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春節。</br> 大街小巷處處張燈結彩,充滿節日的氣息。</br> 路上行人卻很少,要么都窩在家里過年,要么回老家過年。</br> 京都城空了一大半。</br> 傍晚時分。</br> 顧北弦和蘇婳帶著墨鶴和孩子們去老宅過節,同時給顧逸風過十七周歲生日。</br> 顧老太太和顧老爺子現在已是百歲人瑞,身體大不如從前。</br> 尤其是顧老爺子,行動都不便了,靠輪椅代步,話說得更少了。</br> 老太太倒還好,嘴巴依舊挺能說。</br> 她現在最大的愛好就是,時不時把老兒子顧傲霆叫過來,跟他斗斗嘴吵吵架。</br> 美其名曰,多動嘴能防止老年癡呆。</br> 為了躲避老母親的“無理取鬧”,顧傲霆七十七高齡了,還不敢退休,仍奮斗在地產行業第一線,成為最堅挺的一道風景。</br> 生怕一退休,老太太喊他去她跟前常駐。</br> 傭人將飯菜準備齊全。</br> 眾人落座。</br> 老爺子被趕到顧傲霆身邊去。</br> 老太太身邊位置坐著的人,已經從蘇婳和秦姝,換成了顧逸風、蘇星妍。</br> 秦野和鹿寧帶著孩子們去陪秦漠耕過年了。</br> 讓老太太意外的是,今天的顧逸風話出奇得少。</br> 往年他可不這樣。</br> 每年他是氣氛組小王子。</br> 一張巧嘴妙語橫生,口吐蓮花,能把所有人都哄得眉開眼笑,笑得合不攏嘴。</br> 顧老太太抬起枯皺的手,慈愛地摸摸顧逸風的頭,“逸風寶貝,你咋啦?是嫌太奶奶太老了,和你有代溝嗎?今天怎么不想跟太奶奶說話啦?”</br> 顧逸風強顏歡笑,“沒,您很年輕,比我爺爺還年輕呢。”</br> 顧傲霆手握成拳遞到唇邊咳嗽一聲,怪道:“臭孫子,你想夸你太奶奶就夸,沒必要踩一捧一吧?我哪里老了?我,顧傲霆,仍是地產界風度翩翩一大美男子!外人都說我看著像二十七歲!”</br> 眾人哄堂大笑。</br> 秦姝輕輕瞥了顧傲霆一眼,低聲嗔道:“顯眼包。”</br> 席間,老太太不時給顧逸風和蘇星妍夾菜。</br> 顧北弦則給蘇婳夾。</br> 吃完正餐,要給顧逸風過生日。</br> 眾人換去陽光暖房。</br> 暖房用鮮花、氣球、燈光和寶石等材料,布置得美侖美奐,像個華麗的微型宮殿。</br> 傭人將造型精美的三層蛋糕,用小車推上來,擺到玉雕的桌上。</br> 眾人輪番說祝詞,送給顧逸風禮物。</br> 皆是他平時最喜歡的。</br> 禮物送完,傭人把燈關上。</br> 顧逸風坐在蛋糕前,閉上眼睛開始許愿。</br> 往年他會許很多愿,愿太奶奶太爺爺長命兩百歲,愿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永遠年輕,愿爸爸媽媽永遠恩愛,愿師父早點結婚,愿小星妍身體永遠健康,愿小姨永遠美麗。</br> 今年卻腦子空空。</br> 愣神幾秒后,顧逸風習慣性地吹滅蠟燭。</br> 眾人給他唱生日歌。</br> 打開燈,顧北弦切了蛋糕,分給眾人。</br> 口感細膩美味的蛋糕,吃在顧逸風嘴里,卻如同嚼蠟。</br> 勉強吃了一小半,放下。</br> 顧逸風笑著說:“今晚夜色很好,我出去看看夜景。”</br> 顧北弦道:“去吧,別待太久。”</br> “嗯,你陪好太奶奶。”</br> 留下這句話,顧逸風邁開長腿,抬腳走出去。</br> 來到庭院,顧逸風抬頭看天。</br> 大年初一的夜晚,天上繁星點點,卻看不到月亮。</br> 冷風拂面。</br> 顧逸風神智清醒了很多,心情卻依舊不好。</br> 墨鶴跟出去,問:“心情不好?”</br> 顧逸風揚唇,“很好。”</br> 墨鶴不動聲色道:“你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br> 顧逸風話都不想說,只嗯一聲。</br> 放在平時,他會口若懸河一頓反駁。</br> 畫風太反常了!</br> 墨鶴問:“因為顧纖云?”</br> 顧逸風違心地說:“不是。”</br> “你小子,再這樣,我動手了啊。”</br> “動吧。”</br> 顧逸風閉上眼睛,微仰下頷,一副隨便你打的架勢。</br> 墨鶴右手高高抬起手,輕輕落下,摸了摸他英俊如斯的臉,道:“你還小,她也小,等你們成年了再說。你小姨會勸著顧纖云,讓她不要早戀。”</br> “嗯。”</br> 墨鶴失了耐心,“多說一個字,舌頭能掉?”</br> 顧逸風,“嗯嗯。”</br> 墨鶴生平第一次有了快要被人活活憋死的感覺。</br> “小少爺,小少爺,有人找你!”</br> 遠處傳來傭人的聲音。</br> 很快,傭人將人帶過來。</br> 是顧胤和顧纖云。</br> 每人手里都拎著好幾個裝著禮物的禮盒。</br> 二人將禮物遞給顧逸風,齊聲說:“生日快樂!”</br> 顧逸風掃一眼顧纖云,又掃一眼顧胤,想笑,卻笑不出來,努力調動臉上的肌肉,笑了個皮笑肉不笑,說:“謝謝。”</br> 伸手接過禮物,顧逸風沒拆,轉身遞給傭人,“放屋里吧。”</br> 顧纖云抬起小下巴,明亮的大眼睛盯著他,“逸風哥,感覺你不太開心。”</br> 顧逸風微微聳肩,“我很開心。”</br> 顧胤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每個人的微表情。</br> 顧逸風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心里的不舒服微微加重。</br> 他看向顧纖云,“你弟弟顧驍呢?他怎么沒來?我想他了。”</br> “他在車上,人太多,他社恐,禮物讓我們幫忙給捎過來了。”</br> “你們去屋里坐,我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都在,我去看看顧驍。”</br> “好。”</br> 顧逸風進屋拿了塊蛋糕,包好,來到門外停著的車前。</br> 顧驍見他來,推開車門下車。</br> 顧逸風把蛋糕遞給他,“吃吧,我的生日蛋糕。”</br> 顧驍接過,乖乖將蛋糕吃完,說:“我和我爸一樣,都不喜歡吃甜食,但是你給的,就是加了砒霜我也吃。”</br> 顧逸風修長英眉微微一挑,望著英氣挺拔的少年,“你這也不像是社恐的樣子啊?”</br> 顧驍唇角上揚,“就是想引你出來,單獨見我。”</br> 顧逸風極輕一笑,手搭到他的肩膀上,“你小子,心眼比顧纖云那傻丫頭多得多。”</br> “顧胤看著好像對顧纖云有點意思,但我不喜歡他,我喜歡你。”</br> 顧逸風心里涌起一種感動和被認可的情緒。</br> 他上前環住顧驍的肩膀,在他耳邊說:“看好你姐,別讓她早戀,我答應教你飛。”</br> “你學會了?”</br> “之前一直沒學會,等我加把勁用心學,不耽誤教你。”</br> “說話算話?”</br> 顧逸風松開他,伸出右手,“要拉勾嗎?”</br> 顧驍嗔道:“幼稚。”</br> 一直暗中跟著顧逸風的墨鶴,看到這幅畫面,若有所思。</br> 他抬腳走遠些,給顧北弦打電話,“逸風心情一直不好,但是看到顧驍心情忽然變好了。兩人又摟又抱,有說有笑,還要拉勾。你們快給他安排個心理醫生看看吧,將某些東西扼殺在萌芽之中。”</br> 顧北弦被這個鋼鐵直男搞得啼笑皆非。</br> 他開口道:“逸風和顧驍都很正常,這事你不用管了,我來處理吧。”</br> 結束通話。</br> 顧北弦撥通顧謹堯的號碼,“出來,一起喝茶,有要事相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