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
    青城。
    爛地崗。
    “所以，白菜的產(chǎn)量關鍵就是一種子，二科學施肥，三除蟲，四季節(jié)，以及最重要的第五點，自產(chǎn)自銷，避開豪強。”
    陳星臺的話引發(fā)了一陣哄笑，課堂內(nèi)外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好了同學們，今天的課就到此為止，大家趕緊回去，爭取這周就把新田的墾荒工作做完。”
    明亮的課堂內(nèi)，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一百多號學生站起來，一齊說：“陳老師再見。”
    陳星臺笑著說：“同學們再見。”
    走出課堂，明亮的陽光讓他瞇了下眼，當他適應之后，看到云卿水正大步向他走來。
    “卿水，今天的貨準備好了嗎？”
    云卿水一身戎裝打扮，看上去英氣颯爽，她大步走過來，向身后魚貫而出的學生點頭示意。
    “星臺君，貨已經(jīng)準備好了，但長山郡那邊始終不同意再增加交易額，說是要等那個新郡長的批準。”
    “可以理解。”
    陳星臺微笑著看著她：“蔬菜類難以保存，以他們現(xiàn)在的消耗量，大規(guī)模庫存沒有條件，小規(guī)模庫存又沒有作用。”
    “但我們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剩了一部分貨，南城又有一批農(nóng)戶愿意加入我們！我明明算過的，以長山郡的消耗量，絕對可以承受得起！一定是那些狗官，把援助款都貪墨了！”
    陳星臺笑著搖頭：“卿水，帝國歷來賑災的全都是以劣質(zhì)干糧為主，那個新任郡長肯為災民購買大量的新鮮蔬菜，甚至還有肉類，已經(jīng)是我見過的最有良心的郡長了。”
    云卿水雖然不認同他的話，但也沒有反駁。
    “那怎么辦？又要去接受劉長根的盤剝嗎？”
    陳星臺笑道：“當然不可能，徐博在明州找到了一個新渠道，雖然只有長山郡一半的價，但是他們包運輸。”
    云卿水顯得有些悶悶不樂。
    “我怎么聽你一說，感覺好像長山郡里的，還都是好人了？”
    陳星臺輕聲說：“帝國里沒有好人，在這個世道上，所有的靈魂都半人半鬼，你我也不例外，但總還有一些人，留有一些良知。”
    云卿水悶悶地說：“可是我打聽到的消息，那個新任郡長可是罪大惡極的，他是總督的私生子，又花了巨款賄賂，朝中還有高官支持，還和第一公主有一腿，這樣才搞到郡長的位置。”
    陳星臺失笑道：“我覺得不太可能。”
    云卿水激動地說：“怎么不可能？這當然是真的，人家說得有理有據(jù)！你想想，不是這樣，他憑什么升官能比坐火箭還快？他憑什么能3年跳了7級？憑什么能從辦事官一路坐上郡長寶座？這可是開創(chuàng)了帝國升官之先河！他還拿到了節(jié)度權，也是內(nèi)地的頭一遭。”
    “你想你當年，熬了多久還是個辦事官，從這個部門調(diào)到那個部門，被人踢來踢去，事情做了一大堆，就是不升級，功勞全被你的頂頭上司拿走了，你得到了什么？幾張大餅你還沒吃飽嗎？”
    想起從前，陳星臺的臉色有些黯然。
    “別說了。”
    “為什么不說？我就要說！”云卿水情緒激烈起來，她甩開陳星臺的手，大聲道：“你知道嗎？我還打聽到，那個新任郡長當街受賄，他于光天化日之下，從酒樓里拎著三個黑色皮包出來，帶著他的小蜜直接坐上專車，根本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
    “他還肆意玩弄女性，甚至連小孩子都不放過，有人親眼看到，他強令五個女性進他的屋子，她們中甚至還有五六歲的孩子，這不是禽獸是什么？”
    “你看看他們，肆無忌憚到了什么程度？你呢？就因為給在烈日下暴曬的苦工買了一車瓶裝水，發(fā)了幾十條毛巾，就被安上挪用公款的罪名，大批特批，最后還丟了官職。不是我花光了積蓄，給你上下打點，你就要進大牢了你知道嗎？”
    “你總說存在的既有理由，可如果這個世界本該是這樣的，那就讓它毀滅好了！如果這個帝國本該是這樣的，那就讓它倒塌好了！”
    “我們終將在廢墟中建起一個新的世界，一個沒有吸血鬼和惡魔的世界，一個比舊的世界要好得多的世界！”
    啪啪啪啪！
    云卿水一番話講完，周圍的學生都鼓起掌來，一個女學生臉紅紅地走上來。
    “云姐姐講得太好了，陳老師，能給我們攝個影嗎？”
    她遞過來一個相機。
    陳星臺望著這些可愛的人們，心情又好了起來，他笑著接過相機：“當然可以。”
    學生們笑著站成一團，拉著還在生氣的云卿水站在中間，陳星臺舉起相機，大聲說：“茄——子！”
    學生們都露出笑容，連云卿水也勉強笑了。
    砰！
    一聲槍響。
    陳星臺撲倒在地，相機脫手，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鏡片飛出好遠，落到云卿水腳下。
    遠方，十幾輛越野車飛馳而來，上面清一色的都是監(jiān)察署的監(jiān)察衛(wèi)。
    一個舉著槍的監(jiān)察衛(wèi)高喊道：“打中了！是我打的！我中了！哈！我中了！”
    學生們駭然失色，云卿水尖叫一聲，撲了上來，只見子彈打中他的右胸，鮮血不斷地流出來，他在劇烈的咳嗽。
    “星臺！”
    她的眼淚一下子流出來了，手忙腳亂地幫他包裹傷口。
    “你千萬別死！千萬不要！”
    越野車在不遠處停下，五十多名監(jiān)察衛(wèi)圍了過來，為首的一個高級監(jiān)察衛(wèi)走了上來，展開一張白紙，大聲道：
    “民黨首領陳星臺，無證經(jīng)營，非法買賣，不遵守當?shù)胤ㄒ?guī)，私自統(tǒng)購當?shù)剞r(nóng)戶的農(nóng)產(chǎn)品，并協(xié)助一些惡意欠款份子逃避追繳，致使本地有活力的社會組織者劉長根、愛民鄉(xiāng)紳劉長善蒙受巨大損失，罪大惡極，現(xiàn)批準逮捕，如有反抗，特許開槍。”
    云卿水猛地抬起頭，怒喝道：
    “你們，你們這群喪盡天良的王八蛋！！”
    她想沖上去，卻被拉住了，低頭一看，陳星臺緊握著她的手，望著她，輕輕搖頭。他仍在劇烈的咳嗽，血沫從他的嘴角涌出來，滴落在地上，但眼里的神色卻異常堅定。
    “星臺。”
    云卿水的聲音都顫抖了，她沒有再反抗，任由他們把星臺拖走了。
    后面?zhèn)鱽砹撕弭[聲，學生和監(jiān)察衛(wèi)起了沖突。
    “你們憑什么開槍？”
    “他根本沒有反抗，你們這群惡棍！”
    “我們自愿把菜賣給他，有什么錯？憑什么抓人？”
    砰！
    高級監(jiān)察衛(wèi)對天開了一槍，喝道：“你們想造反嗎？”
    五十多名監(jiān)察衛(wèi)都掏出了武器，監(jiān)察署不是帝國軍隊，只有高級監(jiān)察衛(wèi)以上的官員才被允許配槍。
    學生雖然人數(shù)較多，但男女老幼都有，都是手無寸鐵，打起來必然要吃大虧。
    云卿水攔住紅了眼睛的學生，沉聲道：“讓他們走。”
    “云姐姐！可他們抓走了……”
    “讓他們走！”
    學生們沉默下來，高級監(jiān)察衛(wèi)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算你們識相。”帶著一眾監(jiān)察衛(wèi)和重傷的陳星臺，趾高氣揚地回去了。
    隨后，云卿水安撫遣散了學生，立刻召集民黨中的骨干商議對策，同時派人打聽消息。
    但還沒過晌午，一個頭破血流的成員就闖進會議室，大喊道：
    “快跑！快跑！那群狗官要把咱們趕盡殺絕了！”
    “什么？”會議室里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云卿水一把扶住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說。”
    那人哭道：“他們回去后不久，忽然調(diào)集了所有的治安衛(wèi)和監(jiān)察衛(wèi)，還集結了許多地痞流氓，包圍了我們的多個據(jù)點，把所有物資都扣下來了！還抓了我們不少人！有幾個兄弟試圖反抗，被他們活活打死了！”
    云卿水怒極，后面已經(jīng)有人掀了桌子，怒喝道：“狗日的，老子和他們拼了！”
    云卿水也有一瞬間的沖動，但她想起白天星臺最后給她的眼神，強行忍了下來，提高聲音：“留守青山，來日方長！”
    這是星臺的話。
    “諸位，活下來，有朝一日，叫他們百倍奉還！”
    砰！
    一個屠夫一樣的壯漢一拳打碎了桌子，咬碎了牙齒才吐出幾個字：
    “聽云姐的，忍！”
    但已經(jīng)晚了，外面車輛轟鳴，人聲鼎沸，幾百個雜亂的步伐向這邊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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