年內我回不來,讓她別等了。</br> 落筆:墨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